《神座,你来》北堇色 文案: 心系苍生的白龙神座临渊,为保天下安和,不得不到凡间去寻丢失的上古神物。然而,还未寻得神物却寻得了一位“真神”。 自此,遇上了临渊的陈吟便开始撒开欢儿地折腾…… 失忆的某人:白二,你定是被那老板骗了,那一百个包子根本不管饱。 临渊:…… 喝醉的某人:神座,你觉得我可好看吗? 临渊:…… 恢复记忆的某人:本君给你三秒钟选择,上床还是上人? 临渊:…… 【冰山寡言温柔攻×邪魅乖张傲娇受】 1V1he,夫夫修仙调情打妖怪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吟,临渊 ┃ 配角:伽南,初七,青司,木华 ┃ 其它: 第1章 惠安镇(一)   崇德十八年,惠安镇。   这日在惠安镇中一处茶馆内,出现了一位奇男子。他风度翩翩,怀瑾握瑜,正板板正正地坐在店内大堂中央,不曾饮茶,不曾进食,只是一丝不苟地端坐着。就连那表情也是平淡得出奇,身上约约隐出冷冽之意,拒人于外。   店内掌柜见此人雅正之极,便支使伙计前去招呼,可是去了一次,就被那公子撵了回来。   伙计一脸垂头丧气地回来同掌柜说:“我走去那公子跟前问他,可否需要茶水,那公子只侧过头来,只字未语,盯了我片刻,便从袖中拿出了这些。”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了几锭银两予掌柜。   那掌柜一看这银两的数量,眼睛瞬时瞪得老大,识相地跟伙计说:“除非这位公子叫你,否则决不许去扰他!”   伙计半解着应声,但心下只觉得奇怪,他便一直盯着这位公子。可是他盯了他约莫有半盏茶的时间,没见那公子动一下,倒是将这位公子上上下下看了个全。   那公子一身白衣,上面绣着水色的锦云暗纹,再看他的面貌,也着实好看的紧。他头发乌黑光亮,部分发丝束着高高的发冠,发冠上插着上等的白玉簪,部分发丝垂落胸前。双眉黯黑,眉梢稍稍上扬,自带仙气,两目微闭,瞳仁是好看的珀色,雍闲淡薄却有几分危险感。他双唇微抿而又单薄,微微泛红的唇色给这副上好的皮相又添了几分姿色。   这伙计一边感慨“此人只因天上有”一边打算坐下歇息片刻时,终听得这位公子淡淡地开口问向旁桌:“有劳,两位可知此书讲的是苍穹上境的何种奇事啊?”   这伙计顿时领悟,这公子原是在打听消息啊!那旁桌的话方才他也听到几句,那两位是在谈论最近风靡惠安镇的《宝斋轶闻》这本书。   其中一位男子生性热情客气几分,便先开口:“此书讲的是苍穹上境中的四大神座及其坐下的四大神物。这四大神座分别是青鸟、苍隼、白龙、赤狐,他们皆是上古时期的神兽,因其极富灵性,便在上境世代相传中称王称帝了,因此如今的上境是四座同治的局面。”   “而四大神座下分别封藏着四件上古神物,青鸟下是落衣之羽,苍隼下是太虚幻镜,白龙下是万古冰玉,赤狐下是枯草神灯,四件神物聚集一起便可释放上古神力,先祖怕有人动贼心做出什么有损上境安和的事也因此将四件神物交于四位神座分别保存,不过书上有讲到如今那白龙神座下的万古冰玉被人盗窃失了行踪,可究竟去了何处在下还未来得及品读,兄台可是也想寻一本来读?”   “阁下可知此书作者姓甚名谁?”临渊神色清冷道。   那位男子见来人并没有回答自己也并未恼,只是和气的答道:“书上有写此书作者姓陈名吟,只是此书并非此人所传,撰书之人另有其人,因此此人踪迹大家都不曾得知,兄台若是想寻此人可去此街最西家那家名为遇仙居的客栈问问那掌柜,此书便是他传出来的。不过近些日子有不少才子佳人去寻原作,都未曾见得庐山真面目,兄台若是寻不到也莫要灰心才好。”   临渊听罢便微微作揖拜别两位,起身准备去遇仙居拜访一番。临渊身量高大,双腿笔直修长,因此在大步向外走时带起了一阵不小的风,吹得白袍微微向外展起,颇有些仙人之感。   此时遇仙居内,一位身着黛青的青年正与掌柜举杯同饮。   酒过三巡,掌柜脸微微醺红,“陈公子,不是在下夸口,你那书当真字字珠玉令人拍案叫绝啊!”   陈吟懒眼抬着稍有醉意的双眸,红润的双唇沾染着几滴酒珠,他捻着指尖戳了戳掌柜的胸口,冷笑道:“你倒有脸同我讲这些,多日来,你可知有多少人去山上去扰我清闲?”   掌柜低头笑着,醉意渐浓,“我这不是叹惜公子文采,才编书散与众人的吗,公子何苦恼我,想来这些日子中去寻公子的人中不少有颇有姿色的美人,公子何不应承几个留在身边呢?”   陈吟轻佻地勾着唇角,啐道:“你当我是你啊”,醉染眼梢,他微微半阖上目,将手背搭在下巴上,笑着,“本公子的良人……”陈吟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站在桌旁的一身白衣。   “掌柜……”伙计哈着腰,似是怕扰了掌柜的酒兴。   掌柜已是醉得只剩几分意识了,他抬头道:“何事?”   伙计凑近掌柜,道:“这位公子点名找您,也未曾说为什么。”   掌柜抬眼看了临渊一眼,起身掬礼道:“在下便是此店掌柜,公子找在下所为何事啊?”   临渊还未曾开口,坐在掌柜身边的陈吟倒是撑着饭桌站了起身,眯着眼睛打量着临渊,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他走到临渊跟前,指尖轻轻抵着临渊的下巴,道:“这位一身白的姑娘长得十足的俊俏,倒是颇得我心”,后又顿了顿上下扫了比自己高出半头的临渊一眼,啧声道:“不可,这姑娘俊是俊,奈何生得高了些,还是作罢。”后又回头冲掌柜说:“这姑娘找掌柜有事,我便走了,告辞。”   临渊冷若冰霜地站在原地,脸色极为不悦。   掌柜也冲陈吟搭了搭手,笑道:“公子好走!”待陈吟走出遇仙居,掌柜看向临渊,觉察到他的不悦,轻喊了声:“公子?”   临渊这才皱眉走到掌柜身边,道:“在下想问掌柜打听一位名叫陈吟的人。”说着将一锭白银置于桌上,平静地看向掌柜。   掌柜见到那白银酒就醒了几分,他把白银收于袖中,请临渊同坐,并让伙计将桌上的残羹撤下。他笑得狡黠:“公子也为《宝斋轶闻》一书而来?”   临渊道:“在下只想知晓那位陈吟的所在。”   掌柜有些心虚地看了看陈吟消失之处,笑道:“公子,近些日子来找在下打听陈公子住处的人可多了去了,我……”   临渊又将一锭白银稳稳地放于掌柜面前,没有说话,只默然地看着他。   掌柜吞咽了一下口水,咬了咬牙,道:“公子,我答应陈公子不能说……”   临渊又拿出一锭白银放在桌上。   掌柜看着那熠熠闪着的白银,双手拍了一下大腿,终是妥协地将桌上的银两收于袖中,向临渊谄笑道:“公子,其实,陈公子你是已经见过的。”临渊的双眸倏然收紧,一阵不好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他紧紧看向掌柜,眼神中带着求证。   掌柜似是看懂了临渊之意,他点着头,手指向门外,“没错,方才那位醉着喊您姑娘的公子,就是陈吟。”掌柜说完,看着临渊,觉得周身渐渐隐上来一股寒意,他不自主搓了搓双臂。他也不敢说话,生怕眼前这位公子对他做些什么。   过了良久,临渊敛着眸道:“那他,住于何处?”   掌柜听了立马精神道:“就在东处的马蹄山,不远。”过时他又补充道:“至于具体的住处在下也不知晓,若是公子要寻他,只能自己慢慢去找了。还有,在下有一事要告知公子。”   临渊转头看向掌柜,“何事?”   掌柜道:“其实,那位陈公子前几日许是受了些伤,记忆有损。在下不知公子找他所为何事,若是……”,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临渊一眼,又说:“若是公子是去讨债或是寻仇的话,他怕是不记得的。”   临渊平静地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只与掌柜道了谢便出了门,向东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把两个小朋友初遇的情节改啦~~ 第2章 惠安镇(二)   临渊刚刚上山,便听得不远处有一阵骚动,像是打斗的声音。他寻着声音而去,便看见了正在跟两棵树,准确的说是跟两个树妖打斗的那一身黛青之人。   临渊并没有立即过去,而是在远处观望了一会。那两只树妖级别低得很,否则打斗这么久早就得手了,一看便是刚刚成精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个凡人吸□□气,没想到自己的体力竟然没比凡人高出多少,况且还是两只妖,看这局面,这青年倒像是能赢的。   临渊刚想打算迈步过去,只听得陈吟开口道:“哎我说,那边站着的那个一身白的东西,你不是妖吧?不是妖你过来帮个忙行不行,看了这么久,您就不觉得您应该拔个刀相个助什么的?”   临渊疑惑之余抬了抬手将两只树妖处置之后,走到陈吟面前,将其扶了起来。   其实陈吟一路走上马蹄山,醉意本就散了几分的,后又遇上树妖,这一番打斗之后他便是全然醒了。巧的是,这位真神酒醒了便不记得酒后所为了。   陈吟站起身来,拂了拂身上的尘土,看着临渊,心道:这没良心的倒是生了副好皮相。他撇了撇嘴,十分不情愿的拱了拱手说道:“多谢。”便转身要走,刚要迈步,手腕就被一股不小的力量钳住了。“且慢!”   陈吟回头看了临渊几瞬,微微眯了眯眼睛,嘴角轻扬,说道:“我可是身无分文的,你若想要什么回报,那我就只能以身相许了。”   临渊听罢又皱了皱紧蹙的眉头,松开了钳住青年的手,淡淡的问道:“阁下不记得我了?”   陈吟闻言便淡然一笑,自是把临渊当成了前些日子闻名而来的人,紧接着沉下脸来说道:“说了多少次了,本公子无甚婚娶的打算,不做金榜题名的黄粱美梦,也没有写《宝斋轶闻续》的打算,想要签名和画像的统统不给,赶紧从哪来回哪去。”说完转身便要走,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一样,转过身来,伸出食指像是提醒眼前人一般说道:“回去告诉那些人,无事别来扰本公子清闲。”   临渊看着眼前这个只管自己胡闹的人,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平静下来说道:“在下想知道,万古冰玉如今究竟身在何处。”   陈吟右手托在下巴上,指腹来回摩擦着下颌,一脸警惕地细细地打量着临渊,最终开口道:“你是何人?”   临渊临危不乱,依旧用淡到极致的语气说:“修仙之人。”   陈吟颇为无奈道:“修仙之人也分好坏,我总不能仅凭你帮了我一小下就告诉你这么要紧的事吧?”陈吟故意把临渊的功劳说得微不足道,他自己心里明白,那何止是一小下,几乎快是救命之恩了,否则以他的脾性怎能轻易开口求人。   临渊敛了敛双目,“实不相瞒,在下正是临渊,苍穹上境的白龙神座。”   陈吟听了非但没有将实情转告,反而捧腹笑了一阵开口道:“你连自己的东西都能弄丢,弄丢了还寻不回,寻不回还来找我一介凡人帮忙,还有脸声称自己是神座?”   “弄丢冰玉实在是临渊无能,此事着实颇为蹊跷,若是阁下知晓些什么还烦劳告知在下,毕竟冰玉非等闲之物,它作为上古神物,连同剩余三件神物一同镇定着上境的太平,并压制着上境中灵兽们的兽性。若是损毁,灵兽便会失去约束显露残暴的本性,若是来到人间便会导致生灵涂炭。若真到那时就算赔上你我二人性命也难逃其责。”临渊躬身拱手修养极好地说道。   陈吟看着眼前人,颇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他也不是要故意要这样往人家伤口上撒盐的,只是他看着这人明明不悦还故意隐忍的模样就想知道这个呆子究竟会不会生气,没想到这呆子非但没生气,竟还如此识大体也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心想毕竟人家刚刚也是救了你一命的,人家还是高高在上的神座,能如此低眉顺眼说明人家大度,若是再胡闹下去,他便是太不讲理了些。   陈吟背过手去在前面走着,趾高气扬地说了句:“跟过来。”   临渊便收了手,跟了过去,他大步流星地走着,白色的长袍轻轻地扬着,划出出尘的弧度。   陈吟在前面领路,还不忘回头望望后面那人,嗯,很好,还是那副呆样,也是,呆子还能什么模样呢。   不出多久,陈吟便领着临渊来到一间竹屋前,“这处便是我的居所,嫌破也无用,有些妖怪的妖洞倒是比我这竹屋好上几分,阁下若是不怕死尽可前去陈某绝对不拦着。”陈吟边说着便进屋点了一盏油灯,拿着灯站在屋前看着临渊,仿佛在说你选吧,就这条件,爱住不住。临渊面无表情地扫了沉吟一眼,又扫了那竹屋一眼,淡然道“无妨”,便迈着步子入屋了,拿着油灯的陈吟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呆子倒是会随遇而安。   竹屋内,临渊首先开口问道:“在下想一阅阁下的《宝斋轶闻》,不知阁下是否肯借?”   正在里屋收拾床铺的陈吟听闻连头都没回,便冷言道:“那书被传抄太多,我这原稿早就不知何处去向了,何况你以为我会把冰玉的去向这么关键的信息记载下来吗,这种东西只有在自己脑子里才是最安全的,我肯记下来的那绝对是即便是人尽皆知也无甚大碍的消息。”   “那阁下打算何时告诉在下冰玉的下落?”临渊微微阖着双眸,眉头微蹙,他有一丝丝的不悦。   那陈吟听见这话便转过身来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今儿你也瞧见了,我与那树妖可是争斗了好一番呢,在下毕竟是凡人,比不得您真龙之体,我这区区肉身也是需要休养的,”陈吟又指了指窗外,道“这夜色都浓成这样了,我睡一觉总该成的吧。”   临渊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便朝向屋外走去,陈吟及时喊道:“哎,我这竹屋可就我这一张床,你要不勉为其难的地在那茶桌上凑活凑活吧。”   临渊回头瞧了陈吟一眼,道:“无妨,我不睡也可。”说完便转身出了竹屋。   屋内剩下陈吟自己横在床上无声地吐槽:合着人家根本就没打算住你这小屋呢。也是,人家可是真龙呢,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比拟的,哼,是真龙又如何,还不是得靠本公子才能找得到那冰玉……   那陈大公子就这么把自己吐睡着了,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为何这么瞧不上那座真龙。   竹屋外,临渊抬头望了望夜空,寻好方向,朝向东方,从手心里化出一根青羽,又引火将其引着,阖上双眸心中默念:已寻得知晓冰玉下落之人,只是此人心性奇异,是否可信须得再观测,未遇不测,勿念。此刻青羽刚好燃尽,临渊便转身进了竹屋。   这是临渊与上境中的另一位神座东篱之间特殊的联系方式,在四大神座中,临渊独独与这唯一一位女神座交往偏深些,这不仅是龙族与青鸟一族历来交往颇深的缘故,更是因为二人自小便相识,然而数万年的交情更是让二人之间的友情往亲情偏了几分,与临渊而言,东篱便如同家姐一般。   临渊刚刚踏进屋内便看见陈吟早已熟睡的模样,还轻轻打着鼾。临渊淡淡地摇了摇头,望着陈吟片刻,心想着此人着实不像是暗藏心机之人,只是嘴上功夫有些不饶人罢了。这样想着,临渊便走到茶桌前,正襟危坐着,开始运体内的真气。   陈吟一早醒来便是见到那座真龙端端正正地坐在茶桌前,衣带未解,双目闭阖,活像一尊大佛,又加上临渊一身白衣,束发冠佩玉簪,倒真有些活脱脱从画像中走出来的意味。陈吟观赏了片刻便侧身出了竹屋,昨日与那树妖搏斗弄脏了衣衫,而昨晚又忙着和那真龙置气,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如今还是得好好梳洗一番才好。   临渊将真气在体内运行了一夜后才睁开了眼,望向里屋发现人已不见踪影,便迈着大步朝屋外走着,边走着还不忘施咒净身,走到门前正好碰上梳洗完的陈吟。   没想到那陈大公子动作倒是快,这会功夫竟是去沐了个浴,如今头发还未曾干呢。   临渊看着眼前人,昨日在遇仙居他只恼着,没有细细去看他,如今细细瞧着这位陈吟,他的皮肤真真是极白的,因此印堂上那枚红痣便凸显得如血珠般鲜艳。他的头发极黑似墨染过一般,眼睛懒洋洋地抬着,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双唇红润,被那肌肤的颜色一衬仿佛也要滴出血来似的,唇角含着一抹邪邪的笑意。   他现今因刚刚沐浴完,身上的黛青色衣衫半敞着,露出细细的锁骨和半片胸膛,那胸膛似乎是因为穿衣的缘故似乎比面容还要白上几度,如此看来这位倒也算得上是丰采高雅。   刚沐浴完的陈吟看着从屋内出来的临渊很出奇地从他那双从来都是处事不惊的珀色眼瞳中读出了几分不安,陈吟本身也有七尺半高的,可是眼前这人也要比他高上半头。   他微微抬头看着临渊,看见临渊好不容易才展现出来的一丝悸动,莫名起了要捉弄他的心思,陈吟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边用面巾擦拭着乌发,边踱着步子靠近临渊,邪魅地笑着:“如何?才一夜不见便想我想得紧么?”说着便用手指轻轻勾了勾临渊的下巴。陈吟衣衫半敞,又距离临渊不足半尺,在旁人看来这幅场面,着实…有些…暧昧…   临渊微蹙眉头,用眼梢紧盯着胡闹的陈吟,沉着声音说道:“放肆!”   陈吟见临渊这副动气的模样心情大好,便大笑着进了屋,坐在茶桌旁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说道:“本公子可不是你们上境的人,也不需要喊你一声神座,自然也不必毕恭毕敬。”   陈吟不知为何,内心对这个苍穹上境是排斥不屑的,却有一种莫名的责任感,这就像是我的儿子不听我的话摔倒了,老子就算再不情愿还是得去把他扶起来还得抱在怀里安慰几句。当陈吟自己意识到这点时被自己吓了一跳,呆了一会,摆了摆手,心道:自己左右不过是个凡人,就算知道那么点修仙的破事,那大概也是机缘巧合罢了,何苦硬与那呆子有所牵连。   临渊这会还在竹屋外默默消化刚才那点不干不净的东西,他阖着双眸,外人察觉不到一点他的情绪,片刻后,临渊睁开双眼,眼瞳中又恢复了原来波澜不惊的平静,而周身散发出的依旧是王者的冷贵气息。 第3章 惠安镇(三)   待临渊默不作声地消化完后,转身向竹屋走去,屋里的那人便寻声回头望着来人脸上再也瞧不出什么异样,心里又是一阵哂笑。陈吟侧着身,肘搭在茶桌上,手撑着脑袋,抬眼懒懒地望着临渊那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散散地调笑道:“哎哟,白龙神座又回来啦。”陈吟的声音实话讲是极好听的,尤其是像现在这样充满戏弄的意味时便更有几分诱人的□□掺入其中。   临渊从陈吟身旁直直走过并未再俯视又或是斜视他,就是连瞧他一眼也没有就径自坐到了陈吟的对面,沉着声音说道:“休再胡闹。”   临渊不得已抬头直视着眼前人,静静开口道:“现今,可告知冰玉的去…”话没说完的原因是因为在这不大的空间内响起了一阵不小的声响,而这声响的来源正是坐在临渊对面的陈吟,陈大公子。   只见陈吟面不改色的看着临渊,一手托着下巴,眨了眨眼,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肚子,“我饿了。”   临渊静默片刻,阖上眼轻呼出一口气,仿佛是在隐忍着某种将要迸发的情绪,但是优于常人的教养不允许他这么做,最终他还是起身出了竹屋打算去给这位真神弄点吃的。   陈吟看着消失踪影的临渊,心里默默道:这呆子真是越来越自觉了。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临渊就拎着食盒回到了竹屋,只见那陈吟已把干了的乌发随意扎了起来,格外凸显出几分诱媚。而闻见饭菜的香味,那陈大公子就跟重生了一般,边开着食盒边凑上去用力嗅了嗅,咧着嘴露出光洁纯白的牙齿,冲着临渊笑道:“遇仙居的菜色!”临渊回应他的只是那张冰冷到极致的脸,陈吟也未来得及恼,一边从食盒中拿出菜一边说道:“可有带酒来?”   临渊愣了片刻,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淡淡说道:“喝酒误事。”   陈吟隐约觉得这呆子对饮酒一事颇为在意,又见只有一副碗筷,便礼貌性的问了问:“你不吃?”   临渊抬了抬手,面无表情道:“无碍,你只需告诉我冰玉的下落便可。”   陈吟如今实在无甚理由再继续撒泼无赖了,便边吃边说道:“关于冰玉,我知道一个地点就是瀛洲西山,其他的我也是只有些零散的记忆,”说罢他抬头望了望临渊,果不其然,那呆子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   “这真是大实话,我一醒来便是在这马蹄山,身无分文,身上还有几处伤,也不曾记得往事,只晓得我名为陈吟和苍穹上境的种种,另外还记得一处地名,就是瀛洲西山。待我能起身后我把所能忆起的全部记了下来,前后整理了一下,便觉得那地名定然与万古冰玉脱不了干系。后来待我下山遇见遇仙居的掌柜,问他苍穹上境是何处,他告知我那是修仙之人所居,我瞧了瞧我这身板,所以我认为我定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意外得知了苍穹上境的秘闻,被人追杀,受了外伤才失去了记忆。”   临渊看着眼前人这般厚颜无耻又颇有自知之明的样子,也实在不知应该作何反应是好,便接着问道:“听你昨夜初遇我时说的那番话,是见到了来寻你之人了?”   陈吟往嘴里送了一大口肉,说道:“何止是见到,这都是那掌柜的不是,初起说好的只是略读而已,谁料想他竟然出了本书,还起了名字,最可气的是他竟然留了我的名字还把我的住处告予他人。我这些日子除了躲怪,还要躲那些人,真是扰得我不得安宁。”   临渊无声望了陈吟片刻,开口说道:“山下人均说从未有人见得你面。”   嚼着肉地陈吟住了口,抬眼看着临渊,颇有些生气道:“你胡说些甚!那我在山上见得那些男男女女都是死人不成?”   临渊摇了摇头,淡然道:“许是有人故意为之,不让知你消息的人而归,引我上山来见你。”   “来见我何?”陈吟不解道。   “不知。”   陈吟:“……”   “此山阴气重的很,你是如何保命的?”临渊沉吟道。   “我在马蹄山醒来时,手里有这个”,陈吟说着放下筷子,从腰间拿出一串手珠交与临渊,“这珠子颇有护体之功,一般小妖近不得我身,只是昨日将其落于这竹屋里了,又恰好遇见那两只树妖,才……”陈吟及时打住了,他怎么能在那呆子面前说出“才被你所救”这种话。   临渊见到那珠子双眸倏地收紧,他紧紧盯着眼前人,似是要说什么。   陈吟被他盯得有些发麻,提防道:“如此看我是作何?”   临渊缓下神来,敛目浅浅摇了摇头,他低头看着念珠,一百零八颗沉香木珠加附四颗红珊瑚珠均匀参入精制而成,每颗珠子上都镌刻着兽纹,临渊轻拂于上,感知这珠子里有一股不弱的力量,但是又隐隐与临渊相悖,或者说是不愿顺从,就如同,它的主人一般……   如此念珠,天下唯有一串……   临渊将手珠还与陈吟,低声道:“妥善保管。”后又淡然开口:“你可愿与我同去瀛洲?”   陈吟缓缓抬头,抬眼懒懒地盯着临渊。临渊知晓若是这真神想要干点什么了,就会是这种眼神。   “邀我同行?”陈吟的声音散散地,甚是好听。   “嗯。”   “管吃吗?”   “嗯。”   “管住吗?”   “嗯。”   “关键时刻护着我吗?”   “...嗯。”   “听得我说吗?”   “...嗯。”   “甚好,那便去。”说罢,这真神便又开始胡吃海塞了。吃了一会,像是想起某件十分重大的事情一样,陈吟恍然间抬头问道:“若是你做不到你应承我的该如何?”   临渊无言瞥了他一眼,道:“本座从不打诳语,说到便做到。”   临渊瞧着那真神已经吃完,便拂了拂衣袖起身准备出门,陈吟喊道:“去何处?”   “遇仙居。”   “为何?”   “还食盒、索路线图。”   “……”这呆子可真是惜字如金呐!陈吟便收拾了残羹拎着食盒匆匆赶上,毕竟他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这也算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了吧。   毕竟是青天白日,临渊总不能如此光明正大的化成龙身,更何况还有这个真神在此,临渊也实在不想让他骑在身上。于是,两人便开始步行下山。   陈吟拎着食盒走在前面,走的甚是无趣,便想开口说几句话,“哎,呆...不是,白....”   临渊漠然地看着支支吾吾颇有些纠结的陈吟皱着眉,侧着头,手还停留在半空中指向自己。   陈吟这才想到他都没有好好叫过这个呆子啊!该给他起个名字的,叫什么呢?又不能真的叫他呆子,自然也不会开口叫他什么“神座”,那叫什么呢?白龙吗?可这是凡间,哪有叫一个好好的人为白龙的!   幸好陈吟这一路都在思考着该给临渊起个什么名字才好,并没有招惹临渊,两人午时才走到遇仙居。   迈入遇仙居大门,陈吟便一眼就看见了那柜台后的掌柜,便气不打一处来的冲了上去。由于是午时,因此来用餐的人并不少,满厅的人看见两人无一不是侧目注视,因为陈吟首先冲进去,所以人们自然先看见他,只觉得这身着一身黛青的青年好不俊美,皮肤甚白,而双唇又是娇滴的殷红,两眉间的红痣又增添了一分秀美。而随后进来的那位青年更是恰如如同仙人下凡般,身量比前者更高一些,颀长挺拔,身着白衣上面绣着锦云暗纹,束着高高的发冠,佩着白玉簪,双眉轻扬渐入于前额的发丝中,双目微闭,薄唇微抿,神情雍闲散懒却带有王者的矜贵。如此二人,真的不是从天上下来的神仙吗?   临渊无言看着柜台后双手交叉在胸前对着掌柜横眉冷眼的陈吟,以及在陈吟身边不断赔笑作揖的掌柜,若是由着这真神胡闹下去便不知猴年马月才可踏上前去瀛洲的路程了。于是临渊便走向柜台,打断了二人的战斗局面,问掌柜要了前去瀛洲的简捷路线。   二人出了遇仙居便向南界走去,据掌柜所言,那瀛洲是属南界的,而惠安镇属东界,因此自此前往瀛洲还需翻越两座大山,黑羽山和须眉山。   惠安镇虽说不大,但以人力走起来还真是累得很,临渊和陈吟走了半日也只是到了惠安的临界,依旧没有出镇。由于天色已晚,临渊顾及陈吟的体力,便没再继续赶路,便随意找了一处客栈暂住。   “为何只剩一间了?”依照某人的个性若是真剩一间房他也会脸不红心不跳的去睡那唯一一张床,所以临渊实在不懂这位真神为何这般反应。   “实在对不住两位,如今南界那边不太平,本店里多是从南界那边逃难过来的百姓,两位不如将就将就?”店小二一脸歉意地说着。   陈吟也不是不肯将就的主,只是和这呆子的话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要了。”临渊说罢便把几粒碎银放在了柜台上,直接忽略了某人的的脸色,便又开口问着小二:“有劳,阁下可知南界有何不太平?”   小二见此人器宇不凡,又出手大方,便欣然答道:“我也是听那逃难过来的百姓说的,如今那南界屡次出现异兽,还有人说曾见到了天上的人呐!”边说着小二边伸着食指朝上指了指。   “可知是何种异兽?”   “好像大多都是鸟类,大家都说是长着翅膀在天上飞的,可究竟是什么咱们也都没见过不是,谁也说不清那究竟像什么。”   临渊闻言便陷入了深思,没再接着问,便随同小二到了客房。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临渊初见念珠的反应,也就是说临渊在此就猜出陈吟身份了。 第4章 巨鹏之毒(一)   房间倒是不小的,屋内有一张茶桌,在茶桌一旁摆了一盏屏风,屏风后便是床了。   一进门,陈吟便一屁股坐在茶椅上,一只腿搭在旁边的茶椅上,另一只腿搭在这条腿上,懒懒抬眼开口道:“你不是烦我烦的紧嘛,为何还要一间。”   “那你是想睡树?”临渊不咸不淡道。   陈吟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临渊,心道:这呆子何时竟学会怼人了?   临渊转头对着陈吟说道:“你且睡吧,我片刻便回。”   “去何处?”陈吟倏地摆正了坐姿,开口道。   “传信。”临渊看着坐着的陈吟,本还想开口说什么的想了想还是作罢便走出了房门,出了客栈,来到客栈后一片较为隐蔽的竹林,从掌心化出青羽又引火点燃,阖上双眸,心中默念:已动身前往瀛洲,留心荒天行踪,未遇不测,勿念。临渊睁眼,待青羽燃尽便转身回客栈,此时他隐隐听闻身后的竹林中有异动,他上前几步便听见某物拍打翅膀而飞的动静。于是临渊借着夜色化为龙身追了上去,待临渊追紧了才看清那飞鸟竟是上境的苍鸾,此等灵兽是归于荒天座下的,如今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现身于人间,这绝对与荒天脱不了干系。临渊招了几道雷将其困住,上前冷冷地问道:“尔等奉谁的命令下凡?”没想那苍鸾一见临渊的真容便引火自殒了。临渊心里隐有些不安,难道是冰玉出了什么意外,灵兽们才会有这般异动吗?看着夜风将那苍鸾的灰烬吹散,他突然想起陈吟还独自一人在客栈,便极速往回赶了。   然而待临渊走后,陈吟在屋内细细回想着刚才临渊要出门时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为什么觉得那么不对劲?那呆子要他早些睡,他好像还颇有些挂念似的问候了一句去哪,这般正常而又些温情的对话,好像在夫...妻...之间常常发生哈!还有那呆子最后那眼神中似有似无的关心是何用意啊?想到此处,陈吟猛地拍了一下茶桌,心想道:管他的呢,那呆子毕竟不是寻常人,故而也非是他这寻常人能理解的,现下还是赶紧给那呆子想个名字才是啊。   此时门外响起了叩门声,“客官,小的送饭菜上来了,是否方便开门呐?”陈吟上前开门,看见是那位刚才柜台上的小二,便回道:“我们未曾点菜。”   “哦,是另一位刚才出门时点的,还叮嘱小的尽快送上来,小店招待多有不周还望客官多多担待,这是小店赠送的薄酒一壶,算是礼赔了。”   陈吟一看有酒,便爽快地接过来进屋放在茶桌上,抬手便要动筷,他忽然想起刚才小二的话,尽快送上来?那呆子是怕他饿着?这样想来这呆子也有两天未进食了,要不等他一起回来吃吧?其实陈吟哪里知道,就临渊那身量一年半载不吃不喝也不是问题,更何况若是要进食,他大概是要吃下一座山的,他可是座真龙啊,化作真身,连头带尾算上也能盘半个惠安镇了。   可是陈吟坚持了片刻,闻着那酒香实在是有些坚持不住了,心道:我不动筷子,只饮几口酒不算吃饭吧,再说了就饮几口而已。   所以当临渊匆匆赶回就发现陈吟毫无声息的趴在茶桌上,起初临渊还以为是他遭遇了不测,结果他看那没动一口的饭菜,又闻到他身上暗暗传来的酒味和桌上的酒壶才知道原来是醉酒了。他便轻拍了拍陈吟的肩膀,轻唤道:“陈吟。”   陈吟闻声便睁开了眼,因为醉酒,他两颊不再是极白的颜色而是微微泛着红,双唇跟印堂上的红痣似乎是越发红了,他那双素日懒懒睁着的眸子现今也变得十分诱媚。   陈吟攀着临渊的臂膀站起身,净白修长而泛着微红的指尖,顺着临渊的肩膀在他心口处,轻轻点按了一番,媚言媚语道:“神座,我可是等了你一整夜呢。”   若是陈吟还有半点意识他应该感觉到临渊的身体此刻是僵直的,临渊总算是知道遇仙居的掌柜为什么说这陈吟饮酒从来便是点到便止了也总算明白为什么在竹屋时当他提到喝酒误事时这位真神的反应了。临渊强忍着想招引阵雷将他劈醒的冲动,把他又扶又拖又拽地拉进内室的床上,给他施了净身咒,待他自己酒醒。在临渊将他弄进内室的一路上,陈吟一直“神座神座”地□□着,如今躺在床上也依旧咕咕哝哝地喊着他,平日里,陈吟一句好话都没喊过他,现今,倒是全都补回来了。   陈吟的声音一直低低沉沉、断断续续却不曾停歇地在这间屋子里来回响荡,以至于临渊想在外间的茶桌旁运气都不得而行,临渊最后实在无法便进去内室禁了陈吟的言,这下,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安排好陈吟后,临渊重新回到茶桌旁,端端正正地坐下开始运气。至于屋内那位,许是一夜好梦。   待清晨陈吟醒来后,在床上坐了好一会等他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后才打算起身,因为他隐隐觉得他似乎喝醉了酒干了些什么,但是一身的清爽又不像是醉酒后的状态。陈吟蹑手蹑脚的下床,悄悄地从屏风后探出脑袋,幸好,那呆子已经出去了。他便大方地走向外间的茶桌,拿起桌上的酒壶晃了晃,然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昨晚那满满的一壶酒如今只剩一点壶底了,那呆子总不会闲来无事独自去饮一两杯,所以这酒只能是他自己喝的。按照陈吟对自己的了解,他昨晚定是做了些什么的,可是他却什么也记不起来,那他是如何回到床上去的呢?最好是他在那呆子回来之前自己踉跄着回到的床上,否则在他喝醉了的情况下若是有人在面前,他是一定要上去做一番事的。可是他又不能直接去问那呆子,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陈吟纠结此事时,临渊推门而入,手里拎着一个纸袋,里面似是装着什么。   陈吟转头看着临渊,颇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破天荒地地冲临渊笑了笑。   临渊看着异样的陈吟片刻,本想说些什么但想想还是算了,便转过视线,将纸袋放在桌上,淡然道:“吃完赶路。”   陈吟原想开口询问一下关于昨晚的事,可是二人之间这种说不出的气氛实在是让陈吟难以开口,他便难得老实的将临渊买来的包子吃得一干二净后随他一起上路了。   于是二人尴尬地走了一道,均未曾有人开口说话,昔日总是陈吟在说话的,如今这真神有心事便不开口了,他若是不开口临渊自然是不会主动言语的。   一路上陈吟无精打采地走在临渊后面,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精神,临渊回头望他,只见他双手背在后面,头低着,一边踢着石子儿一边心不在焉地走着。临渊见这幅光景便停了步子,转身望着陈吟,轻声道:“莫不是又饿了?”陈吟闻言停了步子,歪着头,懒懒地抬眸,给了临渊一记带有些许狠意的眼神,便悻悻地朝前大步走开了。临渊见某人又恢复了往常的状态,便欣然向前走去。只是走了一段路,那真神似是下了某个很重大的决定般停了步子,朝向临渊,犹豫不决的开口道:“嗯…,那个…,你昨晚归来时,有没有见我…做甚奇怪的事啊?”   临渊闻言便不得已回想起了昨晚那一声声“神座”,身体又是一僵,而片刻后,又淡然道:“未曾见。”   陈吟本来七上八下的心里现今更是一团糟,因为他看出来了那呆子在尽力掩饰却还是被他观察出来的异样,那是种像是吃了什么难以消化而且比较难吃的东西的表情,而且这个表情似曾相识,那不就是二人在马蹄山初遇的第二天清晨陈吟捉弄完临渊后那呆子的表情嘛!完蛋了,他定是做了什么的,而且还好死不死是对这呆子做的,而这呆子还否认自己见到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干的定是难以言语让人难以启齿的事!!!   戒酒戒酒!这酒日后是一定要戒的,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   等二人越靠近黑羽山,便发觉那雾便浓上几分,临渊只觉得这雾颇有些异样,带着陈吟不敢轻易上山,还好今日本就是阴云密布的,又有这些浓雾,恰好方便化为龙身。   “稍时我带你上山。”临渊对陈吟说道。   还没等陈吟反应过来,便听得一阵龙吟,周身瞬时狂风大作,似是要将他化入这风里般。陈吟隐隐看见一抹白色盘绕于他四周,自己便被什么提起来了,随后就以风速般朝山上前进,耳边呼啸的风声,让陈吟脑袋一时混沌,却在片刻后,这真神大叫着:“我知道了……”他刚一开口,临渊还未来得及回应,陈吟便又闭上了嘴,为什么呢?因为临渊化龙的缘故,此二人是被飓风包裹着的,而这真神竟不知好歹地张大嘴喊叫,顿时疾风入口,被呛到了。   临渊拎着陈吟在黑羽山山顶盘旋了几圈观察并无什么不妥后才降落到山峰,待他们二人落地后才发现山顶上的雾倒是比山脚淡了不少。而那刚被放下来的某人因被呛到而剧烈的咳嗽着,双颊也因此沾染了几分浅粉。   临渊看他如此模样,便上前替他顺了顺背,待陈吟微微好些刚要开口说完刚才未说完的话时,突然觉得周边暗了下来,随后便听到从林子里传来几声骇人的禽鸟的鸣叫声,不久后,陈吟看见数只展翅约莫五丈有余通体黑色的飞鸟俯冲下来,那鸟大得惊人,而又因为数只同时出现,因此遮住了天日。那鸟不仅叫声骇人,连那双眼睛也是十分可怖的,竟比酒客饮酒所用的酒碗还要大上几圈,眼瞳黑里泛着血红,仿佛在宣告着自己嗜血的本性。   临渊在听得那几声叫声后便知晓了这是苍穹上境的巨鹏,与昨日见到的苍鸾一样都是从上古时期连同四大神座一起传下来的灵兽,如今竟如此嚣张的出现人间,还竟敢在他面前放肆,临渊便料想应该不只是凡间,很可能连同上境也出了什么乱动。他见那数只巨鹏似乎是直冲陈吟而去,便瞬时又化作龙身,借着龙体,将陈吟团团围住。可是那巨鹏从四面八方飞来,俯冲的速度又极快,在临渊化龙的同时,有只巨鹏趁着缝隙到底还是抓伤了陈吟。   临渊见陈吟受伤,那灵畜竟敢在他面前伤了他的人,便发了龙怒,顿时地动山摇,雷声四阵,道道闪着白电的雷劈下来,硬是将那数只巨鹏活活劈死了。临渊见没再有新的巨鹏前来,便将陈吟安放在龙背上,也来不得顾及是否有凡人看见,顺势驾着风,飞了一段距离来到了须眉山上。   在将陈吟放在背上之时,临渊快速看了他一眼,那巨鹏的爪子是有剧毒的,他一介凡人如何承受得住,果不其然,那时的陈吟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所以在前往须眉山的路上,临渊的速度极快,因此即使是看见真龙的凡人也不确信自己到底看见了什么,他们只是讨论着,在那黑羽山上突然发出阵阵巨响,连带着山脚下的村落也跟着摇了几摇,这怕是天上的龙神看见异兽下凡作孽,前来解难来了罢。 第5章 巨鹏之毒(二)   临渊降到须眉山山顶,找了一处空旷地,将陈吟安放下来。   临渊细瞧着陈吟,他的状况十分不好,原本极白的脸色现今隐隐泛着青色,连那原本娇红的双唇也变成了暗红,印堂上的红痣也不再鲜亮。只是这眼前人即使是如此状况,睁着半边的眸子,嘴里还喃喃道:“你化成龙的样子倒甚是好看,”一句话未说完陈吟便需得缓一缓口中的咸腥味,临渊此时用食中二指轻轻将陈吟胸前的衣襟撩开几分,那青色已漫布到胸口了,再看被那巨鹏抓伤的左臂,那伤口紫黑还不断向外涌着黑红的血,而那人忍着剧痛将前番屡次都没有说完的话说出:“不如以后便叫你白二罢?”   临渊把手轻搭在陈吟的脉上,触着那渐渐冰冷的前臂,感受着那不怎么强劲的脉力,只是应道:“莫再言语了,身子要紧。”临渊不知是因为他说自己好看还是因为他如此虚弱的模样,语气中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柔情。   陈吟说完话后,便再也没甚力气了,只是开始大口大口地吐着黑红色的血。临渊蹙眉看着,薄唇紧紧抿着,微阖了一下双眸,便撩起了左手的衣袖,露出清秀而又有力的腕骨,右手轻拂于左前臂,瞬时在那洁白的肌肤上便多出了一道口子,炽红的鲜血汩汩地涌出。临渊将溢满鲜血的伤口轻放到陈吟嘴边,低声说道:“饮下便可好受些。”   神志不清的陈吟只是隐约听见临渊让他饮下什么,他便张口了,只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入口中,那味道颇有些腥味,但是既然他说了,自然饮下便是好的。临渊也不知道他到底喂给陈吟多少龙血,他只记得当他看见陈吟双眉间的红痣又变得鲜艳魅异而陈吟也没再继续吐血时,他便作罢了。临渊给陈吟施了净身咒,除去了污血,左臂的伤口也逐渐愈合,陈吟看上去就如同熟睡了一般,但是临渊知道,龙血只可暂时压制巨鹏之毒却不能彻底消解,又因巨鹏并非凡间之物,因此要想解毒还需那位亲自下来一趟了。   于是临渊去一旁从掌心化出青羽,朝向东方,引火燃着,心中默道:“现居身于黑羽山,速来。”临渊不曾细说,但以东篱对临渊的了解程度,她明白一句“速来”意味着什么。   天色慢慢暗下去,山上越发的冷了,临渊触着陈吟依旧虚软的脉象和不但没有上升反而却更低的体温,心中的不安渐渐地扩大。临渊在陈吟身边生了几堆火,以助其暖身,又输注给陈吟几股真气,但陈吟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好转。   一整夜,火堆灭了几次临渊便生了几次,并且每隔半个时辰就会向陈吟体内输注一次真气,期间陈吟毒象又显了一次,临渊便又割腕喂了他一次龙血。可终究是这样,陈吟依旧是冷冰冰的躺在那里,若不是他双唇和红痣是鲜亮且尚有几分气息在,那便真是与死人无异了。临渊奇怪的是就算龙血没起效,陈吟也不该是这个温度,况且他给他输了一整夜的真气,怎可无用?但是最令临渊不解的是迟迟未来的东篱。   在天彻底亮了的时候,临渊再一次地看见陈吟的脸色又隐隐发青了,他站在陈吟身旁,沉着的心又沉下去几分。   临渊最后还是默默撩起衣袖,盘坐在陈吟身边,划破手腕,放在陈吟冰冷的双唇之上,将鲜热的龙血喂与陈吟缓缓饮下,而另一手轻轻放在陈吟心口之上,双眸微阖,为其传输真气。不知过了多久,临渊感知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触碰到了自己正在给陈吟喂血的手腕,便睁开了双眼,于是便看到了正在望着自己的陈吟,那双眼神明明虚弱的很,却又好像是有些责怪的。   “可好些?”临渊想要抽走抚在陈吟双唇上的手腕,却被陈吟抓住了,他明明是没什么力气的,可临渊就是觉得抽不走了。   “你喂过我几次?”陈吟缓缓道,带着些许冷意。   “毒象显时便喂。”   “你当你有多少血可喂给我?”陈吟声音明明是无力的,但是却一字一句地砸进临渊心上。   “总不能见死不救。”临渊敛着眉,还是抽回了手腕,右手轻拂,流血的伤口便结痂了。   陈吟躺在地上,望着临渊冷峻的下巴默默出着神,是了,他是神座,生来心里便装着天下苍生,这种情况换做是谁他都会救。他虽没有自作多情地以为他在这呆子心中有多少地位,可是陈吟闭上嘴,口中的甜腻始终消散不去,无论如何,这个人终究还是救了自己一命。   临渊将手轻搭在陈吟旳脉象上,是比先前有力了些,而肌肤还是依旧冰冷,但最重要的是人醒过来了,这便好了。陈吟这般模样自然是不能下地走的,于是临渊站起身,弯下腰,将人从地上抄了起来,抱在怀中。   陈吟好歹也是七尺男儿,如今被另一男子抱在怀里可成何体统,大惊失色道:“你这是作甚!”   “下山。”许是陈吟身量本就瘦窄,也许是临渊本就臂力惊人,总归临渊抱着陈吟走路依旧是大步流星,后来他甚至招引了一阵风,像是踩着风般下的山。   陈吟本身体力不支,有病在身,因此也没什么可讨价还价的,只能任凭临渊抱着,其实被抱着也挺舒服的,不必自己走路,还可以欣赏这呆子的盛世美颜。   待二人下山后才发现,这须眉山比不得惠安镇,这山下的小镇上并不繁华,人流也少得多,因此临渊这般抱着陈吟,并没引起多大的骚动,然而也正因为此,临渊抱着陈吟走了好久的路才找到一家名为闲月客栈的小店。   原本在柜台打着算盘的掌柜看见二人以这种姿态进来,怔了一下,但迫于临渊实在冷冽的气场,才故意做出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笑脸相迎道:“客官要住店?”   “嗯。”临渊抱着陈吟面无表情的应声道,而怀里的陈吟则将头向临渊怀里侧了侧,他实在不想被人瞧见作为男子此时正被另一男子抱在怀中。   “请随小人来。”那掌柜便在前领着临渊前往二楼,楼梯上,掌柜颇有些为难的回头看了看两人,开口问道:“客官要几间房?”   “一间。”   被这句话震惊到的不只是掌柜一人,还有被抱着的陈吟。   陈吟虚弱的抬起手,无力地戳了戳临渊的胸膛,用口型问道:“为何又要一间房?”   临渊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无声地转开了目光。不要一间房,这真神是以为能自己走还是能自己吃,况且谁知道这毒到底解没解。   那掌柜硬着头皮将两人引到空房前,作了作揖转身要走时,临渊喊住了他,“有劳,送些白粥上来。”   听完吩咐那掌柜的便应答着走了。   临渊抱着陈吟进屋,将陈吟放在床上,又伸手摸了摸陈吟的脉象,似是经过这番折腾脉象又变得虚弱了些,“可有不适?”临渊轻声问道。   陈吟摇了摇头,便将本来半睁着的双眸闭上了。   “莫要睡熟了,须得吃点东西才好。”临渊见陈吟这般模样,颇有些挂念地嘱咐道。   只见陈吟阖着双眼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   临渊站在床边等了片刻,看陈吟并没有毒发的迹象,便出了门。临渊出了客栈,找了僻静的一处,面向东方,便化出青羽传信:现居身于须眉山下闲月客栈,速来。临渊传完信就回客栈了,毕竟陈吟现况复杂得很。临渊上楼恰好碰见送饭的掌柜,便给了几两碎银,接过白粥进了屋。   临渊进屋直接将粥端到了床边,本刚想叫醒陈吟吃点东西,没想到他一到床边就见到满脸泛青并没了神智的陈吟。临渊便连忙割腕引血喂给陈吟,坐在塌前,同时为其传送真气。片刻后,陈吟缓缓睁开了眼,轻轻抬手将临渊放在自己唇上的手腕拿下,又开口道:“失了这么多血,你可有不适?”   临渊默不作声地将另一只手轻拂于伤口之上,止住了血,道:“无碍,”又端起一旁的白粥,舀起一勺,送到陈吟嘴边,“且吃些。”   陈吟吃了几口,偏侧过头去,说道:“我有事要同你讲。”临渊闻言便放下粥碗,回道:“嗯。”   “之前在黑羽山上遇袭,看着那巨鹏,我隐约又记起了些什么,不过左右也是些零碎的片段。我看见了一座深渊,下面是一片火海,还有几个火信子冒着,一只通体青黑色的苍鹰衔着一块白玉将其坠入其中了,我想那白玉许就是万古冰玉,而那苍鹰你心里约是有底的吧?”陈吟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有些耗气般得皱了皱眉,临渊见了便立即上前去摸了摸陈吟的脉象,还好并未再有什么恶化。   “我知晓了,你且歇着吧。”临渊说着,看着呼吸渐渐平稳的陈吟,这才在床边盘坐着运起了真气,脑海里细细想着刚才陈吟所讲的线索。   那陈吟所见的吐着火信子的深渊便是上境的轮入道,它的存在是为了惩戒各路不守仙规的神眷们,坠入了轮入道,便意味着你今生今世的修为仙阶统统不再作数,须得在凡间轮回十世,方能再度修仙。可那万古冰玉并非活物,不会重入轮回,而是会落入凡间某处,这也是临渊要来到凡间寻找冰玉的原因。但是轮回道的业火却会灼损冰玉的灵性,让人不得其踪,这也是为何临渊来到凡间数月有余却始终没有感受到一丝冰玉的气息。   其实此事临渊起初是知道些眉目的。当日万古冰玉失踪,他曾召唤上境的各路人马去寻找,而当时有位小仙那日恰巧从轮入道处经过,见到一只苍鹰正在同某人打斗,之后便看见那人连同一块白花花的东西一起坠入了轮入道,那小仙仙阶颇低,自然不识得冰玉的样子,可是有人坠入轮入道可不是小事,他便向神座禀告了。   现下它又从陈吟口中得知此事,那便是证明他当时也是在场的。想到此处,临渊目色渐渐缓和起来。   临渊和陈吟在闲月客栈停留了两天有余,这几日临渊做的事除了在陈吟毒发的时候喂他龙血输他真气外还有就是听着陈吟一口一个白二,去买他想吃的,拿他想要的,还有抱他去…方便。   这两日陈吟靠着龙血和临渊输给他的真气恢复了不少,只是在毒发时还是会昏迷,但等毒效过了时除了那冷到骇人的体温便与常人无异了,可是这一点都没有影响某人的食欲,他虽然整个人都虚虚懒懒的,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有了充足的理由不去亲自干一些事。   “白二,我觉得我还没饱。”起初临渊本想对白二这个称呼置之不理的,但是奈何不住这个真神一日几万遍的叫着,后来便随着他叫了几日,临渊倒是也没有觉得那二字有甚难听的了。而陈吟那虚软的声音听进临渊的耳朵,他虽然知道那真神是在胡闹但是却动不了气。   “在吃了十个包子之后?”临渊有些无奈得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陈吟努了努嘴,这呆子前几日还对自己唯命是从呢,现今倒会偷懒了。不过陈吟想想自己最近食量实在大的过分,可是他是真的觉得饿啊,要不算了吧,毕竟十个包子确实不少了,再坚持片刻罢。   陈吟看着在一旁运气的临渊,想着这呆子莫不是被自己支使烦了?可是这难道要怪他?那巨鹏显然不属于凡间,可是却主动袭击他一个凡人,他多冤枉啊,这呆子作为上境的神座,自己手下伤了人,还不应该负责吗?这样想来,陈吟便觉得舒坦多了,可是再如何说,这呆子也是救了他的。他想了许久,便开口道:   “这一路还长得很,你且放心,若是有一日你也不能走了,我自然也是要尽心照顾你的。”陈吟话语间力气并不是很足,但是他的眸间确实难得的真诚。   临渊闻言轻轻看了陈吟一眼,素来毫无波澜的眼底却是起了一层涟漪,显然这真神无厘头的推心置腹甚是取悦到了临渊。临渊轻声应道:“嗯。”只是这一字里似乎掺入了几分笑意,但临渊脸上却是没有任何表情的。   待到午时,临渊便下楼去点菜了,点完后临渊走出客栈,来到僻静的那处地方,距离上次传信也两日有余了,可是东篱还是迟迟未曾出现,她莫不是遇到何种不测,可是他现今也无法脱身回上境瞧上一瞧。当临渊再次化出青羽之时,身后有一女声冷然道:“数月不见,白龙神座竟是越发地出人意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修改之后临渊在上一章就已经知晓了陈吟身份,所以本章去掉了原本在本章的临渊的分析。 第6章 巨鹏之毒(三)   临渊不曾回头只是听着这声音便知道来者是何人——青鸟东篱。   东篱上前,拉起临渊的左臂,掀起衣袖,看着他前臂上的数道伤痕,有的已经是淡淡的印子而有的则刚刚结痂,东篱怒道:“你只当你是何人?”东篱还未近得临渊身,便闻到了龙血的腥气和临渊颇有些损耗的真气,只是这凡间甚至是上境能有谁伤的了他呢,所以东篱便猜到了。   “他中了巨鹏之毒,龙血可解。”临渊淡然道,说罢将手腕抽回。   东篱听了冷声道:“他一介凡人,中了巨鹏之毒自是无药可解,可你是否知晓龙血对于凡人而言又何尝不是毒?你是想害死他再害死自己?”东篱看着默不作声的临渊,不免觉到自己言语厉害了些,眼前人孩童时便是这样的,人前他是神座,一言一行须配得上神座之名,可说到底他也只是位少年,人前再多的威严到了她面前,训他时他也只是一句不应的把她的话尽数听完,从未反驳过。   东篱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道:“他如何了?”   “略有好转。”临渊答道。   东篱听完,心中又是一阵火气,是了,喝了这么多龙血自然得有好转才是,“引我前去看看。”   没想到当临渊领东篱回到屋内,陈吟又毒发了,临渊见状便又想撩袖割腕,东篱手疾地拉住了临渊,沉声道:“你还要不要活了?”说罢,东篱便将手搭在陈吟双手的脉上,细细把了好一会又沉着眉又将食中二指放在陈吟人迎处把按了一番,望了望领口处的皮肤,抬头问临渊:“他如今这般多久了?”   “自中毒后毒发便会如此。”   东篱皱着眉,摇了摇头,说道:“此人体质十分奇异,照理如此多的龙血应当是能解那巨鹏之毒的,但是我隐约感觉他体内有一股力量在龙血压制了巨鹏之毒后便将龙血也一并压制了,龙血被制那巨鹏之毒便失去束缚因此他才频频出现中毒之征,却没有丝毫凡人饮了龙血后应有的毒象,而压制龙血需耗颇多力气,所以他的体温才如此之低。我若是没有猜错,你不仅给他喂了龙血,还有将真气传与他?”   临渊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东篱见临渊点头,便也点了点头,说:“幸好有你的真气,否则他早就气尽人亡了。”说罢,眼神中又有一丝不安,“你是否疑心,他并非寻常人?”东篱的猜疑是有道理的,若是一介凡人怎么可能有压制龙血之功?   临渊目色复杂,他已然知晓了陈吟身份,但是他不知此事背后有多大的牵连,所以将此事瞒了下来。   东篱叹了口气,从手心化出一粒黑色药丸予陈吟服下,“这是巨鹏之毒的解药,可是他这般体质我也并无十分的把握能救得了他,一切看他自己。”然后又化出一粒红色药丸递给临渊,说道:“为了一介凡人,你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临渊接过药丸,服下,淡淡地说道:“为了天下罢了。”话传到临渊自己耳朵里,传到临渊心上,不过是为了苍生罢了。   此话同样传进刚刚有些意识的陈吟耳里,肉体的虚弱并没有妨碍陈吟活跃的内心活动,苍生苍生又是苍生,这呆子不像是修仙的倒像是修佛的,一心想着普渡众生。他打算为苍生付出多少呢,连他这么不喜的自己都救了,他还能做多少让步?若自己是个神座,他是全然不会这般,他只会救想救之人。若他跟那呆子身份换一换,他是神座,而那呆子是个凡人,那他会不会救那呆子呢?——怕也是会的。   东篱有些无奈地看了临渊一眼,随后将一瓶药丸塞入临渊手中,道:“待他毒发时将此药丸喂与他,切不可再鲁莽行事,上境神兽的毒此药大多都能解,日后可能也用得到,妥善保管”,东篱一边向门外走着一边又接着说,“我把青司和木华带下来了,有他们在,我也能放心些,如今上境的神兽们蠢蠢欲动,似是受了什么蛊惑,有不少神兽私自下凡妖惑人间,我现还需回上境同两位神座共同处理此事。”   “近日我在凡间频频见到异动的灵兽,莫不是冰玉已损,神物镇不住灵兽了?”临渊沉沉问道。   东篱皱着眉,摆了摆头,道:“不似如此,反而倒是受了某种指使,有了异动的灵兽不受管教却也没有显露嗜血的本性,且有些不受管教,就像急于去完成某件任务一样。”   临渊听言,又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方言道:“仔细荒天行踪。”   “我心中有数,青司木华此刻应该正在门外候着,我这便回上境了,千万仔细着身子,若遇不测,用青羽告知我。”   “东篱,”临渊若有所思地开口道,而东篱一见到这幅表情的临渊便知道他要讲些什么了。   东篱摆了摆手,直视着临渊,道:“不必说甚歉意和感激的话,毕竟苍穹上境的神座不止你一个,天下苍生的重任也未只担在你肩上。”说完拍了拍临渊的肩膀,推门而出,对着门外候着两人道“好好照料你们的神座”,说完便侧身下楼出了客栈。   临渊走到门前,看着那抹消失在客栈门口的青影,心中满是歉意。   此时在门外的两人进门将方才小儿送上来的饭菜放在桌上,躬身作揖道:“青司、木华,参见神座。”   临渊微微颔首示意二人起身,便走到榻前查看陈吟的状况,没想到还未走近便瞧见了床上人直直的眼神,为何是直直的呢,因为这真神被自己也会救下临渊的想法惊到了。   “可有不适?”临渊说着便要上前探看陈吟的脉象,却被陈吟挡住了。   “刚才来人可是东篱神座?”陈吟的不适并不是因为巨鹏的毒,而是因为他自己。   “是。”   “她可曾提及如何解毒?”   临渊将袖口中的药瓶拿出给陈吟看,只听得那人说道:“如此便好。”有了解药便好了,这几日因为中毒,他几乎不是在床榻上就是在那呆子怀里,与其接触的多了,陈吟便觉得自己变得别别扭扭的了。   站在一旁的木华疑虑地看着眼前有点不一样的的神座,又疑虑地瞥了瞥床上的人,发现他不认识,便微微侧头向身旁的青司问道:“此人是谁?”   “不知。”青司目视前方,连瞧木华一眼都没有。   木华撇着嘴看着青司,心想:此人莫不是跟神座跟久了也有了神座能不开口就绝不说话能用一字就绝不说一句的怪毛病?   临渊注意到了木华的小动作,向陈吟说道:“此二人是我座下的两位仙君,青司和木华。”   陈吟闻言,借助双肘撑起上半身,才看见站在床榻旁边的二人。   陈吟只是记得苍穹上境的几位神座和冰玉之事,因此对各位神座下的仙君并没有什么印象。只见那二人的装束几乎与临渊无异,许是年纪尚轻,身量并没有临渊颀长,也没有临渊生来便有的冷冽之气。   “在下青司。”说话的这位面色倒是冷淡些。   “在下木华。”这位便与方才那位有些不同,尽管他是面无表情的,但是陈吟还是觉得他是在笑着的,原来这就是天生笑颜的容貌,倒是讨喜。   “在下陈吟,只是身体微恙,不便行礼了。”陈吟低了低头以示歉意。   “你二人现下去黑羽山及其附近观察一番看是否还有巨鹏在那处作祟。”临渊对着那二人吩咐道。   “是。”那二人领了命便走了。   “可饿了?”   “我吃下药,觉得周身有了些力气,你且将那饭菜拿来我自己吃罢。”   临渊看着陈吟有些好转就去一旁盘坐运气了。   “有了解药,这几日便可下地了,日后你也可以不必时时抱着我了。”陈吟尽饭菜,倚在床榻上懒散地看着临渊。   “如你所愿。”临渊并未睁眼。   那二位仙君从须眉山往黑羽山前去,无人时便腾风而行,很快到了黑羽山下,他们先从周边小镇探起,边探看边询问,人们都说前些日子是有些大鸟在天上飞来着,可是后来有一日在那黑羽山上传来一阵巨响,随着几道雷声附近几处都跟着震了震,后来一道似龙非龙的的白影从黑羽山上方向南飞去了,于是人们都说是真龙来降妖除魔来了。那二人一听便知道神座是发了龙怒,但却不知是为何原因,因此便向人们所说的发出巨响的黑羽山山上去了。待此二人一路寻到山顶时,才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数只五丈有余的巨鹏尸身几乎覆盖住了黑羽山的整个山顶,有能力且有胆量杀死这巨鹏的人除了他们的神座还能有谁呢。   木华愣愣地看着那死了数日的巨鹏,缓缓开口:“青司,你看这巨鹏可是因龙怒而死?”   “正是。”   “神座这是怎么了,他竟会发怒,神座何时可曾恼怒?”   “不曾。”   “你是否觉得神座对那位陈公子有些不一样。”   “是。”   “神座竟会那样照顾一个人,你我二人跟着神座也有数万年了,神座从来都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没想到我生平还能见到神座关心谁呢,方才站在门外听得东篱神座好似还说到咱们神座用龙血救了那凡人呐,那可是龙血哎,那……”话还未说完木华便张不开口了,原是青司禁了木华的言,可是禁言之术木华自然也是会的,因此也自然能解,待他解后,有些气地问向青司:“为何禁我言?”   “神座的耳力你应是知道的。”青司浅声说道,同时动手化尽那数只巨鹏的尸身,总归还是在人间,这样惊人的场面一般百姓见了即使吓不死也会吓得痴傻。   那木华听了青司所言,像是被雷劈到了一样瞬时捂住了嘴,心里默默祈祷神座莫要听见才好。   许久之后那木华才又开口道:“神座是为了寻找冰玉而来,现今的凡间与上境的状况莫不是与失踪的冰玉相关?”   “想必应是如此。”青司若有所思道。   “在上境时,你我均见到了那历来安分的灵兽们突然之间的异象,想当初先祖为了上境的太平,耗尽毕生的精力才将上古四大神物找齐,又将这四物相互连通,以震慑上境中的邪力,这万载的盛世太平可莫要在今夕分崩离析了才是啊。”   青司看着在一旁感慨的木华,眼神中有种天哪这人终于有一次说的不是废话的感觉。   转眼间木华又说道:“你可知道先祖真身是什么?”   青司:“未听神座提及。”   木华:“是了,先祖在神座幼时就已经仙逝了,这上境中见过先祖真容的怕是只有四位神座和那位魔君了,可就算是他们即使见过先祖的样子,怕是也不曾知晓先祖的真身是何物。”   那位伽南先祖,像是只在传说中存在的人物一样,神力无边,有着海纳万物的心怀和怜悯济世的善念,可正是因为他是这样的存在才让人们只可远远瞻望,不敢忘记却又不敢主动触及,因此没人知道先祖的真身究竟是什么,或许是灵兽或许是修仙升天的人又或许就是开天辟地的神呢。   “既然未发现异样不如这便回去请命吧。”青司对着出神的木华说道。   “也好。”   于是二人又驾风回到了须眉山。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东篱与临渊的对话。 第7章 巨鹏之毒(四)   二人回到客栈在得到临渊允许进屋的命令后,他们一进屋便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他们的神座正怀抱着那位陈公子从窗前走回到床榻边,将其轻轻地放在床上,从袖口中拿出药丸予陈公子服下,又助其躺下,静静看了他片刻后才有功夫转头望向门口呆若木鸡的两人。   “情况如何?”临渊问着二人又回头看了床上人一眼。   “回神座,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一路上我们也未再看见有什么上境的灵兽出现过,为防止惊吓到百姓,我把巨鹏的尸身处理了。”说话的是青司,因为他看着木华那副失了魂的样子估计怕是开不了口的。   临渊点了点头示意,没再说什么,那二人便退到一旁候命了。   他们二人之所以会看见这副场景是因为某人觉得自己吃了仙人做的解药,还吃了那么多东西,又恢复了不少力气,所以应该可以下地走走了。于是陈吟在临渊的搀扶下从床边开始走向窗前,陈吟毕竟病了这么久,双腿重新开始用力则会有些承受不住,双脚一下地便一下子跌倒临渊怀里了。   “你现□□力尚未完全恢复,莫要逞强了。”临渊轻扶着陈吟的肩膀,说道。   “不可不可,我不能再躺着了。”其实陈吟想说的是不能再被你抱着了。   于是临渊便用手撑着陈吟的胳膊,开始行走。走了一大段后,陈吟的步子明显沉稳了不少,便仰头开心地冲着临渊笑着:“白二你看,我能用上力了。”临渊看着陈吟明媚得笑颜,他的脸还是极白的,因此显得双唇与印堂上的红痣格外鲜亮,他是病态的但又是魅异的。   “那便好。”临渊回应着陈吟。   临渊搀着陈吟一路走到了窗边,陈吟探出头去看了看并不繁华的街道,嗅了嗅市井之气后便又再次毒发晕过去了。其实东篱的解药是有作用的,因为陈吟毒发间隔的时间明显延长了,于是临渊便抱着陈吟往床榻走去,而此刻那二人恰好领命而回所以又恰好看见了这样的情景。   临渊搭在陈吟的脉上,脉象是有力的而且他的体温也渐渐开始上升了。   过了片刻,陈吟就醒过来了。   “我这是又毒发了?”陈吟侧头看着临渊。   临渊颔首,道:“饿么?”   “倒是有些。”   临渊听言就起身下楼给陈吟点菜了,走前还特地嘱咐那站着的两人好好照看床上之人。   临渊走后的屋内气氛颇有些尴尬,陈吟撑起身,清了清嗓子说道:“不如二位坐下歇息片刻?”   “不必。”青司说道。   陈吟瞧着这位青司君,不愧是临渊座下的人,竟是将临渊的半分气势学了去。   那木华看着这位陈公子看了青司良久以为他是被青司的冷言惊住了,于是开口道:“公子不要误会,神座在我们便不能坐着,这是礼数,多谢公子好意。”   木华天生笑颜在陈吟看来着实令人欢喜,双唇微提,冲那两位笑了笑就又躺下,没再言语。   后来临渊将饭与陈吟吃下,他们便都趁着夜色歇息了。自然,歇息是只针对陈吟来讲的,因为青司木华同临渊一般,只需打坐不必休息。所以当陈吟一早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那三位身着白衣板板正正地围坐在那张不怎么大的茶桌上,陈吟想着,这就是他所不能理解的礼节的力量罢。   接下来的几天临渊一直陪着陈吟在这间小屋中走来走去,陈吟若是毒发,临渊再把他抱回床上去,而另外的两人也越来越习惯他们高高在上的神座抱着那位陈公子走来走去,因此他们并没有再被他们二人的言行惊到怀疑人生。很庆幸的是陈吟毒发的次数正在逐渐减少,陈吟也能慢慢地不必临渊搀扶了,然后这真神就提出“要不咱们去大厅吃吧”的提议。原因很简单,陈吟都在这小窝憋了数天了,他就是想四处走动走动,哪处都好,但是他好像忘记了需要吃饭的其实只有他自己而已。所以,陈吟现在的处境十分尴尬。   客栈的厅内的饭桌刚好够四个人围一圈坐,所以陈吟这一身黛青就与那三位的一身白一同坐着,再加上这四位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容貌气质都是常人不及的,因此在这厅内十分抢眼,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们这一桌上,可是,好不尴尬的是人家三位正十分端正地坐着,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吟一人进餐。陈吟深深低着头,左顾右盼地探看了一下周围,低着声音说:“劳驾三位假装动动筷子也好,你们这般实在是引人注目。”   临渊于是拿起茶杯饮了几口茶水,青司木华由于一直恪守着神座不动我不动神座干嘛我干嘛的原则,便也拿起茶杯饮了几口茶水。   陈吟此刻真的是连饭都不想吃了,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我说白二,虽说你们是真龙哈,可是这么久你一直不吃不睡真的不会猝...死...嘛?”当然“猝死”两字,陈吟是声如蚊蝇般哼哼出来的。   本来木华是再一次地被“白二”这个称呼惊到了,他很认真的想着“白”字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们神座是一只白龙,若是昵称用白字也倒是无可厚非,可是这个“二”字是何意?总不像是夸奖之意,再言之,这两字连起来,不论怎么琢磨都是怪怪的。可是后来又听见陈吟对于他们的作息规律提出了疑问,他那张动作永远比脑子快的嘴和那颗十分愿意为人家解难答疑的心促使他要回答陈吟的问题,可就在他要开口的瞬间,胳膊被青司握住了,他看向青司,青司只是暗暗用眼神瞟了瞟临渊,木华便瞪大眼睛恍然大悟地紧紧闭上了嘴。   “真气尚在,运行真气以养气血便可,不必饮食。”临渊道。   陈吟又转眼看向青司木华,问道:“二位仙君亦是如此?”   青司木华不方便在临渊面前开口,只好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陈吟摸了摸下巴,道:“如此倒是甚好,不必吃喝也可照常生存,我倒是最适修仙之人。”   临渊不置可否,眼角隐了一丝笑意。   正在此时,陈吟四人便听得客栈外有一阵骚动,由于厅内人们尚在闲谈,陈吟没有听清外面的人们在讨论什么,只是只言片语地听到他们似乎多次提到了火字。   “掌柜,外面发生了何事啊?”陈吟笑吟吟地问着站在他们桌旁的掌柜。   那掌柜满脸担忧道:“怕是瀛洲那边又有不好啊。”   陈吟道:“瀛洲那边如何不好了?”   掌柜道:“公子有所不知,近日瀛洲那边祸事不断,听闻说似是有不同寻常的异兽在作祟,前几日,瀛洲那边还起了一次大火,我在这店面前都能看得见那火光和乌黑乌黑的烟雾啊,听说烧死了不少人,如今瀛洲那处死的死逃的逃,也没有几口人了。”   掌柜话刚落音,便有一男子一脸惊恐状,踉踉跄跄地从客栈门前跑过,边跑边喊道:“火龙,火龙又来放火了……,快跑,快跑啊……”   听得火龙二字,临渊的眉头皱了起来。   青司看到临渊的反应,自然想得到这恐怕又是上境中的某种灵兽,若是龙类,那便是他们座下的了,于是双手搭在胸前,开口:“神座,青司请命前去查明此事。”木华也起身请命。   临渊看着二人,由于陈吟并未完全毒解,还需他时时照料不便前去,便点了点头,道:“小心为上,若有眉目速回禀报,切不可鲁莽行事。”   二人领命而出,一路驾风南去,刚到瀛洲边界便看见了熊熊燃烧的大火和盘旋在半空中的那只墨色的龙身。   “果然如我所料,竟真的是烛龙。”青司开口。   他走上前去,走到那正开着龙口向民居吐火的烛龙之下,厉声喝道:“孽畜,你奉谁的命令下凡?”   但那烛龙似乎听不见青丝所言,硬是张着大口向青司所在之处吐了一口火。那烛龙之火同轮入道中的业火是一样的,是能烧灼仙体耗灼灵气的。青司见此状便瞬时化了龙身,只见一道青影从天而降,盘在烛龙面前,啸了几声,木华见青司化了龙身,隐隐担心地喊了一声:“青司!”   烛龙一直向青司吐着火团,纵使青司灵敏,但还是被业火燎到了。青丝忍着剧痛将真气化作金罩阻了烛龙片刻便与木华同回闲月客栈。   青司回到客栈便立即向临渊禀报:“神座,那百姓口中的火龙正是烛龙。如今那孽畜似是魔怔般听不得劝化,只晓得放火,竟是连我与木华皆不认得了。”   临渊将青司的话尽数听完,只答:“伤势如何?”   青司:“只是被那业火燎了一下,无碍的。”   陈吟此时走上前去,扒拉着青司的伤口,嘶了两声,开口:“被业火烧到可不是小事,若不及时救治,这伤口会逐渐蔓延到周边,直至身上再无一处可看,此伤还需紫蕊草来医治啊。”   几乎是在陈吟话音刚落的同时,临渊便从手中化出了一株四瓣为白而蕊心为紫的仙草。   陈吟看着临渊手心的植物,道:“此是何物?”   木华急急开口:“此物正是公子口中的紫蕊啊!”   陈吟:“啊,原来如此,那青司君,你可有救了啊。”他说着还不忘打趣道。   临渊倒是没有几分惊色,浅声道:“你是如何知晓紫蕊可治业火灼伤的?”说着便将紫蕊化入青司的伤口,只见那伤口一接触紫蕊,原本红亮露着鲜肉的创面眼见着生了一层新皮覆在伤口上,竟一点也瞧不出原先可怖的伤口了。   陈吟:“嗯?此事不应该是人尽皆知的吗?可见你也是知晓的,那青司君和木华君自然也应是知晓的。”   只见二位仙君均是漠然的摇了摇头。   陈吟:“这是何意?我一介凡人都知晓的事,二位仙君竟是不知?”   临渊:“若不是巧合,就连我也无从可知。”   陈吟:“……”   木华果然又忘记了不该在神座前轻易开口的礼节,他开口道:“可是公子为何知晓此法却不知此物呢?”   陈吟:“不知。我只是在听闻青司君被业火灼伤后就自然而然想到了,就像我知道饿了就该进食一样,我以为这是人人都晓的常识,不曾想竟是这般情况。”   临渊看着陈吟狐疑的模样,心中却渐渐安下来,看来,真的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临渊听闻陈吟知晓紫蕊草可治业火灼伤后的反应。 第8章 烛龙(一)   临渊看着陈吟,没再言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才又开口道:“明日便要前往瀛洲了,好好休息”。说完就径自坐到茶桌旁开始运气,而青司和木华见到临渊如此便也同坐到茶桌旁,阖目运气。   陈吟闭目躺在床上片刻,许是近些日子他体内的毒解了体力渐渐恢复,而最近日日都养在这榻上实在是睡够了,过了许久他都没法入睡,辗转反侧好不难受,后来他便干脆起身盘坐在床上,双手搭在两膝上,懒散地打量着眼前静坐的三人,觉得眼前的三位那副与世无争规规矩矩的模样甚是有趣,刚要开口打趣几句,便听得临渊沉沉说道:“你毒尚未完全清解且瀛洲之路甚是危险,需好好休养,莫要胡闹。”   陈吟听闻,这呆子真是越来越神道了,他是如何知道他要胡闹的?他本来的确是要胡闹的可是既然临渊这么说了况且又有青司木华在场,他也着实不能做些什么,心思一转开口:“白二,你这从手中化出物件的本事真是了得,哪日你也化出几道好菜与我可好?”   临渊:“……”   陈吟见临渊不理睬他,又开口:“如此你便可以不必每日都去为我点菜了,如何?”   临渊半阖着眸,道:“均是提前化入手中的。”   陈吟:“提前化入手中日后再化出?”   临渊:“嗯。”   陈吟:“莫不是你们修仙的为了保证看起来须得仪表堂堂,若是背着些零零散散的有碍观瞻才创了此法?话说回来,白二,你们修仙之人都同你一般这般不喜言笑吗?不只是你,两位仙君也不曾笑过,若是要待在你们上境竟还要修炼如何憋笑,这岂有此理啊?”   临渊实在不知该如何与这位真神探讨,便再也不开口了。   陈吟见临渊不再理他,便趴在了床上,懒懒散散道:“还有你们这不爱理人的习惯可真是不好,难不成你们上境所谓的礼数竟是要禁人言禁人笑的?你瞧瞧你啊,白二,你总是这幅恬不为意的模样日后要是娶了妻该如何,新婚之夜你难道还要……”   当陈吟发现自己张不开嘴时就意识到那呆子又禁自己言了,真是的,仙家教的本领这呆子倒是全用在他身上了。陈吟支支吾吾反抗了一会,但是他发觉那坐着的三位均是对他的生死置若罔闻,便咚得一声趴在床上自暴自弃了。   半晌后,临渊半阖着眸望向床上安静的某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展了展衣袖解了陈吟的禁,本以为那位真神会再开口怨上他几句的,没想到那位竟是一声也没吭,片刻后临渊还隐隐听见了几声轻鼾。   临渊心里此时只有“原来如此”四字,他真是不该低估这位真神的适应能力。但他还是起身走到床边,看着趴着睡着的陈吟,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其翻转过来还为其盖上了床被,随后才又回到茶桌旁重新开始运气。   其实此时的木华君早就无心打坐运气了,从陈吟开始打趣他们的神座开始他就已经微睁开眼睛了。他自幼便是跟在神座身边修学的,神座对人从来都是礼让有度从不多语,而大家对于神座也都是崇仰尊敬的,无人会因上境之外的话题主动与神座攀谈,更别提打趣了,可是眼前这位陈公子竟是什么都做尽了,更奇怪的是神座对其竟是不恼的。他从来都搞不清神座的心思,如今是更不清楚了。   第二日清晨,他们四人便踏上了前往瀛洲之路。   临渊独自走在最前方,陈吟边吃着包子边悠悠地走在临渊身后,而青司木华就并排着走在最后了。其实青司和木华二人本来只需跟在临渊身后保护他们的神座便可,可是近日来他们发现他们的神座对这位陈公子极其上心,因而便放慢了速度跟在了陈吟之后。   陈吟吃着包子闲散地走着,看着临渊默不作声地背影,又看看身后神态步调都一致的某两人,唉,一个大呆子加两个小呆子,大家一起说说笑笑的走不好吗,还能转移一下因路途长远而带来的疲惫感。   陈吟吃完包子,心想着要是主动与那呆子搭话指不定又要被禁言,而那两个小辈尤其是那位木华君似是对他还有几分尊敬,要不还是去和他们聊聊吧。   这样想着的陈吟,悄然放慢了步伐,慢慢地踱到木华旁边,隐隐开口:“木华君?”   木华撇头看了看含笑的陈吟,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过这位陈公子,他皮肤是极白的,而双唇与印堂上的红痣竟是那样鲜艳的红色,还有那双眸子有意无意地睁着,十分闲散不恭,但是却…十分好看,怪不得神座竟不恶他。他突然忆起神座对上境中的女神眷们闲人勿扰的态度,再想想神座对这位陈公子的态度,难不成……,他也是在古籍中读到过两位男子也能携手一世的,难道他竟这样就发觉了如此高高在上的神座的□□……   陈吟看着青司脸上显现的一副发现一件了不得了的大事的样子,又开口叫了一声:“木华君?”   木华这才缓过神来,看着陈吟,把声音压的极低道:“陈公子,神座在前走着,我不便开口,这是礼……”   陈吟:“这是礼数!”   陈吟无奈地看着这两人,最终还是转身走开了。   待陈吟走后,木华心下只觉像是吞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沉沉的,不自觉叹了几口气,一旁的青司听见问道:“你怎么了?”   木华:“我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青司:“何事?”   木华:“若是神座知晓了可能会被活活劈死的事。”   青司:“……”   陈吟在木华那里碰壁后,自己走了一段路后来实在觉得无趣极了,便不怕死地又踱到临渊身边,轻轻开口:“我走得甚是劳累,你与我说几句话可好?”   临渊道:“说甚?”   陈吟见临渊开口,喜出望外道:“我失去记忆无事可讲,便说说你罢。”   临渊道:“也无事可讲。”   陈吟想着这呆子还真是不会聊天啊,便又开口:“我问你答可否?”   临渊没有回应,陈吟只当他是默许了,于是就问了:“你是何时为神座的?”   临渊道:“自幼便是。”   陈吟道:“何人授予你的?”   临渊道:“先祖。”   陈吟哦了一声,对于这位伽南先祖他倒是还有几分印象,隐约记得他的丰功伟绩,不知为何他倒是对这位先祖有着极其好的感觉,“为何授你为神座?”   临渊想了几想,开口:“许是天赋秉异。”   陈吟闻言踉跄了一下,天赋秉异?这呆子倒是大言不惭,他此刻只想对他说两个字:呵呵。   陈吟:“那你便是从小就这般模样了?”   临渊冷冷看了陈吟一眼,“何种模样?”   陈吟嘿嘿笑了几声,好看的眉梢微微抬起,眼眸因为笑颜而未全部睁开,“自然是这般不解风情的模样了。”   临渊漠然看着前方,好似没听到陈吟的话一样。   陈吟知晓那呆子这下又不会开口了,要是他再接着说些有的没的肯定又要被禁言。于是陈吟似是讨好般用肘抵了抵临渊,说道:“别恼啊,马蹄山时可是你亲口应我的,你说你会听得我说的,现在我说了,你却又恼了。”   临渊又是冷冷地看了陈吟一眼,还未来得及开口,陈吟抢先开口:“莫不是你生起气来引着了什么,我怎的闻着一股焦糊味?”   陈吟的话刚说完,余下的三人接着闻到了陈吟所说的焦味,只见离他们不远处一阵不小的黑烟在半空中聚集,不时还会有一点半点的火星伴着黑烟飘出来。可是他们还未到瀛洲属界,那火烧的地方却离他们实在不远了。   临渊转头问青司木华:“此处距离瀛洲是否还有些距离?”   青司也是一副疑虑道:“正是。属下想莫不是那烛龙因我昨日所做而恼便循着我的气味寻我来了?”   临渊蹙眉,缓缓道:“若真是如此,那此处的祸难便皆是因为我等了。”   他们四人因此而加快步伐不久便到达火烧之地,果然瞧见了那正在肆意放火的烛龙。   陈吟见着那烛龙,也着实庞然大物了,它通体是黑色的,但由于体内隐动的火团而使它的鳞肉间闪着火光之色,它旋头摆尾时因为拉扯着肌肉那火光便会更加凸显。那龙体型巨大,只龙头就是几个民居的体积,它的眼睛因为在火光中而显得十分凶狠,黑色的龙须极长像是能将人挫骨扬灰的鞭子般而上下左右摆动着,龙爪因龙啸而时而张开。这样看来这烛龙是可怖的,但是陈吟看来心里多有几分嫌恶,他厌恶它的样子和那双因为兽性而发出妖艳红光的双眼。   临渊看着烛龙,阴沉道:“孽畜,本座面前胆敢放肆!”   临渊话语间,几道金光从天而降圈圈将那烛龙缠住,那烛龙似是因为痛苦而频频发出惨叫。可是片刻后,那烛龙双眼变得更加血红,长啸一声硬是挣脱开了几道金光,它龙身原先被金光缠绕的地方也因此皮开肉绽。   临渊见此转身对青司木华说道:“这烛龙被咒缠身兽性大发,你二人在下面施法布阵,我将其逼迫下来之时你二人则闭阵”,说完又看向陈吟道:“莫要乱跑,在他们二人身后便可。”说完临渊化作龙身腾上半空中,在烛龙完全挣脱那几道金光之前代替金光重新缠绕包裹着那烛龙的龙身。   陈吟看着半空中那黑白交缠的两道龙影,烛龙实在算是不小的体积了,可是临渊的真身硬是比那烛龙又多出了一半。   临渊紧紧缠着烛龙的龙身,带着它在空中腾了几圈耗尽了它的力气免其再向民居喷火,后来又招来数道金光成圈将其困住为其解咒。他低头看着青司木华已将阵布好,便带着烛龙从天上将其甩入阵中。由于那烛龙颇为庞大,在临渊将其甩入阵中时免不得会误伤旁人,因此此时的青司木华均腾风而起,各自牵着阵法的两端,偏偏忘了还有一位凡人在场。   在烛龙跌入阵法的瞬间,陈吟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黑羽山上一般,只觉周身狂风四起,数道白影缠在自己身上,脚下一空,自己便被缠走了。待陈吟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在距离烛龙数丈之外了。而将陈吟带离这个混乱场面的临渊从他身后走过,冷冷地走向阵法中的烛龙,居高临下地看着它。 第9章 烛龙(二)   那烛龙因为被临渊缠住在天上耗尽了力气又被其强行解咒,现今又在阵中被压制着法力和兽性,真气一下损耗太多不能变得人身。它只是无力的喘息着,龙身有一下无一下的拍打着地面,原先被金光割伤的口子也因为烛龙的挣扎而稀稀拉拉的流着血。   临渊沉着声音,厉声道:“本座问你,你受何人蛊惑?”   那烛龙声音沙哑道:“神座,属下实在不知。”   临渊道:“你可知私自下凡是何罪名?可知祸杀凡人是何罪名?你不怕本座诛了你们烛龙一族吗?”临渊因怒气周身起了风,他的白袍在风中展起,发丝也被隐隐吹起,此刻的他像是浴血的修罗,浑身散发着骇人戾气。   那烛龙声音微颤道:“神座,此事并非属下自愿而为,属下知晓那日一同异动的灵兽不止属下一人,此事定有人暗自操作,还望神座明察,饶了本族。”   临渊:“何日?”   烛龙:“冰玉失踪之日。”   临渊:“还有何人与你一同异动?”   烛龙:“属下知道的便只有巨鹏了,据属下所知,他们现今应在东处的黑羽山上。”   临渊冷言道:“去轮入道罢,若耍花招,本座便让烛龙一族为你陪葬。”   烛龙万念俱灰道:“属下领命。”   临渊将手掌对着烛龙,圈圈金光从手心化出包绕着烛龙,顷刻间烛龙便不见了踪影。   在烛龙没了踪影之时,陈吟觉得自己腰间有所不适,低头查看时,只见他原来用来防身的那串手珠竟隐隐开始发光,从腰间落到了陈吟手间,还似讨好般搭在陈吟手中摆了几摆。   陈吟瞬间将自己持着手珠的手伸得老远,高声惊呼道:“白二!”   临渊闻言看他,看着那泛着光的手珠,脸上并无什么惊讶之色,只道:“许是它拿回了自己的东西罢。”   陈吟一脸懵状,谁?谁拿回了谁的东西?这玩意儿它该自己动吗?为什么那呆子好像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   临渊在猜测陈吟身份时心里就有底了,若陈吟真的如他猜测是苍穹上境中的那位,那他手中的那串手珠并不是陈吟所以为的防身之物,而是伽南先祖生前一直不离手的伽南念珠。当初陈吟坠入轮入道时一身的灵力应是被人化走用以蛊惑了异动的灵兽,现今灵兽恢复常态,他的灵力也自然恢复,只是灵力并未还与肉身,而是还与了陈吟的真身,便是那串伽南念珠。   如果临渊猜得没错,其实在黑羽山降化巨鹏之时那念珠就已经有所动作了,只不过当时陈吟身中剧毒并未察觉,况且那巨鹏虽然庞大但仍是比不得烛龙,还与的灵力还不足以念珠做什么动态,还有当时陈吟肉身耗气颇多,那念珠作为真身自然是要渡些真气以维持肉身的运动,如此一来,便什么都说得通了。   陈吟拎着那串手珠,跟在临渊身后,且走了一段了路,边走边细细端详着一直在它手上“扭来扭去”的手珠,眉头越蹙越紧,后来突然拽住临渊的袖口,闷闷说道:“你刚才说的是何意?谁拿回了谁的东西?还有你看这珠子这是对我干什么事呢!”   临渊看着眼前的人,突然对这位失去记忆连自己的东西也不识得的真神莫名生出了几分怜悯心,便开口:“你这手珠原先应是个通灵之物,不过与你一同受难后灵性有损,现下通过某种途径得回了自己的灵力,便能认主护主了。”临渊并不想把自己的猜测告与陈吟,这毕竟是属于陈吟的记忆,应当是得他自己寻回才是,况且临渊并不知晓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使得陈吟失忆的,若是强行将事实告知,那么这其中的恩恩怨怨便无法了结了。   陈吟听闻临渊所言,再看手上的手珠时,心中的厌恶便消解了,他又侧头看向临渊,开口:“不过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临渊:“猜的。”   陈吟:“……”   陈吟心想着这呆子毕竟是神座,他总不会骗自己的,于是便和那手珠玩闹开来。   陈吟:“你喜欢我否?”   珠子:扭扭扭。   陈吟:“我好看否?”   珠子:扭扭扭。   陈吟指了指临渊,对着珠子说:“你喜欢他否?”   珠子:扭扭扭扭。   陈吟:“嗯?你刚刚多扭了一次对不对?你竟喜欢他多过喜欢我?好啊,你便去找他好了。”说着陈吟便要将珠子从手上摘下,可是那珠子此刻将自己一百一十二颗珠身的每一珠都紧紧贴在陈吟洁皙光滑手腕的上,任陈吟如何拽都拽不动。   临渊无声地看着那真神的所作所为,若是这真神某天知道了这念珠其实也是他自己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临渊视线从陈吟身上转开,望着不远处被烛龙用业火烧得一片狼藉的民居和无家可归的村民,眼底的愁态无声浓重了些。虽说临渊身为真龙可招雷布雨,但是业火并非一般之火,虽然说真龙降雨亦不是毫无用处,但只可延缓火势并不能将其熄灭。那烛龙业火一旦开始燃烧便不会轻易熄灭,即使是将所烧之物燃尽也不会灭掉,所以这正是困扰临渊之处。   临渊对青司木华开口道:“在找到熄灭业火的方法之前,你二人轮番去布雨,切勿引起骚动。”   只见青司君和木华君瞬时便化作了龙身,腾入空中。   陈吟望着空中的两道龙影,原来青司君是条青龙而木华君则是黑龙啊,他本以为那呆子的这两位亲职还同他一般皆是白色的呢。   临渊看着陈吟,眼神中有些疑虑不定,开口:“你…可会做饭?”   陈吟:“哈?”   临渊道:“我见你在马蹄山独自生活了数月,想必应是会做些吃食的。”   陈吟不由想起自己在马蹄山上时的惨淡时光,他初到马蹄山时身无分文,山上本就人烟稀少陈吟想要讨顿饭吃都无处可去,随后他很庆幸的找到了一间空竹屋,本以为这竹屋的前主人如何还不得留下几粒米什么的,结果那屋子竟是比他身上还干净,所以陈吟在头几天只能找些果子充饥。后来他靠着那手珠的庇佑打败了一只小妖,从他身上搜罗来了几粒碎银才去山下的遇仙居海吃了一顿还顺便买了一袋米回来。可是不久后,陈吟就发现自己买回这袋米不仅无用还是累赘,因为他每次煮饭不是烧糊了就是烧不熟,而且他还不得不把他自己造出来的不明物体吃掉否则就要饿肚子,所以以后陈吟只要弄来点银子就会去遇仙居吃一顿狠的,几天不吃都可以的那种。若是以后再饿了就再随意寻点果子,草草应付过去,直到坚持到下一次能去遇仙居吃饭的时机,总之再也没有自己做过什么。   但是陈吟总不能把自己这么落魄的经历告知临渊,只能打着哈哈说道:“自然是会点,怎了?”   临渊双手背在身后,淡淡开口道:“施粥。”   陈吟看着周围处处残骸,那烛龙只怕是将大半个瀛洲都烧了个精光,人人都只想着往外逃了,更何况酒家呢,因此这呆子才出了想找他帮忙的…下策。   “那你打算何处寻米?”陈吟把玩着手珠,踱着步子懒散地开口。   临渊道:“去买。”   陈吟抬头轻笑道:“此处前方便是瀛洲,想来那处除了罹难的百姓和废墟外应该别无他物了,你去何处买?”   临渊:“他处。”   陈吟懒得抬头看他那副呆样,只摆了摆手,意思是你爱去哪买去哪买我只管给你煮粥便是。   临渊走前还不忘叮嘱:“现下你那手珠应是能保你几时了,且有他们二人,勿要胡闹,我片刻便归。”   陈吟又摆了摆手,意思是要走只管走罢。   临渊前脚刚走,天上便乌云层层叠着,骤时雷声四起,大雨瓢泼而下,本在燃烧的业火眼见着变成了火苗但久久却不见熄灭,但是火势变成这种程度的话对于受难的百姓而言已经足以保命了。   灰头土脸的人们走出废墟,有的在雨中冲刷梳洗,有的则跪地磕头感怀神仙相救,有的则跪倒在亲人尸首旁嚎啕大哭,还有的则拿出家中的瓦瓦罐罐摆到空旷之地接水以便饮用。   陈吟找了一处还未烧干净的断壁残垣躲雨,他直立抵着墙,双手插在胸前,一手还把玩着手珠,一腿搭在另一腿前方,黑靴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地面。他一身黛衣,皮肤极白,再加上这上等的容貌和闲懒的姿态真是与这周边的惨状格格不入。   陈吟瞧着那些幸存的人们,心中竟然隐隐有些同情他们了。意识到这点,陈吟闭上眼睛,表现出一副中了某人诡计的表情,心道:完了,我定是被那呆子传上了什么定要以解难苍生为己任的臭毛病了。   陈吟抬头看了看不像停的雨势,猜测那两位仙君估计一时半会是下不来了,待他正要调戏调戏他手中的手珠时陈吟感到一阵飓风迎面而来,他顺势抬头便看见了那抹再熟悉不过的白影。   陈吟看着来人倒是潇洒得很,什么都没拿,他一手搭在额前为自己遮着雨随后走上前去,围着临渊转了一圈,确定临渊什么也没带之后开口道:“你去做甚了,竟什么也没带回来?”   临渊漠然瞧了他一眼,又特意看了看他搭在额前的手,挥了挥衣袖,陈吟只觉脑袋上方金光一闪便再也感受不到雨滴沾衣的冷意了。   临渊走了几步,四处瞻望了一番,最后觉得刚才陈吟躲雨的地方就挺不错,便走进去,回身问陈吟:“可会搭灶?”   陈吟:“只隐约记得我先前竹屋内的那个,但却未曾动手搭过。”   于是临渊就给了陈吟一个“那你试试吧”的眼神,然后陈吟就开始后悔了,心里暗自道:你逞什么能啊?!你哪有那么厉害?!   但是陈吟总得配得上他这个凡人的身份,总不能让人家堂堂一位神座去搭灶,于是他便硬着头皮动手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那二位仙君都布完雨下来了,陈吟的灶才将将搭好,幸好是那三位均未见过凡间的灶,否则陈吟这脸都得丢到九霄之外去。   陈吟最后满脸满身的泥灰站起身来,颇为不好意思地拍了拍手,拂了拂身上的土,开口:“将就着用吧,本人已经尽力了。”   临渊从未见过陈吟如此狼狈,即使是初遇他与那两只树妖搏斗时正恰好已是傍晚,他并未仔细瞧见,待他对陈吟的面貌有清晰的记忆时,已经是第二日陈吟梳洗完毕的样子了。在临渊的印象当中,陈吟自来就是一身黛衣,极白的肤色,墨黑的头发,半束扎在脑后,半束便闲散着,眉间的红痣与双唇同为娇艳的红色,双眼自是不经意的睁着,透着玩世不恭的魅异。   可如今,那位俊俏的公子便是不见踪影了,临渊便因此为其施咒净身。   陈吟顿时觉得浑身轻松,好不爽快,于是伸手拍了拍临渊的肩,欣然开口:“有劳有劳!”   临渊道:“不必。”说罢临渊便从手中化出了一只锅和数袋米。   在一旁的陈吟看着临渊的这几下动作,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边笑边说道:“哎,我…我说,哈哈,你们…修仙的…还真的是…为了好看才把…把什么东西都…都化入手中的啊,啊?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青司木华看着陈吟笑得不亦乐乎,他们都吓得几乎连气都不敢喘了,何人可敢神座面前这般无礼啊,他还连带着将整个仙道都笑话了。   临渊眼底似是有怒气晕荡开来,沉声开口:“笑够了?”   陈吟看着临渊好像又生气了,轻笑道:“莫气,不是故意要笑你的,见你高风亮节惯了这突然从手中化出口锅实在是有点不习惯。”   临渊道:“煮粥”。便将手中的几袋米堆到了陈吟面前。   陈吟笑吟吟地接过米,还顺势对着临渊挑了挑眉示意临渊不要再生气了。   但是临渊很不近人情的装作没看见般便走开了,站在远处看着陈吟忙活。   陈吟这才起身从只剩半个房的屋子里搜刮出了几个盘碗和长勺开始煮粥。   陈吟抬头冲远远站着的三位开口:“你们哪位给来点个火?”   青司君和木华君没有神座的吩咐自是不会主动动手的。   临渊原是负手而立,听了陈吟言,站在原地,并没有移步的打算,仍保持一手背在身后的姿态,从另一只手心化出火,冲着陈吟脚下锅灶就将火苗甩了过去。   陈吟见此忙向后趔趄了一大步,侧头看着临渊,勾了勾唇,笑道:“让你一次。” 第10章 含情(一)   陈吟有了在竹屋屡次失败的经验,这次煮起粥来倒是顺手的很,没多久一锅粥就煮成了。   陈吟站在锅前,颇为满意的拍了拍手,双手叉腰,冲着仍站在原处的临渊使了个眼神,像是在问:我厉不厉害?   没想到临渊只是轻瞥了他一眼,只冲着青司木华吩咐道:“告知难民们此处有粥,想要饱腹者尽可前来。”   两位仙君走后,陈吟缓缓走到临渊面前,道:“还在气啊?”   临渊道:“未曾。”   陈吟:“那你为何不看我?”   临渊道:“有何可看?”   陈吟也未恼,他自知临渊自小受上境的礼数毒害至深,自然是听不得有什么人来污蔑仙道,但他也自然知晓临渊此等怀瑾握瑜的品行实不会与他真正计较。他嘿嘿了两声又极其自然的与临渊并排站在了一起,双手负在身后,还拎着手珠一颗一颗弹拨着。   陈吟开口:“此还未到瀛洲境内,你便开始施粥,若是到了瀛洲难民只怕会更多,到时你待如何?”   临渊:“尽快找出灭业火之法,将难民安排妥当,再前去西山。”   陈吟:“那业火如何能解?”   临渊意味深长地看了陈吟一眼,最后表现出一副不便告知的模样就再也不开口了。   看他那模样,陈吟还以为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正在疑虑的时候,就看见青司木华领着数位难民前来了。   青司木华驻步于一旁,临渊走上前对着劫后余生的难民们开口:“在下会在此处施粥几日,诸位尽可前来饮食,若诸位有何其他难处也可尽管告知在下,在下定会尽力而为。”   难民们瞧见眼前这四位器宇不凡仙气飘飘的男子,又想到适才突然没了的烛龙,便以为是神仙前来解救,纷纷跪地叩首:“多谢仙人救我性命啊!”   陈吟趁着临渊被难民们突如其来的感恩戴德而感到不知所措的时候,走到青司身旁,开口道:“青司君可知业火如何能解?”   青司看了看陈吟,又看了看临渊,觉得临渊被人群包围着许是听不见他开口,才说道:“龙汗可灭。”   陈吟轻舒一口气,浅笑道:“我们这可有三只真龙呢,要点龙汗还不是易事。”   在一旁的木华没忍住,开口:“公子,我们素日是不出汗的。”   陈吟抬了抬眉,依旧笑道:“那你说说你们如何才能出汗啊?”   此时的青司木华二人皆是一副像是被问到什么极其私密的事情般,表情是说不出来的纠结,还是木华最后将声音压的极低,道:“公子,此事你还是亲自去问神座为好。”   陈吟轻咬着下唇,看着两人,心道:废话,就是那呆子不肯告诉我我才来问你二人!   此时临渊已经将难民们安抚好,正示意青司木华前去施粥,那二人便忙不迭过去了。   陈吟独身留在原地,轻搔着下巴作出思考状,他还就不信了,这真龙出汗一事有何不可说的,他还非要知道不可。   他们四人在此处的瀛洲边界停留了两日有余了,陈吟过得十分不悦。   为什么呢?因为当初同临渊上路之前,陈吟问过他是否管吃,临渊是应承着的。   是,他是管过几日,可是现在呢,陈吟煮着粥帮着施济百姓,吃的倒不及原来的万分之一了,这就意味着他的伙食也是与难民一般的,都是那锅粥。   陈吟曾几次以罢工为要挟,让临渊给他弄点别的回来吃,而临渊当时是这样回答的:“若你要吃别的,自然是不能让百姓们看着你吃,只是那样的菜色,你可会做?”   所以陈吟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宽慰自己,继续任劳任怨地煮粥,因为若是他不煮了,他便是连这最底层的充饥之物也没有了。   倒是陈吟这两日煮了不知几锅粥,手艺倒是越来越娴熟,煮来的粥味道也是越来越好了。   这日,陈吟又在煮粥,时不时还咬牙切齿地撇一撇临渊。   “陈公子,不知那三位公子分别都姓甚啊?”有一位青年盛了粥与陈吟开口搭话。   这两日来盛粥的难民是愈来愈多,似是有消息传到了瀛洲,于是那处的难民也闻声前来了,毕竟如此大难后,哪里都不好过,更何况是受难最重的瀛洲境内了。   来的人越来越多,因着陈吟是煮粥之人,自然与人交涉最多,比起那有着冷然气质的三位,人们更喜与这位长相俊美的公子搭话。   陈吟抬眼看了看远处站着的临渊,想起前几日临渊的恶劣行径,便冷然道:“为首的那位姓白,身后两位中一脸笑颜的姓木,不喜言语的姓青。”   有位夫妇人听见陈吟的话后开口道:“那位白公子真是心善,我们如此多的人,他竟是施粥了数日都未曾走,自然,陈公子也更是大善人了。”   陈吟盯着那抹白影冷哼一声,道:“你们何曾知晓他的真面目,他这个人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先前好好答应着的后来就又不作数了,这种人,最坏!”   那妇人笑了几声,说道:“陈公子又在说笑呢,白公子怎是那种人啊,他第一日说的我们有事可尽管开口他定尽力而为的话,他就不曾食言啊,这几日谁家要修屋啊,埋葬亡人啊,均是那位白公子和那二位白衣公子去做的,从来都是二话不说,不管我们送些什么也一概不收,真真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啊!”   陈吟见那妇人一脸的欣喜,停下了煮粥的动作,手拿着长勺撑在锅台上,下巴抵在手背上,冲着那妇人咧着笑道:“大姐,你莫不是见他生的俊俏些,便为他讲好话呢吧?”   那妇人听言便红了脸,摆了摆手,道:“陈公子可要折煞我了,我们只当白公子是仙人呢,哪敢有这份心思啊!公子可莫要乱说了!”   临渊在查看周围的情况后觉得有几处的业火又有重燃之势,随即便让青司木华二人又去布雨了。   陈吟还在棚下与人们说笑的功夫,那雨就下来了。   在安排所有人都有处避雨后,临渊也进了窝棚,同一屋的难民在一处避雨。   此时,刚刚与陈吟闲谈的妇人,走到临渊面前,从袖口中拿出几个红色的物什,开口道:“白公子。”   白公子?临渊随即明白过来,看向某人。   陈吟似是早就知晓临渊会撇头看他,他双手交叉在胸前,闲散地倚着墙,侧着头,冲着临渊的方向邪魅一笑。   临渊静静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的妇人,开口:“可有事?”   那妇人手里攥捏着那几个红色物什,紧张道:“白公子,这数日来你们四位为我们做的我们皆是落入眼中记在心里的,我这处有四件从八子娘娘庙中求来的福签,八子娘娘是咱们当地最有名的神仙了,这福签也最灵,咱们没什么值钱的可送,公子莫要嫌弃,定要收下。”   妇人说罢将那四件福签塞入了临渊手中。   临渊看着福签,自知是此物非收不可,于是道谢后走到陈吟身边将其中一个福签递与他。   陈吟接过福签,拿着冲光瞧了片刻,系在了腰上。   陈吟拉住要转身而走的临渊,嘴角隐着笑,双眸微抬,轻言道:“白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临渊自知这真神又是要做些什么的,但是当着这些人他也不能呵责他,就任凭陈吟握着自己手腕将自己拉出棚外。   陈吟:“劳驾,再给遮个雨,咱们去那处说。”   临渊看向陈吟手指的那处,还是依了他言,为他施咒遮雨。   他们二人来到一处无人之地,陈吟开口问道:“业火如何能灭?”   临渊:“为何纠结此事?”   陈吟:“不知道,可能是见你不想告与我罢。”   临渊睫毛抬了抬,似是无奈,道:“龙汗可灭。”   陈吟:“如何出汗。”   临渊:“方法有二。其一,病重临危,阴阳离决,气随汗脱,汗可出。”   陈吟心道:合着这就是条死路呗,人都快死了还谈何救火?   陈吟:“那第二种呢?”   临渊面无表情道:“其二,床笫欢好,情至深处,汗可出。”   陈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青司君和木华君皆是那般反应,这等事,这呆子是如何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口的?   还有,他们仙家究竟是什么毛病,他们是如何知晓这龙汗可灭业火的?难不成有人临死前拼着一口气说我且先去救个火再死,还是有人在欢爱之余提上裤子冲着床上人说我且先去救个火再回来与你云雨?   荒唐,真是荒唐!   如此倒好了,还灭什么火,哪有什么灭火的方法,难不成这也叫方法?   在二人沉默间,青司木华已布雨下来了。   临渊完全没有一丝尴尬,将妇人给予的所剩的两件福签递与二人。   青司木华注意到陈吟腰间系着的福签,心里便了然了。   临渊看着出神的某人开口:“不回吗?”   陈吟漫不经心地嗯着,提步要走,又忽的停住步子。   陈吟:“你们可听得有流水的声音?”由于两位仙君下来了,雨停了,因此流水声才得以被听见。   木华:“不远处是有个泉眼。”   陈吟喜道:“甚好,白二,我今晚要去那处净身。”   临渊:“施过咒,身便净过了。”   陈吟摆了摆手,他自然知道自己身上是干净的,道:“就是贪凉了。”   临渊抿着嘴,道:“你只身一人去?”   陈吟:“那你要与我同洗?”   临渊终是说不出话来了。   陈吟看临渊吃瘪的样子,爽声笑道:“此处都被那烛龙烧了个干净,不会有鬼祟的,”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按在临渊肩上,“况且,我又不会想着逃,你还担心些甚?”   临渊将陈吟的手从自己肩上拉下,余光扫视着他,“还是小心为上。”   陈吟负手站在原处盯着临渊走远的背影,舌尖在牙缝间舔舐了一番,心情甚好的笑了。   陈吟将粥煮好便前去净身了,而恰好此时有人请临渊帮忙重修旧屋,临渊也不知陈吟是几时走的,直到他忙完见天都黑透了仍是未见陈吟归来。   临渊登时就往泉边走去,待他走近也未听见有甚动静,便开口叫了几声:“陈吟?”   见无人应答,临渊敛着寒意大步走到了泉边,这才看见陈吟光着臂膀依靠在岸上,双目阖着,似是睡着了。临渊蹲下身,唤他:“陈吟?”   眼前人还是未曾作答,临渊伸手探陈吟的鼻息,待他凑近了便闻见从陈吟身上隐隐发出的香气,而他的气息脉搏却是正常的。   临渊心下只觉那香气媚得很,不似花香之类。   临渊将光着的陈吟从泉里捞上来,施咒为其穿衣净身,便将人抱在怀中转身而回。   由于这几日他们四人与难民们同居在尚能住人的残墟中,所以当人们看见临渊将不省人事的陈吟抱回来时,都十分关心紧张地凑上前来询问。   临渊将陈吟放在他所住之屋的榻上,借着窗前的火烛,临渊瞧着床上之人面色微微潮红。   一老妇人凑上前来:“白公子,陈公子这是怎么了?”   临渊紧凑着眉,微微摇头:“不知。他本是去泉边净身的,待我去时他已是这般了。”   老妇:“莫不是着了凉?”   有人反驳:“着凉哪有这么快的!”   这时不知道谁隐隐说了一句“好香啊”,众人便皆是附和道,大家伙这才意识到这香味是从陈吟身上传来的。   老妇似是想起什么,冲着一位年纪长的老者说道:“老李头,你家儿子前几日不也是如此吗?高烧不退,身上还发着香,后来如何了?”   那老李头说道:“起初我以为他是伤了风寒,便找郎中来看,结果那人说我儿是中了媚药,我儿历来品行端正如何能干出这种事,我便将那人轰走了。过了几日,我去药堂抓了几副治伤寒的草药回来,没想到就几步路的功夫我那本来昏迷不醒的儿子竟没了踪影。又过了几日,他那表兄去山上砍柴时,在草堆中发现了我儿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竟是一点气息也没了。可是我儿并不是胡来的人,如何能这般死状……”   这老头说完,声音哽咽了几分。   众人听完无一不是唏嘘感慨。   那老妇低着头,抹了抹泪,道:“你那儿子我们大伙是知道的,为人老实,自是不会干什么苟且之事。只是最近咱们瀛洲太乱了,鬼神作祟,而现今像陈公子这样的活菩萨来救苦济世,竟也落此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感谢在读我文的小可爱们,笔芯笔芯~~ 第11章 含情(二)   陈吟的喘息逐渐急促起来,双颊和鼻尖因身体高热而被熏蒸的泛红,额间也渐渐渗出细数的汗珠。似是因为身体太热,陈吟的双手在床边急切地摸索着能解热的东西,他寻索了一番终是找到了一处冰凉之地,便紧紧抓住不肯撒手了。   陈吟抓住的解热之物正是临渊垂在身侧的手,因他站的实在离床榻太近,便被陈吟抓住了。   临渊低头看着陈吟的手攀着自己的手,感受着手上传来的陈吟的温度。   太热了。   似是不满意已有的凉度,陈吟的指尖顺着临渊的腕骨逐渐往上摸去。   陈吟因发热手心里也是潮湿的,此般接触着临渊,只让人觉得心里麻麻痒痒的。   当陈吟的手逐渐往上摸去直至完全被掩在临渊的袖口中时,临渊猛然抓住了陈吟的手腕,阻止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临渊眼色复杂地开口道:“他此状是因中毒而起,还望诸位散开,我好为其解毒。”   难民们听闻陈公子有救都非常配合的散开了。   此刻床榻前只剩了临渊、青司和木华三人。   青司方才听临渊说要为陈吟解毒,心里十分忐忑,上前开口:“神座,这是玄雀摄人元神惯用的伎俩,媚毒只有一种解法,神座如何能解?”   临渊依旧紧紧抓住陈吟的腕臂,隐然开口:“他因与我同行而两次中毒,实属不该”,即使他并不算是真正的凡人,但他现在灵力尽失,也实与凡人无异,“我会将毒渡于我身,以解他毒。”   青司木华面面相觑,同时开口:“神座不可。”   临渊与陈吟交握之处被陈吟的汗液浸湿,而临渊却没有松手的打算。   临渊:“玄雀的媚毒本就是灵力所为,不似巨鹏之毒来于神兽体内,故此毒可渡化。我将毒引来以灵力压制便可,而他却只能受着。”   青司和木华好像还要说些什么,临渊阖眸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再说,“退下吧,莫要让人进来。”   临渊用未与陈吟交握之手的食中二指轻轻将陈吟的前襟撩开,透凉的指尖不甚触到了陈吟滚烫的肌肤,陈吟轻呼了一声,便用另一只手握住了临渊的手。   临渊见陈吟双眸时而会睁开一丝缝隙,知晓他还有几分意识在,浅浅说道:“莫闹,稍时给你解毒。”   陈吟许是听见了,缓缓松开临渊的手,哑着嗓音开口,全然没了昔日的懒散,却别有一种风情,“我只觉好热,难受得紧。”   临渊:“嗯。握着我手,会好些。”   临渊将紧握着陈吟臂腕的手松开,重新握紧陈吟的手,还为陈吟施咒净身以解汗意。临渊另一手轻按在陈吟□□的胸前,陈吟因突然接触与自己体温相差太多的温度而闷哼一声。   临渊:“片刻即好。”   临渊以接触陈吟的手为桥接,将毒渡化给自己,还将几分真气传与了陈吟。   渡完毒,临渊便瞬时觉得周身热的很,浮躁的很。他忙坐在榻边,运气压制媚毒,临渊运了许久,直至觉得身上再无热意才站起身。   他看着陈吟仍然紧握他的手,默默出神。   整夜,临渊都未曾松手,任凭陈吟握着,直至凌晨陈吟身上的热完全解了以后,临渊才陈吟汗津津的手拿下,摆在身体一侧,再次为其施咒净身。   陈吟第二日醒来,榻前空无一人,但他却是记得的,那人可是被他握着手握了一整夜。   听闻陈吟已醒,众人均纷纷挤入屋内前来探看。陈吟在众人七嘴八舌中听明白自己昨晚原是中了媚毒啊!这…这媚毒,那呆子怎么给他解的?!他握了他一整夜,自然不是那…般解的,那只有可能是这毒根本就没解,而是被转走了。   疑虑间,临渊端着白粥翩翩而入,径直走到陈吟榻前,开口:“可还有不适?”   陈吟抬头看着临渊与往常无异的神色,摇了摇头。   众人见陈吟要进食,忙叮嘱了几句就散了。   屋里只剩他们二人后,陈吟从一脸平静的临渊身上瞧不出一丝异样,疑虑道:“你将毒引到自己身上去了?”   临渊不置可否。   陈吟思忖:“你不觉得有什么不适?”   临渊:“以灵力压制,便觉不出。”   陈吟细细思量着,面色凝重。   临渊见状开口:“你身上的媚毒实则为上境中玄雀的诡技。此族多惯用媚术,以香气在所选目标身上做标记,日后再根据香气寻他。”他敛了敛目:“此毒需与下毒之人行房才可解…”   陈吟通透了许多:“也就是说中了此毒必定死路一条,即使那玄雀同中毒之人行云雨之事,也是为了摄他魂魄,可对?”   临渊点了点头。   陈吟又接着问:“那你接下来可有何打算?”   临渊:“等那玄雀自投罗网。”   陈吟点了点头,抬首,眼中含着疑虑:“你当真无不适?”   临渊道:“嗯。 ”   二人均沉默了片刻,临渊觉得陈吟可能要自己休息一会,就要转身走开。   临渊都要走出门外了,陈吟倏地下床,走上前扯住了临渊的手腕,十分正经地开口:“你…你若有觉不适,可来找我…”   此话的含义二人皆知。   陈吟说完便松开了抓住临渊的手,腾腾地往回走,转身时还说了句“你走吧。”   陈吟速速回到榻上,听得临渊的脚步在门前停留了片刻就渐渐远去了。   他的心疾疾跳着,似在提醒着他方才做了何事。   不是他想管闲事的,只是他怕是今生今世都会记得昨晚之感,那感觉猛烈迫切,似是要迸发喷薄而出,他的渴望好像到达了巅顶,唆使他引诱他想去干些出格的事,不得不说他十分想要对眼前人做些什么。   然而那时,临渊触碰着他,似是给那无边的欲望了一点回应,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体内的渴求才变得沸腾,他将他所有的欲求都发泄在与临渊交握的手上,他紧紧握着那双天生便带有凉意的手,体内的沸腾之感似是能得到释解。有一瞬他睁眼看着临渊垂着眼帘与自己双手交握时,他顿时觉得他渐渐平息的渴求又立刻放大了几百倍,他好似要就此沉沦……   所以,他不确定现在的临渊是否也处于这种感觉中,同为男子,陈吟自知这感觉十分不好受。   这一日,陈吟都没再怎么看见临渊,只远远地瞧见过几眼,他不是在与青司木华说话就是在与难民们说话,陈吟摸着下巴,想道:那呆子因为今早的事难为情了?故意躲着他?   陈吟问了木华,以担心中毒为借口想去看看临渊是否还好,木华告知他临渊就在泉边。   陈吟往泉边走着,其实担心中毒也不是借口嘛,他就是真的担心啊。   他本以为临渊会在泉里净身,还打着非礼勿视的念头,结果还未走到泉边就看见临渊正襟危坐在地上,双目阖着在运气。   许是听见了陈吟的脚步声,临渊缓缓睁开了眼,直直地盯着陈吟。   陈吟试探地开口:“可还好?”   临渊道:“嗯。”不知是陈吟的心理作用还是别的,他觉得临渊未睁开眼还好,睁开眼后不论是看他眼神还是回应他的语气间都有种热意。   陈吟:“为何在此处运气?”   临渊有些答非所问道:“今晚我便要在此处降化那玄雀,你好好待在屋内,我会让木华与你一处护你安危。”   不晓得陈吟听见没有,他径自走近临渊,弯下身,伸出手指,在临渊额间抹了一下。   陈吟细瞧着自己指尖上的水珠,讶道:“你竟是出汗了!”   临渊吞咽了一下,阖上眸,似是从鼻息间发出声,“嗯。”   陈吟继续问道:“那业火岂不是可灭了。”   临渊:“嗯。”   “你早有此打算了?”   “嗯。”   “那何时布雨?”   临渊此时缓缓抬眸,轻言:“陈吟。”   陈吟楞了一下,“嗯?”   临渊垂下眼帘,抿着唇:“离我远些…”   陈吟似是大梦初醒般,顿时明白过来为什么临渊要在此运气,为什么他睁开眼后是那样的神情,是毒发了吧。   他不得已回忆起昨晚自己毒发时的所感所想,浑身一麻,觉得自己现在还是赶紧消失的好。   但他在走前还是确认了一下,“不要我帮?”   临渊此时又闭上了眼,语线微颤:“嗯。”   然后陈吟就立马消失了。   天色渐浓时,众人一听说是白公子要施法捉妖皆是躲在屋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陈吟倒是和木华趴在窗前,仔细观察着窗外的动静。   片晌后,陈吟猛地转头看着木华,开口:“那玄雀可是闻香而来?”   木华被突然动作的陈吟着实吓了一跳,“是。”   陈吟:“媚毒毒发时才可泛香?”   木华:“是。公子要……”   还未及木话说完,陈吟又抢先问道:“那你们神座现在岂不是正毒发着等那玄雀而来了?!”   木华怔然点着头,“是...是啊。”   陈吟一副死灰状,抽动着嘴角:“那玄雀一族不会多是女子且都容貌不错吧?”   木华:“正是如此啊。”   陈吟真想给那呆子鼓个掌啥的,一个中了媚毒,一个下了媚毒,按照媚毒的解法而言,若要解毒本就该这两人行周公之礼,且那玄雀,女的,好看,这事还应有什么第二种可能吗?   木华说完便瞬即明白了陈吟话语间的意思,公子是怕神座胡来啊!   其实,他们神座只是将香气发出来了而已,至于这媚毒的其他毒象他自然是给压制住了。木华有些心惊地想道:莫不是这公子与神座暗通心意之后比较介意这事?   木华对自己细致的观察颇为满意,微笑道:“公子放心,神座自是顾着你的,万不会胡来。”   陈吟张着嘴做出“啊?”的表情,这小子在胡说些甚啊?那呆子干嘛要顾及他?   陈吟刚要问木华所言何意,只觉腰间的手珠似是又有异动,他低头一看,那手珠隐隐闪着红光,自腰间落到了陈吟手上。   陈吟握着手珠,抬头与木华四目相视,“看来那玄雀是来了。”   顷刻后,陈吟听见了似是银铃的声音,像是伴随着某人的迈步而一阵一阵发出声响,在银铃声中还夹杂着窸窸窣窣的媚笑声。   陈吟回头见厅内的众人皆不像是听见了这般动静的样子,问道:“你可曾听见铃声和女人的笑声?”   木华点了点头,开口:“来自那玄雀。”   陈吟指了指身后的众人,“他们听不见?”   木华顺着陈吟所指看去,“凡人自然听不见。”   陈吟又指了指自己:“那这个凡人如何能够听见?”   木华皱着眉思忖,“许是公子腰间之物的缘由。”   只觉那铃声与笑声越来越近,陈吟手上的手珠也越来越红。可是那玄雀毕竟是循着香味冲着临渊所在去的,因此那声音又渐变的疏远了,手珠的红光也渐渐淡去,安分了下来。   没了那玄雀的声音,四周只剩下众人低声交谈的声音,陈吟本还以为能从本不远的泉边听出些什么动静,结果竟是消停的很。   约莫半柱香后,忽的闪开几阵白雷,天上顿时轰雷掣电响成一片。陈吟在窗边,恰好看见了那几道十分有气魄的雷形,想起这招雷之人,他似乎在云层之上看见了那条白影。待雷声停后,大雨滂沱而下,比之前几次的雨更要猛烈一些,还带着几分迫切的情绪。   那雨下了许久,厅内有人惊喜道:“快看啊,那火龙留下的火苗灭了!”   众人也不再顾及外面的雨有多大,纷纷出屋,欢欣雀跃地庆贺着,之后又皆跪在地上,感恩天降神雨。   木华看众人都出了厅外,开口:“公子,咱们走吧。”   陈吟跟在木华身后走出门外,众人专心地叩拜着并未留心他们二人行踪,于是他们便向泉边走去。   因为避雨咒,二人均是一身未湿地来到了泉边,看到了雨中站着的等候临渊的青司。   他们刚刚停步,雨便紧接着停了,临渊也随后腾风而下。   陈吟看着依旧平静淡然的临渊,冷冷开口:“又把人家扔去轮入道啦?”   临渊不明就里地看向奇怪的某人,不知道他这似是吃味的样子是为何,老实答道:“嗯。”   陈吟瞥了临渊一眼,负手走近临渊,围着他转了一圈,是除了那淡淡的香气外并无甚异样,他准备开口打趣他几句时,陈吟觉得腰间又有了异动。   那手珠泛着微微红光,从陈吟腰间落到了临渊手中,瞬时红光一现,化入了临渊胸中。   作者有话要说:   亲耐的各位宝宝们,文已经过四万字了,但是作者得到的反馈实在是少得可怜/(ㄒoㄒ)/~~   希望大家能够给些建议,褒贬皆可,好让我知道自己有什么不足之处,好伐   最后祝大家天天开心,笔芯笔芯~~ 第12章 含情(三)   陈吟只觉怪异得很,这珠子历来是认他的,现下这是如何。   当陈吟刚想开口问临渊这是为何的时候,那珠子又从临渊胸中化出来了,像是特别虚弱般伏在临渊手中便没再动。   临渊看了手间的念珠片刻,又动手运了运气,转头凝凝地盯着陈吟几瞬,眼底闪烁着几分柔意,语气间有些许的愉悦:“他方才在为我解毒。”   如此说来,那原先的香气是淡了几分。   陈吟从临渊手中接过手珠,将其拎起,嫌弃道:“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倒是精得很,还知道该何时为你解毒”,将手珠重新在腰间系好后,“那现下它为你解的如何了?”   临渊道:“他如今灵力有限,只能解几分。”   陈吟:“那这几日,这东西就留给你解毒吧,反正它喜欢你喜欢的紧呢。”   临渊明显是被陈吟的话取悦到了,眼角隐着笑意开口:“喜欢?”   陈吟翻了临渊一眼,极其不情愿道:“是啊,喜你多过喜我。”   临渊心情甚好地“嗯”了一声,从陈吟手中接过了念珠。   陈吟觉得这呆子好像很开心?为什么?因为这珠子喜欢他啊?无聊!没追求!   陈吟突然奇怪道:“那它昨日为何没为我解?!”   临渊道:“也是有的。”昨日他在泉边施咒为陈吟穿衣时未曾见到那念珠,他只当是陈吟又不知将它放于何处,可今早却又见他挂于腰间,这样想来,那念珠应是在陈吟昨夜中毒后就化入了陈吟体内,直到今早才化出。   陈吟将信将疑道:“当真?”   临渊:“嗯。”   因为不便在泉边耽搁太久,四人就往回走了。   屋外的众人见四人而归,皆走上前去向这几位公子报告喜讯。   还是前几日那位与陈吟搭话的青年最先走上前来,冲着陈吟临渊笑道:“公子,刚才一阵大雨可是将那火龙留下的火苗一并浇灭了,这下我们便再无后顾之忧,可以像往常一样生活了。”那青年说完瞧见那四人未曾撑伞,衣衫却一湿未沾,想来奇怪,可是那青年转眼间又想到这四人在他们如此苦难之时来到,分文不收的救济他们,而且自他们到来后,雨是一场一场地下,现今那火龙的余火也没了,说此四人不是神仙他是绝不会信的。于是那青年也没再在意他们四人衣衫的事,只是欢欣地庆贺着。   那临渊是个不会笑的,只是面无表情地应着好。   而陈吟倒是喜笑着同村民们一起祝贺着,虽然他十分不愿“天神天神”地叫临渊,但他总是敌不过难民们的热情。   陈吟:“是啊是啊,这天神啊准是瞧咱们这人杰地灵,民风淳朴,不忍百姓们受苦受难,便大发慈悲,天降神雨,自此后啊,咱们这肯定再不会有磨难了。”“嗯,对,那天神真是慈善得很……”   临渊双手负在身后,卓然而立,一颗一颗地拨着手中的念珠,凝凝地注视着眼前人的背影,眸中含笑。   现下烛龙之火已灭,他们四人便再无在此处待下去的理由,打算第二日清早便出发。   是夜,青司木华去村边检查是否仍有异样,而临渊坐在陈吟房中阖目运气,念珠泛着红光化入临渊胸中。   陈吟就在榻上十分慵散地躺着,他双手交叉垫在脑后,盘着二郎腿,懒懒地打量着临渊。   片刻后,陈吟见念珠重新从临渊胸中化出,老实地落在临渊手中后,才散散开口:“如何?”   临渊缓缓睁开眼,平静地“嗯”了一声。   陈吟道:“现下这毒解了几成了?”   临渊道:“约莫有四成。”   陈吟咂摸咂摸嘴,才只有四成。   陈吟看着临渊一副禁欲高冷的样子,瞬时想起了些什么,从床上坐起,走到临渊对面坐下,一手托腮,不怀好意地笑着。   临渊警惕地看着陈吟,这人只要想干点什么不同寻常之事了,就会是这个表情。   陈吟浅浅开口:“神座从不打诳语?”   临渊还是头一次从清醒的陈吟口中听闻“神座”两字,又不免回想起陈吟上次唤他神座的时候是何种场景,他压下心中隐隐的波动,平静地开口:“自然。”   陈吟笑意更深,眼熠熠地闪着,眼神中有几分狡黠,道:“方才来的那玄雀可好看吗?”   临渊半抬着眸看着陈吟,冷然开口:“你有兴趣?”   陈吟笑了几声,拿下了托腮的手,摆了摆,笑意愈加深了几分:“我只是怕某人毒发,分明是对人家有意的,却硬要以苍生为借口把人家扔入轮入道。”   临渊无言地看了陈吟片刻,道:“那你毒发之时,对何人有意?”   陈吟脸上的笑立马凝住了,这呆子……怼人的本事怎的越发见长了……   他总不能说“对你有意”吧……   陈吟整了整心绪,依然笑吟吟道:“我只觉有些发热,别无其他异感。”   临渊点了点头,用一种“我礼貌性接受你的鬼话”的眼神直视着陈吟,开口道:“我亦是如此。”   陈吟此刻十分的想去撞墙而死……   跟临渊待久了,本应是他呛得那呆子一句也说不出的,现下竟是反过来了。   陈吟这下调戏不成反自讨没趣,就去躺下了。睡意不浓的陈吟有些无聊的想去摸摸手珠,但向腰间摸去时竟是空的,他才想起那手珠还在那呆子手里,想着想着,他又想到中毒一事,又想到他那日毒发偶尔睁眼瞧见的临渊与他双手交握的模样……   陈吟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日子是没法儿过了……   次日清晨,他们四人辞别了众人,便向瀛洲方向动身。   由于他们所在距瀛洲本不再远,几个时辰的功夫,他们就进了瀛洲地界。   与想象中不同的是,瀛洲的情况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糟糕。他们四人在瀛洲城门口驻足望着城内的景象,虽然是一片狼藉之象,但是可能是因为瀛洲本就占地颇多,那烛龙之火虽旺但并不曾将整座城都烧毁,有些偏僻村落竟是毫发无伤的保留了下来。但是在繁华之地就不同了,本就星罗棋布,人口也密集,火从一家烧起来,整条街都会尽数受灾。   因为临渊布雨的缘故,现下整个瀛洲城内皆是灰蒙蒙的。   陈吟四人走在街道上,逃难回来的店家们都在重新整理着自己的店面,希望早日重振瀛洲昔日的繁华。因此他们四人如此堂而皇之地从各家们面前走过,皆是无人招揽。   看着众人皆是一脸愁苦的模样,陈吟也不好上前开口搭话,他们四人就这样走着,直到走到这条街最尽头时,有一家店面好似受灾较轻些,已经重新开张了。   那店里的伙计看见好不容易来了客人,忙出门招揽生意,“四位公子进来坐坐?”   陈吟与临渊相视一眼,便进了店家。   陈吟进店后环顾四周,冲着伙计笑道:“现下整个瀛洲皆是人人自危,怎的你家竟是一点也不似被火烧过啊?”   那伙计听闻,愧怍道:“公子您瞧我们家这位置,离前方那几处繁华之地远得很,平日里本也没多少生意的,那日大火,正是从前方而起,正巧是我们离那处也远,那火才不曾烧到我们家啊,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因为店内无人,陈吟便挑了一个可坐七八人的长桌坐下来,这样他们三人就不会围一圈看着他自己吃了。   陈吟屁股刚坐下来,便将一条腿踩在旁边座位上,冲着墙上挂着的木匾点菜。他是真的憋坏了,像是又回到了在马蹄山的穷苦日子般,他都饮白粥数日了,现下若是再不吃点荤的,可能就得懊恼而死。   待陈吟念完相当长的一串菜名,临渊也默不作声地打算付钱时,只听得那伙计说:“对不住,公子,您也瞧见现下瀛洲城的情况了,许多农畜都在大火中烧死了,您方才点的那些凡是有肉的菜,本店怕是都是做不出来的……”   陈吟现在简直都想让临渊招阵雷劈死自己了,他默言了许久,又开口道:“鱼也没有?”   那伙计作思考状:“鱼应是有的。”   陈吟缓了口气,点了点头:“那便把你们店内所有的鱼都给我端上来,能做几种就做几种。”   伙计讶然地点着头,哈腰走了。   片刻后,伙计陆陆续续上了五盘鱼,陈吟双肘搭在长桌上,打量着那几盘菜,着实按照他的要求,五盘鱼是用不同做法做的,但是,这店家就五条鱼还敢开店做生意啊?!   陈吟也懒得与那人计较,拿起筷子开始胡吃海塞。   至于那三位,自是无言地看着陈吟风扫残云。   在陈吟半饱的时候,抬头瞧了瞧坐在他右手边的临渊,又招了招手将那伙计唤来:“那小哥,你且来。”   伙计本来站在一旁奇怪那三位着白衣的公子为何不吃,突然听见陈吟唤他,担心陈吟会找他议论关于那五盘鱼的事,有些后怕地慢慢踱到陈吟桌旁,隐隐开口:“公子,可有事?”   陈吟懒懒地笑道:“怕甚,我又不会吃了你,左右你也无事,坐下来,同我聊聊。”   那伙计听闻这公子不是要找自己麻烦,便欣然坐在了陈吟左边的座位上,也就是方才陈吟刚刚踏过的地方。   伙计笑脸相迎:“公子要聊什么?”   陈吟道:“我素来喜欢灵异之事,你们瀛洲数月来可曾发生过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吗?”   伙计听闻忙将搭在右肩上的汗巾拿下来,凑近了桌边,开口:“这可太多了,这数月来,瀛洲内可不晓得死过多少人了!”   陈吟“哦?”了一声,懒懒抬眼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临渊,又看向伙计,道:“均是如何死的?”   那伙计说道:“数月前,我先是听闻有人莫名其妙的失踪,后来又在荒岭中被找到尸身,均是衣衫不整的死状啊!死者家属们在一处探讨时才发现这病还有一种怪象……”   陈吟抢先伙计说道:“失踪前皆是高烧不退,身上还发着媚香,可对?”   那伙计点了点点头,道:“看来公子早已听闻了。”   陈吟心想,老子何止是听闻,老子可是当事者。   陈吟心不在焉地“嗯”道,又开口:“除此之外还有何等异事?”   伙计:“我有一个住在西山的老乡,有日他来给他母亲抓药,恰好遇见,他便同我讲了一件奇事。他说在他们村内,有不少人身上都陆陆续续出现了像是绳索用力勒过的血痕,一开始无人在意,后来那血痕渐渐裂开,便流血不止,而那有血痕之人无一不是血尽而死,惨得很。”   那伙计说完便觉得坐在对面的三位身着白衣的公子好像颇为介意这件事,因为他们三位正用一样的表情不苟言笑地看着他,而且尤其是他提到西山这个地名的时候……   陈吟嘬着筷子点了点头,又挑拣了几块较大的鱼肉填入嘴中,开口:“还有吗?”   反正陈吟不必纠结这些事外的阴谋或者牵连,这事是那呆子干的,他总不能让那冷冰冰的呆子主动开口去打听些什么,所以他才硬要与那伙计聊天。   伙计:“死人最多的就是这场大火了,前几日来了一只火龙,就盘在天上,初起大家还以为真龙现身是祥兆,可谁知后来他竟开始向民居喷火,也不管有人与否,唉,我是亲眼见过的,那人身上带着火还边跑着边喊救命,真是作孽。”   陈吟正想着该如何回他,那伙计又开口说:“不过幸好前几日下了那几场大雨,否则这偌大的一个瀛洲城怕是要灰飞烟灭了。”   陈吟突然提起兴趣道:“坊间是如何说那几场大雨的?”   那伙计满面崇拜道:“哎呀,那自然都说是天上的神仙看不得百姓受苦受难来凡间解难来了,听说几日前就在瀛洲前界那处有神仙下凡布雨,还为百姓施粥呢,可惜我没那福分亲眼见上一眼。”   陈吟闻言爽声笑着,拍着那伙计的肩说:“莫要这么说,指不定哪日你就见得了。”   与伙计聊天之时,陈吟并未停筷,因此那五盘鱼已然被陈吟解决的干干净净了,他起身拂了拂衣衫,对伙计说:“要一间房。”   一间房?伙计疑虑之余,临渊静静开口道:“两间。”   陈吟猛然回头看着临渊,道:“为何要两间?”   伙计更是被陈吟的反应惊到了。   临渊平静地道:“你从来不都是想要自己睡?”   陈吟下意识地在心里回答是啊,可是他为什么会刚才那样反应?陈吟细想着从与临渊同行以来,一直都是睡在一间的,要么是店家没空房了,要么是他中毒了需人照料,要么就是他中了媚毒……   怎的又想到这事上去了……   现下又有空房,他又不再需人照拂,却是不必再要一间房了。   陈吟心虚道:“那便要两间吧。”   可是那伙计还是处在惊讶当中:“即便是两间房,这三位公子也无法在一间房内安睡啊!”说着还用手指了指临渊青司木华三人。   临渊漠然道:“劳驾,两间。”   伙计被临渊的冷冽气场震慑,没再多言,就领着四人去了空房。 第13章 含情(四)   陈吟躺在榻上,辗转反侧。   先前一直与那呆子同屋而眠习惯了,如今倒是睡不着了。   陈吟回想起原来与临渊同屋的时候,那呆子永远雷打不动地震不摇地坐在屋内某处运气,有时陈吟睡不着了或是无趣了,便可以悠闲地卧在榻上看着那呆子默默打趣他,甚是有趣。现下他自己睡了,睁眼时也再看不见那呆子了,还真有些不适应了。   陈吟盘着的二郎腿抖了几抖,停住,心想:我要不出去看一眼吧,我就在门前听听,不进去。   然后陈吟就真的跑到了临渊三人门前去,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可是听了许久,陈吟也没听得一点动静,但是陈吟转瞬就了然了,那三人皆是能不说话就绝不开口的臭德行,现下定是三人围了一桌运气呢。   就在陈吟打算再隔近点听的时候,身后有一声音平静地传来:“有事?”   陈吟猛然回头,看着临渊面无表情一脸端庄的模样,心想:大哥你说你怎么才能装作没看见我呢?   陈吟的食指在空中停留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屋里太闷,我出来走走…”   临渊又是一种“我不信”的眼神,但依然波澜不惊道:“嗯。”   陈吟觉得自己简直可以试着去死一死了,但他必须赶紧转移临渊的关注:“你出去了?”   临渊道:“传信。”   陈吟了然,自是与东篱神座传信,不过前几日他也见到青司和木华分别传过信,看来他们与东篱之间是每日联系的。   陈吟“哦”了一声,临渊越过陈吟推开门,迈了进去。   屋内的两人见到临渊顿时从座位上站起身,看向临渊,临渊向他们点头示意后又转身,站在门口看着陈吟,开口道:“不去睡吗?”   陈吟愣愣地答道:“要睡的。”但是却没有迈步走开。   临渊看了陈吟片刻,看眼前人没有要走的意思,道:“要我陪?”   陈吟如临大敌般,连摆了摆手:“不必不必。”转身就跑走了。   临渊看着跑走的陈吟,又跨出了门槛,直到看见人跑进屋将门掩好,又观察了片刻才重新进屋去。   陈吟进屋后,坐在茶桌旁,喝了一杯水,皱着眉,严肃的思考着。   好像从双手交握的那一夜后,那呆子怼人的本事越来越见长了,常常噎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哎,跟那呆子待久了,他越来越不倜傥洒脱了,他越来越容易干傻事了,而且好像那些傻事那呆子每件都参与了……天哪!以后他要怎么活……   陈吟垂头丧气地挺尸般躺在床上,最终还是睡过去了。   次日清晨,陈吟推门而出,恰好看见临渊同时出门。因着他们住在二楼,要下楼梯便要从临渊的门前过。陈吟无精打采地慢慢踱过去,之所以是无精打采是因为他半夜梦见临渊色气满满地在他耳边说“要我陪?”之后,就再也没睡着……   临渊看着状态十分不好的陈吟,有些担心道:“没睡好?”   陈吟闻言懒散抬眸,心道:你有什么资格问这句话?啊?   但他又想到最近他这么吃亏,总得向这呆子讨回来,再让这呆子吃次瘪才好。   于是,陈吟懒懒地靠在二楼的护栏上,整了整前襟,勾起唇角,道:“公子总是这般关心在下,怕是要让人误会的。”   临渊看着不知为何突然作妖的某人,无言地沉默着。   陈吟看着一言不发的临渊,倦意顿时一扫而光,轻笑了一声,欣喜地踱下楼去。   待陈吟下楼后,临渊默然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临渊走到一楼后只见到某人抽动着嘴角:“不如贵店还是考虑关门吧,嗯?”   伙计不知作何状:“公子,您且将就将就吧,咱们也没办法啊。”   陈吟看见了走近的临渊,十分不情愿地瞥着他,仿佛在宣告他现在所有困苦的遭遇皆是因为临渊。   临渊见状,走上前去,对着二人开口道:“所为何事?”   陈吟敲了敲伙计面前的柜台,盯着慌张无措的伙计冷冷开口:“昨日的五条鱼我已是不与你计较了,可你们店竟连包子也是没有的?!如何?你们要留着食材做午膳吗?”   那伙计有些胆战心惊地答道:“…确是这样的…”   陈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甚?”   那伙计躲闪着,不敢直视陈吟,嗫嚅答道:“我家掌柜说,现下瀛洲的情况自不会有城外人来,城内的人皆是在忙着修复故居,自不会有人来住店,就吩咐不做早点了,把食材留着给专来用餐的客人便可。”   陈吟顿时觉得这家店的掌柜那脑子许是纸糊的,怪不得先前生意惨淡,可能不是距那繁华之地远的缘故,而是他根本就不会做生意啊!   陈吟压着气火,道:“将你家掌柜叫出来。”   那伙计道:“我家掌柜在火烧的第一天就回西山老家了,现今也没回来。”   原是避难去了,陈吟又开口:“你家掌柜都逃了,你还替他收拾烂摊子?”   那伙计低着头开口:“我家掌柜说等他回来要给我涨工钱的,再言,我父母早已双亡,也无处可避啊。其实若是四位不来的话,我就要动身去西山寻我家掌柜要工钱去了,他上月本就欠着我的,又允我涨钱,如今倒是欠我实在不少。”   陈吟这才细细端量着那伙计,这人左右也不过十六七的样子,身量偏瘦,长相倒是不错的,清俊得很,尤其是那双琉璃眼珠,十分引人,没想到却是个可怜的。   陈吟舔了舔下唇,问道:“我们也是要去西山的,可要同行?”   那伙计听闻喜道:“我自是愿的,可不知是否会给四位公子添麻烦?”   陈吟摆了摆手,爽道:“不差你一个”,拐了拐肘,抵了抵临渊,“白二你说呢?”   临渊看了一眼陈吟,又看着伙计开口:“你若走,此店该如何?”   伙计道:“店内还有一位厨子,掌柜也欠他钱,前几日我就与他商量好了,我去要钱他负责看店。”   临渊点了点头没再言语,倒是陈吟盯着他了许久,没耐心地说:“还不去准备行囊,你等甚?”   那伙计连忙跑进后厅内,片刻后听他与谁交代了几声就出来了,背着一个不大的行囊,嘻嘻地站在陈吟面前,开口:“公子,我准备好了。”   如此一来,五人就动身前往西山了。   本来只有陈吟自己时,他不得不压制着自己想要说话的欲望,毕竟就算他开口了,也不一定会有人理他,可是现在有了那伙计,一切就不一样了。   伙计轻快地跟着陈吟,侧头看着这位俊美的公子,开口:“公子,日后该如何称呼啊?”   陈吟瞥了他一眼,“在下姓陈”,又指着临渊,“这位姓白”,之后又分别介绍了青司木华,然后又重新看着那伙计,问道:“那你呢?”   伙计抓着肩上的包袱带子,笑吟吟的,琉璃眼珠一闪一闪,道:“小的叫初七。”   陈吟抿着唇,看来是将生辰唤作名字了,又问道:“无姓?”   初七苦笑着:“我自小跟着养父,他自我幼时就‘初七初七’地唤我,我不知晓自己姓甚。”   陈吟看他少年模样,这般长相,这般身量,换在哪家不是父母的心头肉,可他偏偏是这样的命数。陈吟又问道:“那你可知你是何年生人?”   初七道:“我是崇德二年生的。”   陈吟又不经意地:“今年是何年?”   初七笑了笑,似是觉得这公子竟是连年号也给忘了挺不可思议的,开口:“崇德十八年。”   陈吟敛着目光,“你是几岁到那家店打杂的?”   初七:“约莫有十一二岁,养父没了,我就去了。”   陈吟点了点头,他用初七看不见的右手在身侧比划了比划,十一二岁约有这么高……,不知为何,他觉得他与这少年总有些说不清的牵连。   虽说初七看不见陈吟的小动作,而在陈吟右旁的临渊却是注意到了陈吟的动作。   临渊看了陈吟许久才慢慢转移了目光,不得不说,他见过陈吟无理取闹的样子,见过他嬉笑撒泼的样子,但是像现在这样,一脸认真又有几分疼惜的样子他着实是未见到过的。   五人走了近半日,终于不得已停了下来,原因是早上未进食的陈吟实在饿得不行了。   由于西山位置偏僻,他们五人早早就进入了一片荒林之中,而现在他们正停留在了林中的一条溪边。   陈吟瘫坐在地上,双唇微微泛着白,掩盖了原来的娇艳之色。   临渊看着这副模样的陈吟,知道他真的是有点受不住,就交代了青司木华几句,又对陈吟说:“你且老实待着,我片刻即归。”   陈吟还未来得及问“去哪”临渊就没了踪影,陈吟也没再深究,就继续耷拉着脑袋养神了。   初七慢慢凑过来,从包袱里拿出一张烙饼,递给陈吟:“公子,暂且吃这个垫垫吧。”   陈吟懒懒地撑开一只眼瞧着他,拿过来了烙饼,开始吃着。   初七又走到青司木华面前,又拿出来两张饼,但被婉拒后,初七又笑吟吟地回到了陈吟身旁,坐下自己也吃起来。   初七看着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地上的陈吟,一只手枕在脑后,阖着眸,闲散的吃着烙饼。   这公子长得真是好看,他从没见过男子有这样白的肤色。他双眉间有一粒红痣,娇艳欲滴的颜色衬得他更白了。   初七试探地开口:“公子,你们四位是不是从天上来啊?”   陈吟未睁开眼,轻笑了一声,开口:“何出此言啊?”   初七见陈吟未曾否认,觉得自己猜对了,颇有些得意地笑着:“我就是知道。”   陈吟坐起身,睁开眯着的眼睛,眼中含着笑意,双唇闲散地笑着,用手中的烙饼敲了初七脑袋一下,“你这小孩儿倒是日日想着神仙鬼怪之事,这神仙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吗?”   那烙饼毕竟不是刚做的,硬的很,梆得一下打在脑袋上还是会疼的。初七摸着脑袋,还口:“我见过神仙的!”   陈吟右手搭在撑起的右膝上,手里拿着烙饼,闲散地笑道:“如何见的?”   初七低下脑袋,含糊不清地说:“在梦里……”,说着初七好像又有点不服气,道:“可那不是寻常的梦,因为我梦到的始终都是一样的场景,有位身着浅蓝的男子,在雪夜中冲我缓缓走来,对着我笑,开口叫我‘景宸’……”   陈吟凝住了笑意,他没再听见初七后面讲的话,因为他是回忆起了些什么的……   陈吟脑中迅速闪过几个画面,他看见了初七口中说的那位身着浅蓝色的男子,他也看见了初七,但是容貌并不是十分像的,因为初七更瘦一些,可是他们都有一双好看的引人的琉璃色眼珠。   景宸景宸……   这个名字在陈吟脑中来回激荡着,有一段时间,有个人在他耳边一直轻吟着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叹惋痛缅和缱绻。可是有一天之后,那个声音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那天正是伽南先祖仙逝之日……   陈吟意识到此人便是伽南口中的那位景宸,怕是初七已是他轮回后的化身了,可是他却有着前世的记忆,他还记得伽南,可是伽南,早在十几万年前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陈吟愣愣怔在那处,他记得伽南,甚至连与他渊源颇深的景宸都记得,那他究竟是谁呢?   其实对于失忆这件事,陈吟看得很开的,这东西就应该随缘,该恢复的时候自然就会恢复的,着急也无用,再说了,就算是失忆着他也不愁吃穿的,日子过得也潇洒得很。   由于陈吟出神,他甚至没听见初七叫了他几声。   初七见陈吟那副样子,还以为他是吃烙饼噎到了,便起身去溪边用水壶接水,可是他身量本就瘦小,踩到长了苔藓的滑滑的石头上踉踉跄跄地喊了一声。   听到初七的惊呼,陈吟突然回过神来,伸过手去扶住了将要掉下石头的初七,可陈吟本就是坐在地上的,这样一用力虽然扶住了初七,但自己却不小心跌进了溪中。   站在远处的青司忙过来将上半身完全躺在了溪中的陈吟拉起。   初七见到此状忙上前去擦拭着陈吟的衣襟,陈吟似是受刚才的记忆的影响,看着眼前的初七并未说话,片刻后才打断了初七的动作,恢复往常道:“你还真是不老实,没事去那石头上作甚,就属你身子骨好”,初七有些委屈地努了努嘴没再说话,陈吟又冲向青司笑道:“劳驾青司君生堆火,我好烤烤衣服。”   青司点了点头,就在陈吟不远处生了堆火,木华见状便一同前来与青司共同打了几个木架供陈吟晾衣,搭完那两位便十分自觉的走到远处,背了过身去。   陈吟身着湿漉漉的衣衫走到火堆旁,打算宽衣时,一抬眼发现初七还直勾勾的看着他。陈吟于是故意沉下脸来,冲着初七道:“非礼勿视可曾知晓啊?”   初七恍然大悟般转过身去,陈吟看着初七有些好笑的笑了笑,开始解衣。   陈吟一边解衣,一边盯着初七的背影,一边想着刚才忆起的记忆,先不管他自己的身份,只是这小初七,可是那呆子的先祖的心上人哪,若是他将此事告与那呆子,不知他那素来处事不惊的脸上会展现一副怎样的面色呢?   陈吟正想象着临渊可能的反应,便渐渐觉得自己周身仿佛凝聚了一阵似曾相识的媚香,未及陈吟细想,他只觉后颈一酸便失去了意识。 第14章 含情(五)   初七觉得过了好久好久,也没听见身后有什么声音,只能大着胆子向后瞄了几秒,只见那木架上只剩一件黛青色长袍,而陈公子竟是不知去向了。   初七连忙向火堆跑去,确定没见到陈公子后,向青司木华处喊着:“两位公子,不好了,陈公子不见了!”   青司木华瞬时转身,来到火堆旁,心知不好,刚想从手中化出青羽告知神座,临渊就来了。   临渊本是去遇仙居去买陈吟最爱的几道菜色的,没想到回途到瀛洲境内就听见初七说陈吟不见了,于是他便招了飓风,以更快的速度赶到了。   临渊紧蹙着眉,看着眼前的火堆和那人的外衣,疑虑地看向青司,青司便将来龙去脉告知了临渊。   临渊敛着周身的寒气,走近火堆,手指紧捏着那黛青的衣衫,闻见了那阵快消散在风中的媚香。   他双眸紧缩,冷道:“好生护着初七,在此等我。”临渊不顾初七在面前就化作龙身,循着香味而去,他才离开了不到半个时辰……   陈吟醒来时,神奇地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了,只剩下嘴好像还能言语,最神奇的是,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山洞中,自己身旁还坐着一位美艳绝伦的女子正翘首以盼地望着自己。   见陈吟已醒,那女子细声细语地媚笑道:“醒了就好,醒了就老实告诉我你是如何将我妹妹杀害的?”   陈吟见那女子一身红艳的薄纱,轻透的材质并不能将其姿色掩住,这样的美色,着实香艳得很,只可惜是只妖精……   陈吟闻着那香气,自知眼前这位定也属玄雀,但他不知道那呆子怎能饶了这漏网之鱼的。   他知晓他得拖到那呆子来救他,在那之前他定不能惹毛了这女子。   陈吟:“这位姐姐,在下不知你是何意。”   那女子原本动人的面目顿时狰狞起来,她上前掐住陈吟的脖颈,恨声道:“不知何意?那日妹妹回来同我讲说她标记了一个有特殊体质之人,他的元神非同一般,若是食用,灵力可大增几百倍,而那人,眉间有红痣。可她那晚寻香而去后却再也没有回来,她本就是去寻你的,你说我何意?”说着手里的力度又大了几分。   陈吟被那女子钳住脖颈,呼吸相当困难,而又不能动弹反抗,只能张着大嘴只言片语地说道:“我想起来了…,你…你且松开我…”   那女子闻声松开了手,陈吟呛咳几声,笑颜道:“你说会不会是你妹妹在路上的时候就遭遇了不测也……”   未等陈吟说完,那女子轻身一转,骑坐到陈吟身上,陈吟也被这景象惊住,并未将话说完。那女子手撩开了陈吟里衣的前襟,媚声开口:“你既不肯说实话,那我现在便食你元神。”   陈吟看着动作越渐过分的女子,大惊失色地喊道:“白二!你这个呆子!你再不来,本公子就要命丧黄泉了!”   那女子嗤笑着:“叫谁都无用的。”她伏在陈吟光滑的胸膛上,舌尖舔在陈吟的颈间,那湿润的凉意渐渐从脖间传至下巴,又渐渐向上传着,就在马上到达陈吟双唇之时,陈吟觉得山洞内一阵狂风从自己身上吹过,而那女子被风卷走硬生生的摔到洞内的石壁上晕了过去,那声音好不响亮。   临渊冷冷看了那一身红影一眼,又看向地上的陈吟,他脸颊微微泛着浅粉,双唇红艳欲滴,再加上他本就只穿着里衣,现下又被那玄雀全都撩开了,露着光滑白净的肌肤,甚至连裤子也被那玄雀蹭下来几分,这样的画面整体看起来倒是挺像在等某位良人一般。   临渊何时见过这样的陈吟,看了他几眼,隐忍着转开了目光,走近玄雀,化出金光解咒渡化她,片刻后,那玄雀重新睁开眼时,全然没了方才的媚意。   玄雀胆战心惊地跪爬到临渊脚下,扯着临渊的袍脚,颤声泣道:“神座,神座,饶我一命吧……”   临渊冷然向后一步,拉走玄雀手中的袍脚,无情道:“原本你只需去凡间轮回十生十世即可,现在你只有死路一条。”   玄雀恐惊道:“为什么,为什么啊!神座,饶了我吧!”   临渊嫌恶地离开了目光,静静开口:“不是什么人都是尔等能招惹的。”   说完数道寒光从临渊袖中飞射而出,直直刺透了玄雀的身躯,紧接着红光一现,那玄雀再也没了任何踪迹,洞内的香气也渐渐散去。   临渊重新走近陈吟,默不作声地看着地上的人,陈吟也看着他。   陈吟坦胸露乳地躺在地上,实在不好说话,他本以为临渊会主动来为他整理衣衫的,没想到那呆子站在那处倒是一动不动了,还那样看着他,何意?很有趣吗?   陈吟忍不住开口:“你不想为我整衣,也好歹解了这个咒我自己穿啊!”   临渊听言只是蹙着眉紧紧盯着他,并未动身。   陈吟也盯着他,这呆子,好像很生气……   顷刻后,临渊动了动手,为自己施咒净身,又走到陈吟身边一言未发地为他施了十遍净身咒……   陈吟:……   最后临渊还特意俯下身闻了闻,再三确定没有什么香味后才为陈吟解了咒。   陈吟翻着白眼起身,因为被定住的时间有点过长,他坐起身后双臂有些无力,本就散着的里衣就哗的一下顺着肩臂滑下去了,临渊看着上半身完□□露的陈吟双眸瞬时发紧,阖着眸去了一旁运气。   陈吟揉了揉自己酸麻的手臂,慢慢将衣服穿好,还半抬着眸有些仇视地看着临渊。   竟给他施了十遍净身咒!那呆子是有多嫌弃他啊!   陈吟恶狠狠地盯着临渊,心内不停说着诅咒他的话,说着说着就看见临渊腰间的念珠瞬时发出耀人的红光,将临渊拢了起来。   陈吟悟到应是那本被分散在玄雀体内的属于那珠子的灵力随着两只玄雀的消迹又还回去了,可是它干嘛将那呆子拢了起来?   陈吟穿好衣服走到临渊面前,正疑惑着,突然闻到了本已经消散的一干二净的香气,哦,原来这呆子又毒发了,还真会挑时候。他走到一旁懒洋洋地看着红光下的临渊,如此看去倒真觉得这呆子有个神座的样子了,还有,这人长得着实有些好看……   红光渐渐褪去,念珠落入临渊手中,临渊也睁开了眼,再看陈吟时,眼中不再有隐忍,而是如同往常的平静。   临渊站起身,将手中的念珠还与陈吟,道:“现下此物的灵力已恢复十之七八,关键时刻可护你周全,它已将我体内的毒解清,如今可以归还于你了。”   陈吟将手珠放于腰间系好,随意开口问道:“方才怎得又毒发了?”   临渊怔了一下,道:“许是香气的缘故。”   陈吟应了一声 ,又想到要是那香气有异那他怎么无恙呢?刚想再问时,临渊已经出了洞口,他突地想起他可是有重大的事要同临渊讲的,他追上前去,叫住了临渊。   临渊侧身看着陈吟,道:“何事?”   陈吟邪邪地笑着:“那位初七,他可不是寻常人,他可是与你那位先祖有些渊源的。”   临渊道:“何种渊源?”   陈吟深深地看着临渊,有些期待道:“他是你们先祖的心上人,准确的说是你们先祖心上人的轮回之身。”   陈吟紧接着看到了临渊蹙起的双眉,当他等待着接下来的反应时,临渊只是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陈吟:“就这样?你没什么问题要问吗?比如说我怎么知道的,比如说为什么你们先祖竟然有个心上人,诸如此类的。”   临渊:“先祖的事从来都不是我们可以妄加揣测的,你能知道自然也是因为你忆起了些什么,别再无可问了。”   陈吟有些无奈道:“那你日后可得好好待他,护他周全,若是哪日伽南回来了,他必定感激你。”   想到先祖已经仙逝,临渊有些落寞道:“嗯。”   洞外,临渊展了展衣袖,那玄雀的洞穴瞬时倒塌,连带着此洞坐在的山顶也陷下一大块来。   陈吟看着被摧毁的山洞,啧啧两声,道:“真是狠心呢。”回过头去时又看见了好像又有些生气的临渊。   陈吟觉得这素来脾气好到爆,修养好到爆的呆子今日倒是怎了,他发誓他刚才从那呆子的眼里看到了怒意,但是好像又不到发怒的程度,怎么描述呢,像是孩童被人抢了最喜爱之物的那种不乐意,就是我的东西只能我能碰,你碰了我就要打你那种幼稚的怒意。   发觉临渊心情并不佳的陈吟老老实实地被临渊卷回了荒林。   二人一落地,初七一手拿着陈吟的外衣一手拎着食盒,跑上前来,双眼红着,带着鼻音道:“陈公子,都是我不好,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掉入水中,你也不会在自己换衣的时候被妖怪抓走……”   陈吟接过外衣穿好,勾着唇角低头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不少的初七,猛地弹了他脑袋一下,打断了初七自责的话,“你这小孩儿,那妖怪一看便是冲我而来,专挑了个我独处的时机而动作,与你何干啊!”   陈吟看那初七好似还有一大堆话要说,便及时摆了摆手制止了他,冲着他手中的食盒指了指道:“这是何物?”   初七像是突然想起般:“哦!这是白公子带回的。”   陈吟看着那食盒像极了遇仙居的设计,但是那遇仙居距此处可是远得很,那呆子总不至于这么闲特意为他跑到那么远去买一顿饭。陈吟这般想着从初七手中接过食盒,打开一看果然是遇仙居的菜色,还全都是他喜欢吃的,这下陈吟把对临渊所有的偏见全都抛至九霄之外,又一本正经雅雅正正地冲临渊行礼作揖,道:“白二,大恩不言谢!”   临渊无言地看着陈吟,这真神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得了的,他多次救他于危难之际时不道谢,现下就为了一顿饭竟给他行了个礼……   临渊还特意拿了两双碗筷,以供陈吟和初七共用。   待二人吃完后他们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后来天色渐浓,他们仍在荒林中,便找了处空旷之地生了堆火准备过夜。   陈吟枕着初七的包袱翘着二郎腿躺在地上,初七则躺在包袱的另一侧,而临渊三人则坐在火堆旁端坐着运气。   初七看着三人,压着声音说道:“陈公子,你们神仙都长得这么好看吗?”   陈吟轻笑一声,道:“我可不是什么神仙。”   初七只当他不肯承认,继续说道:“我梦里的神仙也是极好看的,一点也不比你和白公子差,真希望那不是个梦,这样我便可以亲眼见他一面了。”   陈吟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那伽南已经逝世十几万年了,见一面的事真是希望渺茫了。   陈吟只想岔开话题,问道:“你是几月初七生的?”   初七道:“正月初七。”   陈吟嗯了一声:“倒是个好日子。”   初七沉默了片刻,平静说道:“并不是的。”   陈吟疑惑:“什么?”   初七:“我的生母那天因生我而死,我的生父在我四岁生辰那天醉酒在路边冻死,所以于我而言,这并不是个好日子。”   陈吟抿着唇,这个孩子当真是命蹇时乖,年岁不大命数却薄的很。   陈吟不甚提起了初七的伤心事,想着还是莫要继续谈这个,又问道:“你可知你家掌柜老家在何处?”   初七并未过多纠缠往事,连忙答道:“知道知道,我家掌柜姓刘,他家就在西山下的刘家庄。”   陈吟想来那初七应是知道路的,又担心他继续说下去指不定又会揭起初七的某道伤疤,于是说了句“睡吧”就阖眸入睡了。 第15章 血痕(一)   清晨陈吟醒来时,初七正在溪边洗漱,初七看见陈吟醒了,就笑着冲他喊着:“陈公子,你快来!”   陈吟站起身,整了整衣襟,走到溪边,还未及开口,初七就指着溪里的一条白鱼,说道:“陈公子,你看这条白鱼长得真是好看,像不像昨日化作龙的白公子啊?”   陈吟低头细瞧了瞧初七所指的那鱼通体亮白,长着两条长须,全身光滑无比倒真是好看,这样一说也是有几分像那呆子的。他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已灭的火堆旁运气的临渊,他好像看见刚才临渊睁了一下眼睛,呵,这呆子怎还偷听人家说话呢。   想想颇有些好笑,陈吟幸灾乐祸地说道:“他耳力好得很,怕是听见了。”   虽然初七觉得那白公子真的是高风亮节正义凛然,但是也实在是冷淡地过分,所以他对那位白公子即敬又怕,而且怕更多一些。如果那白公子听见他说他像一条鱼,肯定会生气的,初七吓得捂住了嘴,十分缓慢地扭过头去看了看临渊,发现那公子仍然端端正正地坐着,并无什么反应,才缓缓吐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陈吟看着眼前的初七,又看了看临渊,想着那呆子听见别人将他堂堂一座真龙与凡间的一条小鱼比较明明心里不高兴,却又要装作听不见还要保持那副冷面如霜的样子,顿时心情大好,爽声笑了几声,才蹲下来洗漱。陈吟总觉得现今的日子比当初他自己在马蹄山时舒坦多了,那呆子虽说不喜言语,但总是会让他莫名得开心起来。   昨日临渊从遇仙居拿回来的不只是那一食盒的饭菜,还有一大堆可以充饥的主食,其中就有陈吟最喜欢的包子。为的就是在偏僻之处时,可让某人不至于饿死。   陈吟看着那一堆吃的,那可比初七包袱里的硬饼易于下咽多了。他拿出一袋包子也不顾是凉的,就开始啃吃着,若要说那呆子有什么优点嘛,那就是这个了——大方。   他们走了不久就穿过了荒林,临渊站在荒林出口,皱起了眉。   “好浓郁的血腥气。”木华忍不住开口说道。   陈吟本还在吃着东西的,听见木华所说便下意识嗅了嗅,着实有股甜腥味,这时他又注意到腰间的手珠在闪着红光。他腾出手将手珠握在手间,那日玄雀靠近他们的时候这珠子也是隐隐闪着红光的,那岂不是意味着现今他们身边又有什么隐患?   陈吟把包子吃完,对着初七说:“你们掌柜家怎么走啊?”   初七指了指南边掩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的村庄,道:“那处便是。”   陈吟见并不十分远,便与临渊眼神示意前行。   初七所说的刘家庄掩在南处,并不是出了荒林陈吟五人所经行的第一个村庄,但是他们一路上未曾见一人。   陈吟把着仍在闪着的手珠,疑虑道:“甚是奇怪,此处家家闭门,街上也不见人影,这是何故啊?”   临渊凝声道:“与那血气脱不了干系。”   一路宛转,因为路途并不远,他们到了刘家庄,看到了庄口立着的石碑,“刘家庄”三个大红字刻在石碑上,又被阴森的薄雾掩着,即使是在青天白日,这样的情景也让人后背发凉。   初七望了望庄内,并不能十分清楚地看见道路,他有些感慨,若不是与这四位公子一同前来,他怕是要吓死的。   陈吟在庄口前踱了几步,啧声道:“你家掌柜住在此等地方,你还敢来要工钱?”   初七有些后怕道:“我家本也是西山下的,先前也来过刘家庄,原并不如此的,谁知现今竟变成了这般。”   临渊准备进庄,走到陈吟身边特意停步叮嘱道:“跟紧我。”   陈吟知晓那上境的各路神兽对他可是偏爱的很,一个不留神小命可能就要没,所以就算临渊不说他也会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他刚要迈步,发现那初七还在原地发呆,便开口道:“还不走你要等着喂妖怪吗?”   初七听闻忙赶上去,紧紧贴着陈吟,一路小碎步。   陈吟无奈地看着紧贴着自己的初七,心道:这小孩儿就这么个胆量还敢自己来要钱,怕是行路几步就得反悔的吧。   陈吟发觉越往里走雾越浓,本来还能看见几步之外的路的,现下却是只能看得见自己脚下了,陈吟暗暗觉得十分不对劲,便把身边的初七拉近了自己。   就在陈吟将初七拉向自己后,突地听闻脚边一阵男子的凄厉声,瞬时空中充满了浓郁的血腥。   陈吟身体一惊,下意识要往后退,此时觉得自己手腕被一股凉意紧紧握住,他刚要开口,就听得临渊的声音静静传来:“是我。”他又听见临渊的衣袍摩擦的声音,便来了一阵风,将浓雾吹散了几分,陈吟才看见脚下一位男子的尸首和他身下的一滩血迹。   站在陈吟身边的初七也看见了已经死去的男子,惊呼道:“莫不是刚才我将他踩死的吧?”因为刚才确实是陈吟拉了他一把,将他拉到身边时那男子才突地叫了一声的。   临渊蹲下身,掀起那男子的衣衫,果然在他的尸身上有数道已经皮开肉绽的血痕,有的血痕还在隐隐流着血。   陈吟站在一旁也因此看见了那男子的伤势,这种死状像极了前几日初七转述的他那位老乡所言,此人身上有同样已经破裂的勒痕,依那人身下的血迹来看此人定是失血而死,可能刚才他将初七拉过来时恰好与那男子身上的血痕破裂的时机相同才使得那男子惨叫,但死因确是与初七无关。   陈吟又抬头看了看远处,见那本来被临渊驱走的浓雾又逐渐涌过来,街上是没有一人的,就像多年无人住过的旧居般,荒凉的很。可是此人竟这样死在了街上也无人问津,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了,要么是整个庄的人都不在了要么是大家都不想管此事或者说是不敢管。   陈吟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初七问道:“可还记得你家掌柜家怎么走?”   初七抬头望了愈渐浓重的雾层片刻,说道:“前方那家挂灯笼的便是了。”   临渊又展了展衣袖将雾驱走,他们一行才借以抵达刘掌柜家。那掌柜家门前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枯叶了,实在不像是有人在住着的。   初七有些为难道:“陈公子,你说这门我敲还是不敲啊?”   陈吟不假思索:“自然是敲,都到门口了岂有不敲之理?”   初七犹豫着终于伸出手敲问道:“掌柜的,我是初七啊,若在家开个门可好?”   见无人应答,初七又敲了几声门,仍无人应答。   就在陈吟打算敲门时,那门吱呀一声开了个缝,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门外的五人。   初七见那双眼睛并不像刘掌柜倒像是个女人,又问道:“此处可是刘掌柜家?”   那女子并未回答,接着问道:“你是何人?”   初七道:“我是刘掌柜店内的伙计,叫初七。”   那女子瞥了一眼后面站着的四位又问道:“那他们呢?”   初七想了想,开口:“他们是店内的客人,因也要到西山便与我同行了。我是来找刘掌柜有事要办,办完我们就走,不多打扰。”   那女子冷声说道:“他不在家,没法为你们办事。”说完便要关门,陈吟见状便立即抵住了门,阻止了那女子的动作。   陈吟阴笑着:“刘掌柜不在你问那么多问题作甚?”   那女子有些被陈吟问住,没有作声。   陈吟恢复了往常的笑态,缓声说道:“这位夫人,你眼前这位小哥自是刘掌柜店内的伙计,这点你可以去同刘掌柜证实。我们四位也的确如初七所言只是恰巧同行而来,我们要是有什么歹心,以我们五位男子的气力也实在不必与你一位女子在此耗费口舌,夫人你说呢?现下你要不要去问问你家掌柜再来为我们开门?”   那女子犹豫了一会,开口:“那你们且在此等候。”   陈吟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道:“有劳。”   见那女子走后,陈吟抬眉向身后的临渊眨了眨眼,勾唇笑道:“如何?”   临渊平静地看着得意地陈吟,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也算是一种肯定了。   倒是初七,笑着看向陈吟道:“陈公子真是厉害。”   陈吟把玩着手中仍在发光的手珠,轻轻舔舐着红润的双唇,一派英气地站着默默接受着来自初七的崇拜之情。   片刻后,那女子便又来为他们开了门,他们这才进去。这刘宅大得很,看得出这庭院的山水也是精心算计过的,可是现今像是许久无人打理而表现的皆是落魄之象了。   他们随那女子的引领进到内堂,来到屏风后,见到了榻上地刘掌柜。刘掌柜像是认出了初七,将手伸向初七,含糊不清地说这些什么。   陈吟看那刘掌柜,一脸的病态,双眼已经有些凹塌了,但神志倒是尚可,毕竟他还认得出初七。   初七见刘掌柜此状,什么工钱的事瞬间被他抛在脑后,上前握住刘掌柜的手,泣道:“掌柜,几日不见你怎就这般了?”   陈吟觉得刘掌柜说话有些费神,便偏过头看向那女子,按陈吟所想那女子定是刘掌柜的妻室,此事她自然是最清楚。   那女子感受到陈吟的注视,满面愁容叹道:“那日他去西山回来就这般了,身上渐渐长出数道勒痕,日子久了就会淤血。”   陈吟注意到女子并未提及血痕破溃的事,看来刘掌柜病情尚未危重。   临渊上前开口:“夫人可知此庄内约有多少人患有此病?”   那女子道:“许有十几人的,凡是去过西山的皆是如此,无一幸免。”   陈吟又问道:“那雾是如何一回事?”   “自从庄里得病的人越来越多,那雾就莫名起来了,半月内除了两三日外全是如此。那雾浓时家家都是闭门不出的,大家都说是因为有人招惹了西山上的什么,那东西寻仇来了。家中有病者的皆是趁着无雾的那几日去镇上抓药回来,现今家中的药也快用尽了,我一女人家,实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那女子说着说着就走离榻边拭了拭眼泪。   临渊思考片刻,从袖中拿出一瓶药罐递与女子,道:“给刘掌柜服下此药,很快便有效。”   陈吟看着那药罐,是在他中巨鹏之毒时东篱留下的解药,既然这呆子拿出了此药,说明这次的血案免不了又是上境中的某种灵兽在作祟了。   那女子有些茫然地看着临渊,显然是不晓得他的用意,临渊正了正面色,道:“夫人尽管放心为刘掌柜用药,在下保证在刘掌柜康复之前定不离开。”   女子犹豫着接过药罐,倒了杯水就给刘掌柜服下了。   陈吟见刘掌柜已服下药,冲临渊使了使眼色将其叫出门外,说道:“此次又是什么灵兽啊?”   临渊道:“赤魂草。”   一听这名字,竟是株草?这上境还真是什么玩意儿都有哈!陈吟看着屋内的众人,开口:“你那药可够救整庄的病者?”   临渊:“不晓。”毕竟谁也不知道那皆是掩着门的各家中有多少病者。   这呆子还是第一次这么说呢吧,看他也一副颇为棘手的样子,陈吟准备不再挖苦他,于是二人又回到了屋内,静候刘掌柜的佳音。 第16章 血痕(二)   陈吟懒散地坐在内堂中的八仙椅中,把玩着红光渐渐黯淡的手珠。   既然作祟的是上境中的灵物,那呆子的药自然是能解的,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刘掌柜应是药到病除很快便会好转,况且按这手珠的表现来看,那药应是发挥作用了。陈吟想着如此,就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刚想品一口时,就听见初七在内室大喊着:“白公子你看,掌柜手背上的血痕消了!”   陈吟起身整了整衣襟向屋内走去,初七看见陈吟以为他还不知道刘掌柜的情况,就想再跟他说一次。陈吟连忙制止住了要开口的初七,做噤声状:“你莫不是跑堂跑多了,嗓音倒是亮得很。”   初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公子你听见啦?”   陈吟有些嫌弃道:“想不听见都难。”   这时,前去查看刘掌柜身上血痕的夫人开口道:“身上的血痕皆是消了。”   说着便将一直躺在榻上的刘掌柜扶坐起来,陈吟看着刘掌柜的气色,倒是比先时好得多了。   刘掌柜靠着床榻,哑声道:“救命之恩,刘某无以为报,若是各位不嫌弃,刘某愿将全部家产转送各位。”   临渊浅声开口:“若有所图,在下便不会出手相救,还望掌柜仔细养护身体,莫要辜负我等的初衷。”   刘掌柜有些感慨道:“诸公心怀善念,定得好报,若来日各位有需刘某之处,刘某定当全力以赴。”   临渊点了点头,算是允诺。   刘掌柜似是想起了什么,指着身边的女子说:“哦,这位便是家妻冯氏,不知各位公子如何称呼啊?”   初七有些兴奋地主动为刘掌柜一一介绍着,还不忘将临渊将陈吟从玄雀洞中救出来的丰功伟绩说了一遍,当然,他隐瞒了临渊化龙的事实。   陈吟看着滔滔不绝的初七,觉得这小孩精力怎的如此充沛,也不嫌累,便及时打断问那掌柜:“刘掌柜是否方便同我等讲述一下是究竟如何沾染这血痕的?”   刘掌柜回忆道:“那日张家老太摔断了腿,我与那张家兄弟是打小一起长起来的,我便同他一道去西山采药。我们采完药往山下走,走到半山腰听到草丛中有一阵窸窣声,接着我就觉得脚腕处一阵锐痛,我还当是被蛇咬到,找了一处空旷地停下,才知道我那兄弟也是被咬到了。可是当我们检查腿腕处时,并未见到伤口,而痛感又似是减轻了些许,我们便未曾当事,只下山回到家中时,才发觉整条腿竟不知何时多处数道勒痕,后来渐渐遍布全身各处,痛胀难忍。这才晓得庄内所说的并非谣言,家妻为我去镇中抓药,但饮药数日未曾见效,没想到今日被公子的一粒丹药便给治好。”   临渊闻言眯了眯眼睛,道:“掌柜可知那位张家兄弟现下如何?”   刘掌柜痛声道:“他已然去了。”   陈吟待刘掌柜情绪渐稳后,看了看沉思的临渊,又开口问道:“我等一路前来,所经前村时也曾见到此病者,就死在我们眼前,不知为何会有如此多的人罹患此病,难道是属瘟疫?”   刘掌柜道:“公子不知,这西山阴雨较盛,多产药材,西山脚下的几个村子大多是以此为营生,因此有不少人在上山采药时陆续染上此病。但此病却不是瘟疫的,得病之人渐多后,人们便不再去西山采药了,可是这病因人而异,有的人死的快有的人死的慢,所以当初可能最早染上的,近日才死。”   临渊向刘掌柜作揖又叮嘱了几句后转身出了内室,来到刘家庭院内,手中握着药罐负手而立。   陈吟及青司木华跟着出门,站到临渊身后。   陈吟望着临渊的背影,也不说话,只是弹拨着手中的手珠,临渊站了多久,陈吟就看了多久。待临渊向门口迈步而去时,陈吟才开口道:“且慢。”   临渊闻言停步,回首望着陈吟。   陈吟慢慢踱到临渊身边,懒笑道:“你莫不是要挨家去问有无病者吧?”   临渊不置可否,未曾作答。   陈吟抬眸看着临渊,轻笑道:“一根筋。你觉得他们会在这浓雾之日为你一个陌生人开门?”   临渊正身面向陈吟站好,道:“你有何打算?”   陈吟眼带笑意,正了正声,道:“这雾嘛,你招阵风吹走便是,但若是要去敲门,最好是等刘掌柜能下地后与你同行。毕竟他是本庄的人,而且他又曾患此病,他本人前去示意给其他病者看更能使人信服,如何?”   临渊默言看着陈吟,似是有几分欣赏之情在其中,他们一路同行,陈吟虽然爱逞嘴上之快,但总是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帮他一把。   临渊和声说道:“依你。”   此时屋内的冯氏,走出来和颜悦色道:“诸位公子今日就莫走了,救命之恩我们无以为报,总得摆桌请诸公一宴才是。”   陈吟看了一眼临渊,就不能指望这呆子说句什么,叹了口气,转过头对冯氏拱了拱手说:“夫人,我等怕是要在贵府叨扰数日了。”   冯氏笑了笑,刚要开口,就听见刘掌柜的声音爽声笑道:“那更是好,诸位恩公想在寒舍待多久就待多久,刘某这宅邸偏不巧就是客房多了些。”说完又十分爽朗的笑了几声。   陈吟见刘掌柜已经能在初七的搀扶下下地走路了,侧头冲临渊示意一眼,又笑着冲着刘掌柜作揖道:“那我等就不客气了。”   因为陈吟他们来时已经过了午时,且府内能烧菜的只有冯氏和初七两人,两人准备七人的饭食还需些时间的,于是餐宴便准备到了晚上。   本来冯氏是推脱着女人不能与客同桌的,但陈吟一直强调无碍并以“夫人不在我们便也不吃”为由,硬是将冯氏留了下来,因为他本就为人洒脱,又不是他们上境,哪来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礼节。   临渊看着在跟刘掌柜胡闹的陈吟,眼角不觉又隐了一丝笑意。   刘掌柜因陈吟的不羁而觉有趣,心情甚佳,举杯道:“刘某因病不能饮酒,便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临渊端着酒杯看着身旁的陈吟毫无顾忌的拿起酒杯就要张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住了陈吟的手腕,低声道:“你就莫要喝了吧?”   陈吟眯着眼看着临渊,看来那日在客栈醉酒后果真是对这呆子做了些什么的,他心思一转开口道:“就一杯,你看着我,不会喝多的,可好?”   陈吟满眼笑意地看着临渊,眼眸一闪一闪,红润的双唇深深勾着,当真好看极了。   临渊有些无奈地转过头去,叹了口气:“随你吧。”   看临渊松口,陈吟嘿嘿了两声,拍了拍临渊的肩膀,就举杯示意刘掌柜,一杯而尽。   临渊看着陈吟爽快饮下,便也举杯示意后饮下。   刘掌柜因多日未见初七而与他闲聊着,问他此次是为何来刘家庄寻他。那初七如今竟是如何也不好意思说他是来要工钱的了,便以多日未见挂念他家掌柜的为借口搪塞过去,许是初七年纪尚小,刘掌柜十分喜他,便与冯氏一起三人拉起了家常。   陈吟看着被问到来由的初七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有些捧腹,但又不能表现出来,便只能将头侧在一边颤颤地发笑。   注意到异动的陈吟,临渊问道:“可有不适?”   陈吟一脸笑意地抬起头,露着光洁的牙齿,低声道:“我笑那初七,一脸傻样,跟你……”   陈吟顿时闭嘴,看着了然的临渊,心叫不好,急中生智道:“跟你比可差远了。”   临渊将脸侧过去,似乎并不想听陈吟说话。   自知失言的陈吟想着讨好临渊,又主动开口道:“你也是能饮酒的?”   临渊不曾说话。   陈吟:“你们上境竟也有酒喝?”   临渊不语。   陈吟:“你若没喝过酒就莫要喝了嘛,省的喝醉了做些羞人的事,有失风度。”   临渊终于忍不住看向陈吟,那眼神犀利,似乎在说你哪有什么脸面来说醉酒后的事。   陈吟被临渊看的有些心虚,转过头,拿起酒杯又喝了一杯。   临渊看着饮完第二杯的某人,阖了阖双眸,仿佛找到了收拾某人的办法。   刘掌柜与初七聊完,看着没有动筷的临渊青司和木华,问道:“三位怎的不吃,菜色若是不合胃口,三位尽可提出要求,再让家妻去做。”   临渊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倒是陈吟抢先说道:“这三位家风严谨,家中祖辈为保其矫健身姿以习功练武,便要求不可多食。”   青司木华皆是被陈吟的这套说辞镇住了,这位陈公子当真是会睁着眼瞎说八道啊!   临渊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向刘掌柜开口:“正如陈公子所言,还望掌柜莫要见怪。”   惊讶中的掌柜缓缓点头,道:“怪不得三位公子风度翩翩架势不凡,原来是出自名家,是刘某寡闻了。”   青司木华觉得他们神座跟陈公子待久了,好像变得有点……厚脸皮了。   陈吟笑呵呵地看着临渊顺着自己话说的模样,有种“你看你还不是得听我的”的优越感,又饮了一杯。   刘掌柜见陈吟似是十分喜酒,又举杯邀饮,陈吟十分配合地应邀,将杯放在嘴边。   在陈吟将酒饮尽刚要下咽时,听得临渊不咸不淡开口道:“那日你醉酒,曾趴在我肩上唤我神座,还说你等了我一整夜。”   陈吟像被雷劈到了一般,含着酒愣了片刻,硬是将酒又尽数吐回到杯中。陈吟此刻脑中一片空白,只觉自己浑身血液往上冲着,他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那呆子说什么?他曾叫他神座?还说等了他一整夜?这日子当真是没发过了!!这呆子记得这么清楚,是不是还会时不时从脑子里摘出来回味回味,顺带取笑取笑他啊?!   刘掌柜看出了陈吟的不得劲,问道:“陈公子这是怎了?”   陈吟只是面红耳赤地望向掌柜,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临渊默然道:“许是醉了。”   陈吟猛然转头看着临渊,这个呆子!   临渊看着面颊微红,眸中带着些许嗔意的陈吟,眸中隐着笑,柔声道:“醉了就去歇着。”说着临渊就起身,要扶着陈吟起身。   陈吟知道自己实在无心再坐宴,只能顺着临渊给的台阶下,这便与刘掌柜辞别后同临渊一道去了偏院内的客房。   来到客房后,临渊点了烛,看着怒视着他的陈吟,淡然开口:“日后可还饮酒?”   陈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突地,他侧视着临渊,眯缝着眼道:“你莫不是坑我呢吧?”   临渊正身道:“我从不打诳语。”   陈吟叹了口气,有些绝望,“罢了罢了,日后我戒了就是了。”   临渊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陈吟坐在榻边,懒懒抬眸道:“你还在此处作甚,不回你屋?”   出乎陈吟意料的是临渊非但没走,而是径自走到榻旁,挨着陈吟坐了下来,说道:“不想回。”   陈吟咬了舌尖一下确定自己没醉,他怔然看着临渊,试探地开口:“白二,你醉了?”   临渊依旧目光淡然地看着陈吟,一边否认一边摇头道:“未曾醉。”   竟然摇头了?这呆子平日里何曾做过这样有失体态的动作?当陈吟思考着接下来要再问点什么的时候,听得门外两人的声音,由于陈吟并未关门,所以声音格外清晰。   “青司,今日神座是不是有点不正常?”这开口的自然是木华。   “我也发现了。今晚他似是格外亲近陈公子。”陈吟瞪着眼睛,这,这是青司君?若是木华君在他们神座不在场的时候还是有可能会说这样的话,可是青司君,怎么可能呢?   陈吟歪着脑袋,看着面无表情的临渊,一手指向门外,道:“你方才可听见门外二人是谁?”   “青司木华。”   “你可听得二人在谈论什么?”   “我。”   陈吟倒吸了一口气,接着问道:“谈论你什么?”   临渊依然面无表情道:“说我不正常。”   陈吟腾地一下从榻上站起,这呆子绝对是醉了的,还有,醉的不只是这呆子,还有那两位小仙君……   陈吟正在困扰该如何将醉了的临渊从他屋内请走时,临渊自己站了起来,说道:“你该歇了。”   陈吟木然地点着头,应着:“是,我是该歇着了,那你……”   临渊没等陈吟把话说完,一本正经地说:“要我陪?”   陈吟摇着头又摆着手道:“不必不必,你也早点歇着。”说着就将临渊推着出了门。出了门的临渊倒是也未再做什么奇怪的举动,依然一派正气地走回了屋。   只剩下陈吟的时候,他才突然觉得头大,怎么能在一夜之间发生这么多事?戒酒戒酒,日后这酒定得是一滴不沾的,不仅他自己,还有那呆子,还有那两个跟班,统统得戒酒!   陈吟冷静下来后,回想起方才那呆子醉酒的模样,他不禁捧腹了一会,这呆子从何时开始醉的呢?而且他怎么醉的,他不就只饮了一杯吗?明早定要问问他,看他如何作答。   作者有话要说:   本还想把醉酒的某座写的更好玩一点的,但是觉得有失风度,所以还是不要了,哈哈哈……嗯。   还有就是日常表白读者们,笔芯笔芯~~   大家午安~~ 第17章 血痕(三)   次日,陈吟醒的格外早,因为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跟某人证实一下。陈吟想了很久,因为他考虑了许多因素,比如这呆子会不会酒醒之后就将所做之事忘了,还有如果问的太直接的话,那呆子毕竟是神座,如果让他有失颜面也不太好。   陈吟最后打定主意推门而出,发现他们三人还未出门,他便倚在门前静静观察着那处的动静。   不久后,随着开门声,临渊三人便翩翩而出,全然没了昨日的失仪。   陈吟双手抱胸,怡然踱到三人面前,意味悠长地望了三人一眼,笑吟吟地说道:“早啊,三位。”   临渊居高临下地瞥着陈吟,有些防备地开口:“有事?”   陈吟看着临渊又是这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实在是与昨晚相差太大,他强忍着笑意,将前臂搭在临渊肩上,手则拍了拍了他,道:“来来来,这边说。”   临渊并没有将陈吟的手拉下,而是十分配合地与他走去了一边,开口问道:“要说甚?”   陈吟清了清嗓子,仍然保持双手抱胸的姿势,含笑开口问道:“白二,我昨晚许是有些醉了,记不太清昨日晚宴之后的事,想问问你可还记得。”   临渊诚然,道:“记得。”   陈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接着问道:“那晚宴后,发生了什么?”   临渊道:“见你颇有醉意,将你送回屋内,我便走了。”   陈吟皱着眉,问:“没了?”临渊老实地点了点头。   陈吟摸着下巴,开口:“那你可曾同我讲过什么,或者可曾听见别人说什么?”临渊:“未曾。”   陈吟打量着临渊,这呆子的表情倒是无可挑剔,“当真?”   临渊:“当真。”   陈吟疑虑地瞥着临渊,这呆子的确不像是扯谎的样子,看这样是把自己醉酒后在他屋内的所言所为皆是忘记了,他对临渊说着“你且等着”就走向了仍站在原地的青司木华。   陈吟:“两位仙君在昨日晚宴后,回屋途中可曾说过什么。”   二人相视了一眼,皆是默然的摇了摇头。陈吟看着两人,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临渊,好嘛,人家三位倒是会忘,只把自己失态的那部分忘记了,这也是种本事!可总归人家三位皆是正人君子,若是揭短就不好了,指不定哪日他们能自己想起来自己曾干过这等蠢事呢。   陈吟最后拍了一下手,笑道:“无事了无事了,我就是怕昨日可曾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既然三位皆是说没有,那便是没有了。”   这时初七腾腾跑来,笑呵呵道:“四位公子皆是起了,我与夫人做了点早食给众公子,这便去用吧?”   陈吟一行人往前院走着,在厅内见到了已然能独自下地的刘掌柜。见到陈吟等人,刘掌柜十分欣然道:“各位睡得可好?”   临渊与青司木华皆是礼貌性地颔首示意一番,陈吟拱了拱手,道:“甚好,刘掌柜睡得可好?”   刘掌柜爽笑道:“好好好,陈公子昨日不胜酒力早早便醉了,可有不适?”   陈吟礼道:“有劳掌柜挂心,在下并无不适”,陈吟看了一眼临渊,眨了眨眼,又回看向掌柜开口:“刘掌柜,我等有一事相求。”   刘掌柜听闻正身,道:“各位尽管说,只要刘某能做到,定会去办。”   陈吟笑道:“在下见掌柜如今已能独自行走,便想着邀您一同去庄内各家敲门询问是否有病者,若有,则为其医治。”   刘掌柜点了点头,道:“诸公宅心仁厚,刘某自愧不如,公子行善事刘某自会同行,只是大家对这浓雾的来由众说纷纭,无一不说是鬼怪作祟,怕即便是我去敲门,也无济于事啊!”   陈吟道:“至于浓雾刘掌柜不必担心,此事白公子自有方法。听掌柜的意思是愿意与我等同去了?”   刘掌柜道:“那是自然。”   陈吟拱手道:“在下谢过了,那咱们用餐后便去?”   刘掌柜:“甚好甚好。”   陈吟随着刘掌柜往里走,临渊无声走到陈吟身边,压着声音沉声道:“多谢。”   陈吟勾唇抬头:“为何谢我?”   临渊也看着陈吟,目光顺和,“甚多。”   陈吟盯着临渊几瞬,轻笑道:“不必,先前在黑羽山中巨鹏之毒时,我说过日后也会照顾你的,你莫不是忘了?”   临渊敛下目光,睫毛扑动着,声线有些悦色,“记得。”   食过早膳,陈吟临渊等人连同刘掌柜一同出了刘宅,来到街上。街上的雾竟是比昨日陈吟他们来时还要浓了一些,陈吟发现自他出了刘宅,腰间的手珠就开始泛红光,当他走至某一人家门前时,那红光颜色又更深了些。临渊招了一阵大风,旋留在刘家庄的上空,防止浓雾再次拢起。   刘掌柜从最近的一家开始户户敲门讲明来由,因着大雾散去本就有几户人家想开门出去购点食材回来的,很多门户人家均是慢慢开了家门。可是自打庄内有人开始染上此病到如今已有半月之余了,多数病者早就去世了,现今还活着的总共也就十几位,也因为此,临渊的药不仅够用,还剩下了几粒。可是患病的不止有刘家庄一处,就算可治愈本庄内病者,所剩无几的药丸也实在不够救治他处之人。   临渊看着北边几处依旧被浓雾拢住的几个村庄,有些发愁。青司看到了正在远眺北村的临渊,走上前行礼道:“神座。”   临渊并未回头:“嗯。”   青司:“先前东篱神座还曾留下了些许药丸在属下这里,神座若是想要救助这几村的百姓,便可拿去。”   临渊缓缓转身道:“可够?”   青司:“若是与刘家庄情况相似,应是够的。”   临渊将剩下的几粒药丸一并交与青司,道:“你与木华连同刘掌柜现下便去北处的几个村落救治伤者,本座前去西山降化赤魂草。”   青司领命。临渊又去同陈吟说道:“我要去西山,你与青司木华一道去北边村落罢,你那手珠如今能护你周全,但是我不在你也须时时警惕。”   陈吟疑道:“去西山做甚?”   临渊:“降化赤魂草。”   陈吟抬脸,道:“我也同去。”   临渊:“不可,太危险。”   陈吟拿起手珠示意临渊,笑道:“如你所言,它现下不是可护我周全吗?”   临渊:“与青司木华一并在此处不好吗,为何执意要与我同行?”   陈吟也不知道他自己为什么就想去,浑笑道:“就想同你待着,如何啊?”   临渊眼底漾起波澜,和声道:“走吧。”   他们二人穿过刘家庄,走到了西山脚下,临渊却突然停住了步伐。   陈吟回望着驻步的临渊,问道:“怎的不走了?”   临渊蹙眉望着山上,眸光愈渐冷冽,道:“我似是感受到了一丝冰玉之气。”   他们一路循着瀛洲西山的线索而来,现今也算终是有些眉目了,若那冰玉真在此处,那呆子便可寻物而回,之后……之后就好像没他什么事了,那是不是就是要就此别过各走各路了?也就是说若是寻得冰玉,他日后便是再也见不到那呆子了?不知为何,陈吟竟有些神伤起来。   回过神的陈吟想同临渊讲些什么的,却见他右手在左手腕上轻轻一拂,将其割破了。   陈吟猛然上前,紧握着临渊手腕,提高声音:“你这又是作甚!”   临渊似是有些吃惊,顷刻后又平静道:“赤魂草嗜血本性,需用血将其引出。”说罢便以气助力将血滴入了西山的林丛中。   陈吟始终紧握着临渊的右手,见他完成动作,有些埋怨地道了句“荒唐”,当他试图要去查看临渊伤势时,腰间的手珠竟缓缓升起,化成一束红光缠绕在临渊的手腕上,片刻后又化作原形重新落入陈吟腰间,而临渊腕上的伤口竟是一丝一毫也瞧不出了。陈吟怔怔地想道:这珠子难不成是通他心意,但又不是知晓他的下一步动作,而是早于他的动作而行动,就像是生在他体内一样,这是为何?   临渊将念珠的动作尽数收入眼底,声音有些哑道:“……你……”   陈吟闻声抬眸,“怎么?”   临渊只是紧紧盯着陈吟,眸中的神色像是瞬间被点燃的烛火,熠熠生辉。   此时,山中林鸟尽飞,有数条绿藤蹿腾而出,直直冲向临渊而来。临渊瞬时化龙,卷起陈吟腾在空中,冷冷注视着疯狂的赤魂草,在赤魂草尽数而出时,临渊发觉自己已然被通红的光亮包裹,那双本是暗藏寒光的龙眸瞬间温和无比,柔情无比。   他暗隐情愫,和声说道:“不必保我,护好你自己为首要之事。”   被临渊层层卷着的陈吟有些不解,保他的是那珠子又不是他,那呆子干嘛同他这么讲,而且又不是他让它去保他的……?他难道没想保那呆子吗?不是的!而且那呆子的话的意思好像是说那珠子的举动就是他的举动,不过好像确实是这样的,所以只要在他想要干点什么之前,那珠子就会有所行动吗?陈吟又想到了那日临渊中了媚毒,那手珠第一次为他解毒时,那时好像也是他自己想了想这下烛龙之火已灭,可以解毒了,否则,那珠子怎能知道解毒的时机呢。   原来如此,所以,每当这念珠做了些什么时,临渊就会十分直接地接受来自陈吟赤诚的心意。   陈吟无声地仰天:这日子要不还是别过了吧……   空中一声龙啸,数道金光从天而降,圈圈包绕着绿藤,片刻后,赤魂草才渐渐安分下来。待赤魂草不再躁动时,临渊才将陈吟放下来,化成了人身,可是此时的红光依然包裹着临渊。   临渊看着陈吟,虽然是面无表情但却让人觉得他甚是欢欣,“现下是真的可以不必保我了。”   陈吟有些脸红,他轻咬着唇暗自试着支配那手珠,果然,手珠十分听话地隐去了红光安分地落入了他手心中。陈吟看着手珠,有些讶色,当他抬起头时恰好与正在紧盯着他的临渊四目相视。   陈吟本就有些发烫的脸被临渊盯的更是愈加红了,为了化解自己尴尬的处境,他指了指临渊身后被金光缠裹的赤魂草,说道:“你不是要降化此物的吗,还等甚?”   临渊轻应着,似是有些笑意,但在他转过身去时,眼底又如一汪寒潭,他冷然开口:“可知罪?”   赤魂草颤声:“小仙知罪,还望神座饶我等一命。”这赤魂草的声音竟是如孩童般,稚嫩又纯澈,实在与那嗜血的本性相悖。   临渊:“尔等受谁蛊惑?”   赤魂草:“神座,小仙不知,只记得那日红光一现,我们便再也不记得后事了。”   临渊:“异动前尔等可见过上境中的某位神座?”   赤魂草:“倒是那日荒天神座来到小仙殿中问我等一族的年岁,其他的神座皆是没再见过了。”   临渊蹙紧眉头,双唇抿着,身上的冷冽之气无声地愈渐浓烈,果然是荒天。片刻后才又说道:“可还有甚要交代的?”   赤魂草:“神座,小仙所知的皆是说了,还望神座宽恕。”   临渊厉声:“尔等滥杀无辜,作灾凡间,还敢妄求本座的宽恕?若还想在上境名册内见到赤魂草一族,尔等还是自觉领罚为好。”   赤魂草弱声道:“我等甘愿受罚。”   临渊从手心化出金光,道:“去轮入道罢。”数道金光乍然闪烁,待其黯灭后,数条绿藤皆是无影了。此时陈吟手心中的手珠发出耀人的红光,道道穿入陈吟胸中,陈吟也因此空腾在半空中,周身裹着风,感觉有什么沉寂已久东西在他体内蠢蠢欲动。   片刻后,陈吟重新落地,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隐然间得到了些什么在他体内伏留着。   陈吟看着自己的胸膛,又看了看恢复原样的手珠,最后看向临渊开口:“白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珠子与我之间的联系,也早就知道我并不是凡人?” 临渊不置可否,但是他似是解释:“你的记忆与灵力该是你自己寻回的,这其中恩怨也该是你自己去了结,我不便插手。”   陈吟看着开诚布公的临渊,点了点头,他只感觉他的记忆以及临渊所说的他的灵力马上就要恢复了,只是仿佛还差最后一步,而且这与某个人有关。更奇怪的是,当陈吟试图去想此人时,心中便有一分难以抑制的躁动,或许这就是临渊所说的“恩怨”。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文,总会有这般那般的问题,得到的结果也十分不尽如意,但是我想了很久,还是得不忘初心。   所以即使看我文的人很少,我还是会努力完成这个作品。   再次感谢各位读者,你们的点击都是对我的鼓励,鞠躬。   最后日常表白各位小可爱,大家午安~~笔芯~~ 第18章 鏖战(一)   临渊冷冷注视着西山,降化赤魂草后这冰玉气息竟是更加清显了。   临渊看着陈吟,和声道 :“现下我还需上山查看冰玉的踪迹,我并不能预晓会在山上遇见什么,你可仍要与我同行?”   陈吟:“自然。”   二人步行上山,山上一丝风也没有,周围静得出奇,只能听见二人长靴踩碎枯叶的声音。二人走了许久,最后终于停了下来,因为他们发现,从刚刚进入一片竹林开始,不管他们怎么走,皆是会重新再回到原地。   陈吟抬头望了望四周,说道:“白二,我们是不是入阵了?”   临渊淡然道 :“是七宫阵。”所谓七宫阵就是布阵者将七个相同的小阵分别布于七处方位,主阵则布于中心被其他六阵围绕。当有破阵者进入主阵,则会激活剩余六阵,自此七阵会随着破阵者的行动而逐一变换,混淆破阵者判断使其不能辨认何阵为主阵,也因此不能破阵。   陈吟道:“此阵可易破?”   临渊摇了摇头:“一旦进入主阵,入阵者则不能进、不能退、不能入天、不能遁地。七阵相继变换,直至入阵之人死去,此阵方可休止。”   陈吟一听反而笑道:“那我俩岂不是要在此共死了?”   临渊回望着陈吟:“不会,找出主阵,此阵可破,只是颇费工夫。”说着临渊展开左手心,右手食中二指在左手心内写了什么,瞬间七道金光从临渊掌心化出,没入林中。临渊席地而坐,握起左掌抻住七道金光,阖目念着什么。临渊白袍高高扬起,发丝也被吹得散落,身前的金光纵射而出,像极了浴光而临的仙佛。   七道金光穿入竹林,铮铮而响,因其力道极大,林中有数片竹叶被镇落,这下本来寂静的竹林顿时变得嘈杂起来。林叶唰唰作响,其中有一根金线没入之处,那似是钻入云霄的竹子开始肆意狂动起来。有数根竹子从林内直直刺向临渊,临渊瞬时睁眸,左手压线撑地翻身而起,空旋一圈而落,那本来刺向临渊的数根竹子便直直刺入了临渊身后的竹林。   临渊的动作一气呵成,潇洒灵动,陈吟看得好不爽快。因为是临渊在破阵,所以那竹子并没有对陈吟造成什么伤害,只是次次直冲临渊而去。   待方才那数根竹子没再动静后,临渊一身英姿站在阵中,又念了几句。铮铮几声后,临渊的左右身侧各传来一阵异响,眨眼间,果然从林中又有数根竹子朝向临渊直直刺来。临渊腾风而起,双腿左右分于身体两侧,轻轻蹭着竹子的叶片停留,待从两处冲出来的竹子碰撞相冲倒地后,他才缓缓降地,而那七道金光始终被他牢牢牵在手中。   待临渊双脚刚刚触地,又有三处异动。这次的竹子速度仿佛更快些,临渊念着咒,右手甩出一道寒光直接将一处的竹子根根劈断。可能是因为临渊念咒有些分神,而此次的竹子速度又快,因此剩余两处的竹子眼看就要刺向临渊,这时站在一旁的陈吟将手珠抛向临渊,在手珠靠近临渊的一瞬间,红光顿现,将临渊包绕了起来,那竹子也因此被阻在了红光之外,不得近临渊身。   本来只是临渊一人破阵,那阵次次也只是冲着临渊一人而去,可是刚才因为陈吟出手阻了那竹子一下,此阵仿佛意识到还有第二人也妄想破阵,因此那两处的竹子改变了方向,直直冲着陈吟而去。陈吟看着那气势汹汹的竹子,心想道:好嘛,这阵终于意识到还有第二个人在了。   临渊见竹子向陈吟而去,便从右手化出金光缠住陈吟,将他从险境中拉出,与他一同落在了念珠的包绕中。   此时临渊左手牵线,右手揽住陈吟的肩膀,带着一圈红光腾风而起,念咒将那竹子安抚了下来,之后才揽着陈吟而落,左手依然牵着金光。   落地后,揽着陈吟的临渊并未松手,他蹙眉瞪着陈吟,微有怒意,开口:“你可知刚才胡闹险些让你丢了性命?”   陈吟是笑着的,但是却无比认真道:“怎得我救你就是胡闹了,那你呢,你救我也是胡闹?”   临渊怔了一怔,道:“不是。”   陈吟这才勾唇笑道,“我亦不是。”   临渊沉默片刻,敛着眉,睫毛扑动:“日后莫要为我伤了自己。”   其实陈吟很想开口问问临渊,问他当初割腕以龙血为他解毒时又是如何想的。可是最终陈吟没有开口,他舔了舔嘴唇,咬了咬后槽牙,此事还是日后再问吧。   临渊念咒将手心内的七道金光收回,现下有六处竹子曾攻击他们,只有一处自始至终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故而那处便是六阵所护的主阵。   陈吟也收回手珠,跟在临渊身后朝向那主阵走去,可当他们走进那处的竹林时,林内的竹子瞬间皆是消失了,取而代之出现的是一个石台,那石台上正放着一枚通亮光白的白玉。   临渊走上前,把手拂在白玉之上,片刻后,道:“不是冰玉。”   陈吟惊道:“什么?”陈吟说完又注意道自己手中的手珠又在闪着,但这次的闪烁不像是在提醒陈吟注意什么,而像是迫于得到些什么而急切地表达着。   临渊也注意到陈吟手中念珠的异象,又开口道:“这白玉虽是有灵性的,却不是万古冰玉,只怕它这身上的灵性也依旧来自于你那手珠。”他说着将白玉抛向陈吟方向,那手珠也紧随而起闪着红光将那白玉包裹起来。片刻后手珠又化成红光入到陈吟体内,陈吟只觉全身沸腾起来,一股怒气从下冲上却不得解。   临渊看向有些不适的陈吟开口:“如何?”   陈吟摇着头道:“似是你说的恩怨的缘故,只觉心愤不得解。”   临渊抬手渡了一股真气与陈吟,陈吟这才觉得舒适了些,他重新握起手珠,恢复了往常的姿态,说道:“若此物不是冰玉,那么我记忆中瀛洲西山的线索又当如何讲?”   临渊道:“线索为真,此物为假。”   陈吟细细想着临渊的话,开口道:“你是说真的冰玉被掉包了?”   临渊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陈吟:“那瀛洲西山的线索是否是那掉包之人故意说与我听的?”   临渊道:“现下你我知晓的太少,还不能妄下论断。”   陈吟:“那现在要如何?”   临渊:“先回刘家庄与青司木华回合。”   在二人准备下山时,有两道身影瞬时闪过,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那两人一男一女,一玄一青,生的均是好不俊俏。那一身青衣的女子,面容姣好,娉婷袅娜,额前画有冠尾花钿,手执一把青羽扇。她眉目秀美,却有着女子少有的英气。那一身玄衣的男子,装束类似临渊,只不过他的发冠为黑色,发簪也是通黑的玉簪。他黑色的衣袍以暗红绣着兰草锦纹,原本以草中君子著称的兰草以这般绣在他身上,竟有一股邪孽之意。   临渊正身看着来人,道:“两位神座如今于此处,可是上境中出了差错?”陈吟本就是认得东篱的,至于那位男子,应当是赤狐炎商。   东篱道:“上境现今倒是安和,原灵兽有异动的,也被我与炎商一并解决了,只是现下出问题的是神物。”   临渊警惕道:“出了何事?”   东篱看了一眼炎商,皱眉道:“现今丢了的不只是万古冰玉,就连炎商的枯草神灯也不知踪迹了”,东篱像是知晓要开口的临渊要说些什么,便又说道“我二人就是一路追寻荒天的踪迹到此处的,没想到到了西山附近,便跟丢了。”   临渊点了点头,道:“方才我在此山之上发现了七宫阵,而破了此阵后竟找到了此物。”说着临渊便将方才找寻到的白玉拿了出来,又道“布阵之人显然不知道此物并非真的冰玉。”   东篱接过临渊手中的白玉,问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临渊:“此物灵力虽也不凡,但却是断然不能与冰玉相比的,许是我接触冰玉久了,便能轻易觉出,那布阵之人应是忽略了此点。”   东篱将手覆在白玉之上,疑惑道:“可我现下并不能感受到一丝灵力是为何?”   临渊看向陈吟,道:“因为此物灵力已然归还于原主。”   东篱与炎商皆是看向陈吟,炎商开口道:“我方时就想问,不知在下究竟是何方神圣,再谈此等大事时临渊也不曾避你。”   陈吟礼笑着,手里握着手珠作揖道:“在下陈吟,因为失忆本人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是谁,所以阁下的问题我也无法回答。”   但是东篱与炎商皆是看见了陈吟手中的念珠,他们依稀记得此物倒像是伽南先祖手中的念珠。他们望向临渊,临渊默认点了点头。看来临渊早就知晓了,他应是想等着这位自己想起自己的身份罢。于是东篱与炎商也未再过多纠结陈吟的身份,只知道此人非敌为友便够了。   临渊道:“如今我让青司木华独自去救治被赤魂草残害的百姓们,不知他们如今处理的如何,我想先去与他们会合安排好百姓。毕竟二位追寻荒天踪迹而来,他现在必定就在近处,若他是布阵之人,过时发现我已然破阵且将此白玉拿走,他必定不肯罢休,到时只怕会连累百姓。”   得到两位神座的同意,他们四人便瞬时下山,回到了刘家庄。他们发现,先前早早被救治的刘家庄内的病者已经好了不少,可是北村的情况要糟得多。因为北村内原住村民本就人口多,故而病者也是刘家庄内的几倍,青司的药根本不够,幸好正当青司木华二人发愁之时,他们四人到了。   东篱自小擅长黄岐之术,身上总是带着各式各样的药,救治这样的病者对于东篱而言并非难事,因此没有多久,北村内的病者皆是人人得到救治了。   看着病情好转的村民,临渊又突然皱眉道:“如今四位神座皆是不在上境,上境的安危该如何?”   东篱一听临渊一脸严肃原来是要问这个,释然道:“我与炎商在离开上境之时,已设阵固护,你大可放心。”   东篱本还想问临渊有关于陈吟的几件事的,可是被西山上的一声长啸打断了,百姓们皆是惶恐道:“西山怒啦,西山上的妖怪又要来吃人了。”   临渊看着西山,荒天!   他对东篱说:“你与炎商先去牵住他,我设阵护着山下百姓,速速便来,荒天此人狡诈,切记小心。”   东篱应声与炎商腾风而走。   临渊摊开掌心在上面写着阵语,又翻过掌心,烫金的阵语皆是落入西山脚下村村落落所在的一整片大地,顿时数村内皆是金光乍现,后又渐渐隐落,一片祥和。布完阵,临渊便揽起陈吟的肩臂,道:“走吧。”   陈吟此时却停住了步子,指着西山道:“你所说的恩怨可是此人?”   临渊如实道:“嗯。”   陈吟从未如此正经地问道:“白二,我的真实身份,于你而言是益还是害?”   临渊道:“益。”   陈吟似是松了一口气,道:“那便走吧。”   临渊看了陈吟几瞬,揽住他腾飞至西山。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下一章陈吟小朋友就要恢复记忆啦,莫名激动……   日常表白读者们,大家午安,笔芯笔芯~~ 第19章 鏖战(二)   陈吟与临渊到达西山时,东篱与炎商正在对荒天好言相劝。   东篱:“荒天,你身居此位,所作所为若愧对于百姓,你还有何颜面去见元祖?”   荒天嗤笑道:“伽南?伽南早在十几万年前就灰飞烟灭了,我一个活人如何见的到。他以元祖身份自居,却有失公正,他有误在先,那我也愧对天下一次又何妨?”   炎商:“大胆!你竟敢侮元祖清平!”   荒天轻哼一声,面带狠意,走近炎商,冷然开口:“你却以为是我诬陷与他?!”他提着剑,狠狠指向刚到的临渊,目露寒光,嘴上却扯着苦笑:“就凭他们白龙一族历来就是座前的神族,所以他们族长七千岁就可登位神座,我族代代为上境鞠躬尽瘁,二十万年才入神册,我十万年才登神座”他又瞥向炎商,瞪着双眼,嗤笑道,“你们那位元祖伽南倒真是公允得很!”   东篱怒道:“荒天!你莫要颠倒黑白!白龙一族本就早你们一族数十万年,在你族还未有所作为时白龙一族已为上境平定过数场混沌,入神册登神座本就是众望所归。”   荒天道:“众望所归?你青鸟一族同为神族,有何颜面与我辩此事!”   炎商有些平下心气,缓道:“我族与你族皆不是神族,入神册的日子还要晚于你族,我登位为神座的日子也依然晚于你,可我依然顺成元祖遗训,听其教诲,尊顺两族神族,与其他神座共保天下太平。”   荒天不屑地笑着:“你族甘愿为人刀俎我有何法。”   东篱与炎商十分恼怒地上前但被临渊抬手阻住,临渊用手指将荒天指在自己面前的剑身拉下,紧看着荒天,淡然道:“你对我的偏见也非一日之久,不如今日就来个了断,如何?”   荒天撇嘴笑道:“如此倒是甚好。”   “且慢。”众人皆是望着开口的陈吟,只听得他懒洋洋的声音,是在与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势有些不符。   荒天这是才看见陈吟所在,眯着眼睛看了片刻,了然开口:“魔君,你倒是没死。”   临渊闻言收紧了双眸。   陈吟懒眼抬眸,轻笑一声,将唇勾出邪魅的弧度,手里还拨弄着念珠,闲散道:“真是让荒天神座失望了,本君竟是活的好好的呢。”   其实陈吟在荒天第一次开口时就已经将全部忆起来了。他根本不是什么凡人,而是苍穹上境先祖伽南手中的那串念珠。伽南仙逝后,他不愿拘于上境的繁文缛节,看腻了仙道的是非,冒大不违之忌修了魔道,并在上境中有了一席之地,人称魔君。上境中人人对这位魔君又恨又怕,恨他不循元祖善念修了魔道,又怕他一身灵力,皆是受传于元祖,这便意味着这位魔君的法力并不亚于先祖,这是什么概念?也就是说若是这位魔君想,他便可以再造一个上境出来。   可是陈吟虽修魔道,但从不做恶事,陈吟自认所作所作为从未有害于上境。   也正是基于此点,那日他闲来无事竟无意间知晓了荒天的阴谋诡计,看见他的真身衔着万古冰玉往轮入道飞去,他出手阻拦,那荒天本不是他的对手,奈何他真身实在是庞大,陈吟不甚被其推入了轮入道。可陈吟真身并不是仙体,乃一串念珠而已,所以轮入道地业火只是伤了他的心神失了记忆,他的一身灵力也被荒天所摄,用于蛊惑上境中灵兽以去祸害人间。   临渊看着已然恢复记忆的陈吟,看着他有些异化的模样,应是恢复了记忆想起该如何运用他的真身,将其中的灵气渡化了过来。他竟是变得更白了些,身量也没有原来纤瘦,只是双唇与眉间的红痣更加鲜亮,就连那双眸子,也渐隐渐现地显现出几分魅异。   陈吟勾唇冲着临渊笑了笑,将临渊因与荒天争论而向前站了几步的身体拉回到自己身边,懒散地笑着,转看向荒天道:“不知神座打算又该如何与本君了断呢?”   荒天向众人横剑一扫,冷然道:“今日我便与你们有所了断,魔君,即便是你,怕也抵挡不住三件神物之功。”   陈吟嗤笑道:“哪来的三件?”临渊配合地将白玉显出,道:“此物并非冰玉,只是一件普通的白玉罢了。”   荒天怔然默道:“他竟敢欺我!”   炎商:“荒天!将我神灯还来!”说着便动手与荒天打斗起来。   临渊看着失去神物的炎商明显不占优势,便要动身前去相助,陈吟却将其拉住,道:“你现况与炎商并无异,而荒天可是有两件神物在手,即便你再厉害也无甚胜算。”   临渊道:“他本就是冲我一人而来,我若不去,此事便不了。”说完便腾空而上,东篱也紧跟其后。   陈吟独自一人留在地上望着正在半空中打斗的神座们,他注意到那位炎商神座虽说是失去神物护体,出手却次次狠毒,全是直中要害而去。因为与三人打斗,荒天有些吃力,不得已拿出了两件神物,施咒将其合化,并收其灵力入体,顿时金光一现,将炎商冲了出去。   之所以只将炎商一人冲了出去,是因为东篱本身就有落衣之羽护体,而临渊,自有陈吟在下护着他。当临渊发现自己又再次被红光包绕时,他低头看了一眼某人,陈吟便也抬头给了他一个灿灿的微笑,随后也动身飞上,同临渊比肩而立。   陈吟负手而立,轻舐上唇,看着荒天开口:“苍隼,如今你手中只有幻镜与神灯两件神物,偏不巧,唯能克我的冰玉不在你手,如今你哪有资格与我对峙?”   临渊看向陈吟,显然连他自己都不知晓,冰玉是四大神物中唯一能克陈吟之物。   陈吟觉出临渊在看他,他也偏头勾唇看着临渊,紧盯着他,却不曾开口。   荒天森然看着正冲临渊笑的陈吟说道:“如今魔君竟是不肯修魔又改与白龙神座耳鬓厮磨了”,又阴笑几声,“我倒要看看你究竟称不称得魔君二字!”   陈吟收紧双瞳,眸中充斥着杀意。   荒天以两神物合化之力在天中开启一道门,瞬时从那门中涌出形形色色的魑魅魍魉,直冲陈吟临渊等人而去,嘴里嘶喊着各种惊骇之声。   陈吟手握念珠,微微引力,看着荒天,轻笑道:“苍隼,本君向你保证,今日定将你灰飞烟灭!”话落,念珠化为一把木扇现于陈吟掌心,扇尾悬着念珠上原有的四颗红珊瑚珠。   陈吟执扇对临渊说:“我去对付魔界中的魔怪,荒天就交与你了。”   临渊点了点头,沉声道:“当心。”   陈吟腾风而起,挥扇将成群的魔怪掀翻倒地,又将其牵引住甩入空中的天门内,遣回魔界。可是陈吟渐渐觉得,若是要将成千上万只魔怪以此法送回魔界颇费工夫,于是想到了一个指不定可以一次解决群魔的办法,便开口道:“本君有令,若是现在主动返回魔界者,本君保证不追其责并予其升仙之格”,转而看向正在与临渊等人打斗的苍隼,嗤笑道“当然,若是有人认为追随那苍隼可为自己拼得一份功名,尽可留下与本君较量一番,看看那苍隼是否能在保住自己的同时还能保得住你们。”   陈吟话落,许是多数人惧于陈吟的能力,有不少品阶灵力皆不高的魔怪开始打退堂鼓。最后多数都回去了,只剩下几只上古时期便已存在的蚩兽。那为首的蚩兽开口:“你自称魔君,却从未为魔界谋利,倒是处处维护上境,我等今日便是要来为魔界改弦更张。”   陈吟点头笑道:“不愧为蚩族,本君心念你们一族,不论年岁还是资历皆是可入神册的,本还想让上境冠你族神族之名,尊享神仙之乐,可现下来看,诸位应是瞧不上这等荣耀了。”   蚩兽道:“本族之光荣岂需他人评判,自然也无需你来挂念,魔君,今日我等便与你一决高低!”   四头蚩兽似是发狂般,向着陈吟所在狂奔而去,陈吟一跃身便骑上蚩兽之身,抓住它的鬃毛,以扇光在其颈间一划,那蚩兽的头颈竟硬是被陈吟活脱脱地切断了。顿时蚩兽头颅断裂之处血光四溅,溅在了陈吟黛青的长袍和如雪的肌肤上,更凸显出陈吟的邪魅之色。   陈吟踩在蚩兽的尸身上,懒懒抬眼,眸中带着妖冶的血色,木扇开在胸前,闲散地笑着:“各位对本君的表现可还满意?”   余下三只蚩兽更是如狂地仰天啸着,引下数道雷电,朝陈吟劈去。陈吟以木扇为蔽,挡住了几道,在他转身之时,不慎与其中一道擦肩而在上臂划出了一道深口。陈吟以扇光护体,又引气自愈,却不见伤口有愈合之势,陈吟冷眼望向那数道天雷,竟是寒电,与临渊招来的雷电是一般的。   那蚩兽竟是与白龙一族有些关联的,两族皆用冰寒之术,专克陈吟。怪不得敢向他宣战,原来那几头蚩兽是知晓他的短处的。   陈吟有些动怒,收了扇光,挥扇一扫将几道寒电扇散,又举扇唤来团团红光将三头蚩兽包围了起来。那蚩兽本就体格庞大,陈吟用来圈禁他们的红光又是不大的,因此它们在红光内皆是拘谨的很,动弹不得。   陈吟合起木扇,走到红光之外,悠然开口:“本君不想屠灭一个灵族,毕竟尔等灵兽传宗接代也不是什么易事,本君再问一次,你们可有悔改之心,可愿自返魔界?”   蚩兽不屑道:“你区区念珠罢了,有何资格统领魔界!”   陈吟爽声笑道:“你说得对,本君就是一串念珠,可那又如何,你还不是被本君擒在这红圈内,半寸也动不得?”   蚩兽:“如今我族灭在你手,日后也定会有他族血刃你。”   陈吟冷哼道:“本君等着。”说着陈吟将木扇在手心轻轻敲了一下,那红光渐渐缩小,直至再也不见,那被红光缠住的三只蚩兽也随着不见了踪迹。陈吟看着不见的蚩兽,又抬手将荒天先前开的天门毁掉,将木扇化回念珠,握在掌心,有些默然地站在那处。   他自是顽冥不化,不受□□,不然也不会在伽南身边万载最后却去修了魔道,可是他从未做过恶事,最后还是有人会恨他入骨。陈吟苦笑一番,抚了抚手中的念珠,想必伽南也是如此,救了天下又如何,还不是有人憎恶。   最后陈吟被炎商的一声魔君叫回了神,陈吟望向那方,原来临渊东篱与炎商三人设阵牵制住了荒天,但是荒天现在凭借两件神物之力,马上就要将阵攻破了。陈吟来到阵前时,荒天已经突破出阵了,陈吟不得已挥出红光将其困住。可是在陈吟挥袖的时候,看见了那红光中有些许的异样,随后那荒天就倒地不起了。   陈吟暗叫不好,走上前,托住荒天的身体,胸前是被红光刺透的伤口。紧接着,陈吟就看见了荒天已然飘散的元神。   陈吟方才只想阻住荒天,并无伤他之意,可他身上除了被他所伤之外并无其他伤口,陈吟蹊跷之余想到了方才有些异样的红光。   东篱仔细探着荒天的脉象与气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元神都散了,自是救不回了”。后又站起身,望向临渊,“荒天一死,冰玉便无处可寻了。”   临渊并未回答,只是蹙眉暗暗出神,但片刻后,他转向陈吟,凝视着陈吟须臾,开口:“你受伤了?”   陈吟这才恍然记起自己原是有伤的,不在意回道:“被蚩兽的寒电划伤,不妨事。”   临渊又蹙紧了眉道:“与我看看。”   陈吟老实地将左臂伸过去,临渊轻轻掀开陈吟破裂的衣襟,见到了伤口,便将手心覆在其上。陈吟触到临渊稍有凉意的指尖时,不觉心颤了一下。稍时,伤口便愈合了,临渊又抬眼看了看脸上沾有血迹的陈吟,又为其施咒净身。   陈吟看着临渊,觉得他好像又不高兴了,还以为他是嫌自己脏,于是笑道:“我也不是故意要弄成这样的啊。”   临渊有些不解的回道:“嗯?”   这时一直在旁边未曾开口的炎商笑着:“没想到魔君与临渊关系竟是这样好的。”   陈吟闻言侧眸看了炎商一眼,那人一脸笑意。   陈吟轻哼一声表示默认,又向东篱礼笑道:“烦请东篱神座看护好神物,本君与临渊上去一趟。”   东篱不明意问道:“魔君要去何处?”   陈吟若有其意地笑着:“欲界九天。”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哎呀,憋屈了将近二十章的魔君终于回来啦,大家猜到陈吟的真实身份了吗?   接下来会有更离奇曲折的事情发生,大家敬请期待~~   日常表白各位小可爱,大家午安,笔芯笔芯~~ 第20章 魔君(一)   临渊向东篱炎商拱手作别后便同陈吟前去。   陈吟看着身后的临渊道:“可有甚要问我的?”   临渊:“有。”   陈吟看着一本正经的临渊,有些不禁,道:“问吧。”   临渊:“为何冰玉是唯一克你之物?”   陈吟着实有些愣住了。他本是以为临渊会问他何时忆起的,是否有意要杀死荒天还有现在要去哪里这些问题的,结果临渊是要问这事,他一时之间有点不知怎么回。   思考了须臾,陈吟开口道:“你应是不记得了,那时你许有几千岁,第一次招引寒电时,不甚劈中伽南手腕,那时我恰好在他手腕之上,便为其挡了下来却损了几颗珠身,后来伽南花了数日才为我愈好。他一边愈我,一边呐呐自语说这念珠原是受不得冰寒之术的,自此我便知晓了。”   临渊默然了几刻,眼中微光闪闪,道:“记得的,只是不晓那是你。”   陈吟觉得临渊似是有些自责还是怎样,笑着拍了拍临渊的肩膀道:“哎哟,不怨你不怨你,反正那时我初有意识没几日,不晓得疼的。”   临渊只“嗯”了一声,没再言语,倒是陈吟怕这呆子又一根筋,转而开口道:“你怎的不问问我为何将荒天杀了?”   临渊道:“不是你。”   陈吟有些欣赏地笑了笑,开口:“你是如何看出的?”   临渊:“那红光中有异样。”   陈吟与临渊皆是没再言语。   他们二人一路驾风,很快便到了欲界九天。   还未踏进九天之境时,临渊拉住陈吟手腕道:“稍时可莫要胡闹。”   陈吟有些好笑地看着临渊,道:“不胡闹如何能看到荒天的元神,若是不胡闹,你来便可,为何我还要一同来。”   临渊闻罢松开了手,陈吟侧头看了看临渊一副放心不下的模样,勾唇笑道:“你放心便是,我收敛些。”   说完便走在前面,踏入了寂兰殿中。   这欲界九天乃是元祖伽南的追随者所居,他们也皆是神族,但不修仙道,不入轮回,不闻他事,专修伽南之道。因为瞻仰伽南所为,便在上境之外的某处建了一处仙境,起名欲界九天。而欲界九天中的寂兰殿便是掌管各类神族散落元神之处,因着他们对伽南虔诚的追逐之心,所以他们对于陈吟的所做所为十分的不齿。   因为他们无法接受一个追随在元祖身边万载的念珠,应是最受元祖善念熏陶者,但通灵后竟然一意孤行地修了魔道,还自封魔君。他不曾做什么恶事,所以众人也并无甚名头去降化他,就算他是真的有罪名,整个上境也无人能制服得了他。所以,伽南元祖逝世十几万年后,大家竟然相安无事地相处着,因着这念珠无事并不外出,有几次还有功于上境,大家便不再揪着此事不放了,可是如果这念珠要是主动招惹的话,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陈吟望着寂兰殿内的皆穿金色线衣配冠帽的众人,还未及开口,有一年轻者最先喝道:“孽障!你竟胆敢踏入此殿,此处也是你能进的?”   陈吟把玩着手中的念珠,歪着嘴角,懒散笑着:“先不论以你的年岁资历是否有格与本君谈论,这‘孽障’二字不知你是称呼的谁?”   有一老者道:“自是你!”   陈吟嗤笑道:“我?本君这真身可来自于尔等口中的伽南先祖,你称本君孽障,又把你们先祖置于何地啊?”   那老者显是被陈吟气到,只捂着胸口道:“你!”   陈吟摆了摆手,望了望殿内,开口:“本君来也不是为了与你们争这口舌之快,只是来找几位元神,可好?”   此时有位年纪并不大的青年一手端在身前,一手负在身后而来,站在陈吟面前:“魔君,元神散落之后再无复体之理,你可知?”   陈吟看着这位青年眼角的泪痣,半晌后试探性地开口道:“你是长白?”   那青年颔首道:“正是。”   陈吟道:“伽南逝后你便来了此处?”   长白:“是。”   陈吟看着长白,回想着记忆中他的样子。那时他还只是伽南身边的侍童,整日就会因为没有照顾好伽南自责。陈吟记忆中最多的场景就是他挂在伽南身上,随着伽南去私院中的某处找到正在偷着哭的长白,然后看着伽南摸着长白的头,笑着说:“无碍的,无碍的,长白已经够努力了……”   十几万年过去了,当年只会自己偷偷哭的长白已经长大了,而且还修得了一副好脾性。   陈吟轻舒了一口气,笑道:“我只是来看看某人生前的记忆,并不是要将其复体。”   长白了然道:“魔君与神座可随我来。”   先前那位喊陈吟孽障的年轻者又阻拦道:“掌事,万万不可啊!”   长白停住步子,缓缓转身,波澜不惊道:“你唤我一声掌事,那么此处便是我说了算,可对?”   那位年轻着显然未料到长白会这么说,便低下头没再作答。   陈吟与临渊随着长白走到了偏殿内一处内室,陈吟似是赞称道:“好个长白,如今倒是有了些伽南的影子在。”   长白轻笑道:“若是连魔君都说像先祖了,那便是长白的福分了。”   陈吟又正色道:“那你在此十几万年,可有见到伽南的元神?”   长白依旧带笑摇了摇头,但却是一副失落之色了,他重新看向陈吟与临渊,道:“魔君与神座进去寻吧,碑牌上刻着谁的名字,盒内便存有谁的元神。”   陈吟颔首:“多谢。”   临渊看着长白远去的背影,道:“当真苦了他。”陈吟也看向长白,明知道他回不来的,可还是苦苦等了他十几万载。   二人推门而进,寻了一番,便找到了刻着“荒天”的碑牌,打开碑牌下的木盒,十二位元神皆是在此了。   陈吟打开木盒,看着那位位元神上正在段段闪过的荒天的记忆,前十位无非都是些无关要紧之事,直到看到了第十一位时,陈吟瞬地收紧了瞳仁。   在荒天的第十一位元神中,陈吟看到有一黑衣人在与荒天说着计划。   黑衣人:“你将四件神物拿出放置瀛洲西山之上,我在此布琉璃阵,待你将其他人引入此阵,届时你我心愿可成。”   画面一转,到了轮入道旁,陈吟在荒天元神中看到了自己,那么这应该就是上一次与荒天打斗,被其坠入轮入道之时了。   元神中,陈吟开口:“不知苍隼神座口中衔的是何物,本君瞧着怎得那么像白龙神座下的万古冰玉啊?”   荒天以真身现身,打量着眼前人,见他手里握着的像是先祖手中的念珠,而那人又以“本君”自称,故而想到此人应就是鲜少见人的魔君。便开口答道:“魔君看错了,这并不是冰玉,再者说,我怎会将其他神座座下之物拿来呢?”   陈吟默不作声地将手中的念珠化作木扇,道:“你当本君是傻子吗?”说着就向荒天挥扇而去。而荒天真身实在庞大,陈吟的一招半式一时还并不能奈得他何。   荒天只是躲闪着陈吟的攻击,并没有主动动手,片刻后荒天开口道:“魔君不好好修魔,也开始管上境之事了。”   陈吟一边以扇光出击,一边观察寻找荒天的薄弱之处,“怎得?你是觉得本君坏了你好事?”   荒天听闻笑了几声,倏地展翅而上,越至陈吟头顶之上,冷冷开口:“魔君,今日是你多管闲事,便怪我不得了。”说罢便展起双翅将陈吟掀入了轮入道。   陈吟在一旁与临渊一同看着荒天的元神,真的是觉得丢脸死了,他一堂堂号称上境无敌的魔君竟然就这样轻易地被人掀翻。不过,陈吟偷偷瞥了临渊一眼,幸好,这呆子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此点。   在陈吟被掀入轮入道后,有一黑衣人现身于荒天身边,陈吟认出那便是先前与荒天一同商议计策之人。那人开口道:“将冰玉一并坠入吧,将其坠至西山,我去布阵。”   荒天问道:“为何必须坠入轮入道?”   黑衣人:“此冰玉本就属临渊座下,他对此物自然最为熟悉,也最能感受得到冰玉的异样,而轮入道的业火可灼伤冰玉灵性,如此,临渊若要找到它便会颇费工夫,你便有时间去拿其他神物。”   荒天一脸戒备状:“你对这其中之事倒是熟络得很!”   那黑衣人笑道:“你有空在此怀疑我,倒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该去拿哪件神物”,那黑衣人看了荒天几眼,又道,“东篱与临渊向来交好,如今万古冰玉已失,临渊定是向其交代了些什么的,奉劝你去拿炎商手中的枯草神灯更易些。”   荒天:“我如何信你?”   黑衣人:“你再等三日,三日后你与我说的那些品阶较高的灵族定会异动,届时你再趁乱去拿神物。若三日后,什么都未发生,你便可不做甚举动,也算是我予你的承诺,如何?”   黑衣人见荒天仍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又开口道:“我必定是与你有一样抱负之人,否则我大可不必主动找你。”   荒天沉思良久,终是将冰玉坠入了轮入道。“你若欺我,我定不饶你!”   那黑衣人只轻笑一声便隐身而去。   如此荒天的第十一位元神中的记忆便没了。   陈吟临渊再看向第十二位元神时,发现那是荒天方才与众人打斗的场景,并无甚可寻之迹。   陈吟开口感慨:“合着就这么点东西,倒是白被人叫了声孽障。”   临渊在一旁淡然开口道:“元神只是保留逝者生前最深刻的记忆,并不是全部,此行也不算辜负,至少知晓了琉璃阵一事。”   说到琉璃阵,陈吟倒是来了兴致:“你可知晓此阵?”   临渊:“略知一二。”   陈吟挠了挠下巴,好奇地打量着眼前人。这呆子,当真是心口不一,这琉璃阵分明是伽南为保他心上人在人间苦苦创建的南国太平而设,先前问他知不知晓景宸此人,他说先祖之事不可妄论,那么问题来了,他是怎么知晓此阵的?   陈吟不怀好意地笑问:“你知晓此阵什么?”   临渊:“由来 。”   陈吟笑得更深,问道:“何种由来?”   临渊只瞥了一眼陈吟,“你记忆已复,何故问我?”   陈吟笑出声:“你瞧瞧你,那日问你初七之事,你当时就应该告诉我你早就知道此事的。那日瞧你那模样,我还以为把什么不该讲的告诉了你,害你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你们先祖的隐事,而觉得有失于你们上境中某某礼节之类的。”   临渊扑闪着睫毛,浅声道:“嗯。”   陈吟更是笑道:“‘嗯’什么‘嗯’啊,这也能嗯。”陈吟看着一脸乖像的临渊,看着那双素来浅淡的双眸,看着那张终是抿着略带浅红的双唇,陈吟突然觉得此人当真是极好的。   过时,临渊约莫觉得陈吟直直地看了他许久,便开口:“你可会破此阵?”   陈吟倒是十分诚实道:“不会”,他又开口“可是咱们有长白啊,他定是知道的。”   于是二人出了内室,看见了在门口正在等候他们的长白。   陈吟:“长白,你可知琉璃阵。”   长白眼中闪过一丝落寞,点了点头,答:“自是知道的。”   陈吟:“可知如何攻破?”   长白平静道:“此阵本就是先祖所设在凡间用以保一处太平的,本无害处,故无法可破。”   陈吟疑虑道:“说来也是,那黑衣人为何要设此阵?”   长白知晓应是陈吟与临渊在荒天元神中看见了什么,又道:“长白才疏学浅,此阵许也有他用也说不定,不如二位还是去净居天第七天内寻一番吧。”   陈吟恍然:“净居天内可是伽南的秘阁?”   长白点了点头道:“不止如此,先祖的仙体也在那处。若是两位去的话,长白有句话须得提醒两位。”   陈吟问:“什么?”   长白道:“净居天一共七天,前六天皆是幻境,两位若是进去了,须得克服自己的心魔才能到达第七天。毕竟长白也从未去过净居天,对其情况也只晓这些,能告诉两位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陈吟道了声谢就准备向外走,倒是临渊停住了步子,缓声道:“掌事,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与否。”   长白微微鞠躬,“神座请讲。”   临渊正色道:“已然十几万年,掌事可要继续等下去?”   长白闻言,微微笑道:“一日等不到,我便可放心一日。我等不到他的元神,终有日会等到他的归人。”   临渊点了点头,只道了声珍重便与陈吟出了寂兰殿。   作者有话要说:   此处为小剧场时间:   伽南:咦?这有一盆水,洗个脸好像不错。   端着真正的洗脸水进来的小长白:“!!先祖,那是刚刚的洗脚水!”   伽南:?!!!!!!!   小长白“哇”地哭出声,边哭边跑:“我真该死,我竟让先祖用洗脚水洗了脸……”   伽南:“……内个,长白你是不是应该先给我擦个脸啥的?”   挂在伽南身上的陈吟:“哈哈哈哈哈哈……啊!伽南你把你的洗脚水滴到本珠身上了!!”   一脸坏笑的伽南……   作者:“所以说先祖,你究竟为啥要洗脸?你难道不记得你们上境有个东西,它叫……净身咒?”   伽南:!!!!!   不知道大家还对这个小剧场满不满意啊?   日常表白读者,么么哒~~ 第21章 魔君(二)   走出内室,陈吟挑眉看向临渊,问道:“方才怎得那般问?”   临渊皱了皱眉,道:“怕他所落一场空。”   陈吟轻笑一声,啧声道:“这个感情嘛,就是这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讲的就是两厢情愿嘛!”   临渊似是要说些什么,终还是闭口不言了。   不过片刻后,陈吟又浅笑问道:“那你呢?”   临渊并不知陈吟此话问的是什么,“嗯?”   陈吟又是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无甚。”   而临渊反倒又像是听懂了的样子,说道:“若有所寄,自当一往情深。”   陈吟回眸盯看临渊良久,临渊也盯着陈吟良久,终是陈吟勾唇笑了笑,侧过头去,接着问道:“方才在荒天元神中,所见的可是真的冰玉?”   临渊道:“是。”   陈吟舔了舔嘴唇,点着头道:“那便是到了人间又被掉包的。”   临渊“嗯”了一声,目光深邃,道:“应是如此。”   他们刚刚话落,已走到九天境外,就看见了笔直站在境外的两道白影。   一看那站姿,卓然而立,陈吟不必细看也晓得是谁。他含笑踱到那两位身旁,那二人还未及陈吟走近,便行礼齐声道了句:“魔君。”   陈吟看着青司和木华,想着他们历来“公子公子”地叫,现下突然改成了“魔君”倒还一时有些别别扭扭的。   陈吟抬了抬手,示意二人不必多礼,说道:“你二人动作倒是麻利,这么快就跟上来了,又是东篱叫你们来的?”   二人齐声说了声“是”,木华有些担忧似的抬头望了望还未走过来的临渊,又低下了头。   陈吟也顺眼望了临渊一眼,又看向木华似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道:“木华君,你可要说什么?”   木华闻言,十分小心地又看了看临渊,最后才用极低的声音问道:“公子,你当真是魔君?”   陈吟眸中含笑看着一脸好奇地木华,又看了看同样好奇但是又不敢有所表现的青司,他从未见过二人这般可爱模样。   不过想来也是了,他这位魔君原先在伽南还未仙逝前一直是挂在他身上,以伽南念珠的模样示人,自从他通灵化为人形之后,几乎是不怎么见人的。所以,在这浩大的上境之内,见过陈吟本人面貌的人少之又少。   又因陈吟并不惹是生非,所以上境内的神座们也不会主动上门,因此就是连各位神座们也不晓得他的真容,而他的名字嘛,是他自己随便取的,更是无人知晓了。   看来,这两位小仙君是对他这位神秘的魔君倒是有兴致的很。   陈吟爽声笑了几声,弯起了眼角,道:“正是,如假包换。”   陈吟话语间刚落,觉得身后隐隐有一阵风吹来,便听得青司木华喊了声:“神座。”   陈吟微微转头,看着临渊,以他的耳力何曾听不见方才木华所言,他只不过是以默认的方式纵惯着这两位罢了。而这两位,数万年来也定是知道虽然自己的神座平日里要求严格,但是即使他们真的做错了什么,神座也不会真的责怪。毕竟,先前几次木华有在座前失言之时,临渊也未曾说甚。   陈吟都有些怀疑,东篱叫这二人跟着临渊,其实保护还是其次,毕竟以临渊之力,能伤到他的人应是极少数的。东篱不是怕这呆子一人独行闷死,找俩跟班时不时地让他解解闷罢?不过,日后有他陪着那呆子,其实也用不太到那两位。   想到此,陈吟倏地想到,可是若是找到了冰玉,便不再有同行这回事了。本来心情甚佳的陈吟,又莫名地烦躁了起来。   临渊看了站在一旁愣住的陈吟,不知道这真神又是在为什么浪费心神,于是也没搭理,问青司木华道:“北村内的伤者如何?”   木华答道:“皆已安顿好,有了解药,病者好转很快。”   临渊点了点头,便不开口了。青司与木华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青司问道:“神座,现下要去何处?”   临渊目视远处,“净居天。”   木华约是又将某某礼数抛之脑后:“净居天!那不是先祖……”木华正惊讶之时,青司用肘戳了他一下。   临渊并没有针对此事做什么反应,只说:“我二人现下获知了些许线索,在净居天内尚能可知,故而要去此处。”   木华与青司皆是点头应是,再不敢做什么动作。   回过神来的陈吟与临渊在前走着,回头看了一眼小心谨慎的二人,便凑到临渊耳边轻语:“你要不要这么严厉,人家两位怎么说也年岁尚轻,总比不得你。”   其实,若是陈吟把注意力从青司木华身上转移到临渊身上的话,是能轻易发现此刻临渊的异样的。   临渊此刻身体正僵直着,全身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陈吟正在靠近说话的耳朵。他双眸的睫毛又扑闪了几动,侧脸看向正在对他挑眉笑着的陈吟,缓神片刻,才转过身去,对青司木华说道:“你二人日后与我同行外出,不在上境之内时,可不必守礼,有甚要说的,尽管说便是。”   木华与青司皆是有些受宠若惊,也不知该答谢为好还是应是为好。   陈吟满意地笑着回头,看向临渊,道:“这两位仙君可有十万岁?”   临渊答:“今年恰好九万岁。”   陈吟点了点头,又勾唇笑道:“你九万岁时是甚模样我怎的记不起来了?”   临渊瞥了陈吟一眼,眼中漾起波澜,却没有言语。   陈吟见临渊此状,更是玩心大发,笑意愈深,凑近了临渊,“你这么大时,就没干点什么事,受罚过?”   临渊没看陈吟,就沉默着。就在陈吟快要放弃等待,打算取笑临渊无趣时,就听得临渊浅声说道:“有的。”   陈吟顿时来了兴致,揽住临渊的肩膀,道:“来来来,同我讲讲,我保证不告诉其他人。”   没料想,临渊冷淡地将陈吟揽住自己的手拿下来,再也不肯说话了。   陈吟皱着眉,懊恼道:“白二!你若是不想跟我讲,就别让我知道你有啊,你这样容易招人报复,懂不懂?”可临渊听了也未曾回眸,只是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   陈吟努了努嘴,不动声色缓缓放慢脚步,走到青司木华身边,吟吟笑着,开口问道:“两位仙君,不知你们可见过你们神座受罚啊?”   木华先是愣住,后又十分为难道:“呃……,魔君……”   陈吟挑了一下眉,十分期待道:“嗯?”   木华:“魔君,整个上境,能罚我们神座的,怕是只有先祖一人的……,可我二人,是在先祖仙逝后才出生的。所以,神座九万岁的时候,还没我俩呢……”   青司也在一旁跟着点了点头。   陈吟面色十分不好的“哦”了一声,这下倒好,人丢大发了。但他仍是十分不死心地冲临渊喊道:“你不与我讲,我终有一日也会知晓。”   临渊在前方走着,袍脚扬着,眼角含笑,轻答:“嗯。”   因为欲界九天与净居天均不属于上境范围,而此两处又皆是因为伽南而建,所以这两地相隔并不算太远,他们四人步行不久便到了一条栈道前。   这栈道自他们脚下而起,直至前方的山壁,那山壁立千仞,高耸穿云,只在山身上刻有“净居天”三字。正对向栈道口的,是一道被青藤缠绕的木门,也正是净居天第一天的入口之处。   临渊站在栈道前,抬手化出金光,向栈道探了探,道:“此处布有阵法,且灵力不小”,转过头去,面着青司木华,“你二人在此等候,莫要进来,谨慎四周。”说罢便与陈吟一并上了栈道。   陈吟跟在临渊身后,踏在栈道上,才发觉此栈道竟是稳固得很,不像是栈道倒像是座石桥。陈吟站在栈道一侧,向下望了望,栈道双侧皆是云雾,不曾见底,故而也不晓此处究竟有多高。陈吟随着临渊往前又走了几步,回头一望,竟是不见青司木华二人了。他们两人自是会老老实实待在原处,而如今瞧不见踪影的原因应是陈吟与临渊已然入阵了。   栈道并不长,他们二人走下栈道,在木门前停了下来。   临渊在门前的各处探测着,而陈吟则站在门前,细细打量着那道木门。那门没有上锁,陈吟试着推了推,竟是丝毫未动的。陈吟又将灵力注入掌心,按在门上,只见得红光在木门上渐渐隐退,门却没动一下。   陈吟皱着眉,在门前思考片刻,又将一股更为强大的灵力注入手中,再一次按在门上,而那木门也依旧是一动未动。   陈吟看着在一旁试探什么的临渊,手指在木门上敲了几敲,开口问道:“这也是阵的缘故?”   临渊收回探测的手,看向陈吟,“嗯”了一声。   陈吟闻言则拍了拍手,走到一边,懒散地倚靠在墙上,道:“可探得是何阵了?”   临渊:“嗯。”   陈吟:“可知如何破?”   临渊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沉默了片刻,看向陈吟,隐隐开口道:“破此阵须得两人才可。”   陈吟笑道:“我可不会破阵。”   临渊:“你只需站在此阵中,与我双手交握便可。”   陈吟本是打算十分悠闲地,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看这呆子一人破阵的,可是那呆子又告诉他需要他帮忙,这都算了,竟然还要双手交握。   双手交握……?   这个画面为什么这样熟悉?   啊!媚毒!   陈吟倏地深深地闭上了眼睛,暗自叹息着,他本都快要将这事儿忘了,结果,唉……   片刻后,陈吟恢复常态,又不能被看出什么,只能装作无事状,走到临渊跟前,硬着头皮说:“那便快点吧。”   临渊应声后,伸出左掌心,右手食中二指在掌心内写划了些什么后,又将左掌心朝向地面,瞬时,在临渊与陈吟所站的脚下连同他们面前的木门上,皆是出现了一道闪着金光的圆形阵图。   那阵图最外面是一圈耀眼的金光,其内则是一道八卦图,依旧是以金线分割。   此时,临渊与陈吟正面对面,分别站在脚下阵中的阴阳两部中,临渊左手心的符咒仍在灿灿闪着。   临渊将右手伸至陈吟面前,手心向上,看向陈吟,道:“将手放于我掌心。”   陈吟犹豫着,还是将左手放于了临渊右手之上,掌心对掌心。在陈吟的指尖触碰到临渊手掌温润的凉意时,还是由不得颤了一下。   待陈吟将手放过来后,临渊便顺势紧紧握住了陈吟的手腕,开口道:“稍时我会念咒破阵,待我念完咒,你与我一同将另一手置于门上阵中的相应你我所站的位置。”   陈吟把视线从与临渊交握之处转移过来,看着临渊,有些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也握紧了临渊的手腕。   临渊许是见陈吟有些心不在焉,又开口道:“攻破此阵只有一次机会,不可错过,可莫要分心。”   陈吟勾唇笑道:“放心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立秋啦,忘记祝大家立秋快乐,哈哈,今天补上!   日常表白读者,么么哒~~ 第22章 流离(一)   临渊盯了陈吟片刻,点了点头,便阖上了双眸,默念咒语。他站在阵中,脚下的金光四溢而出,吹散了他的缎袍。而临渊脱俗的姿态,丰神飘洒,像极了普渡众生的圣佛。   因为灵力的冲突,他们二人周身起了一道不小的风。那风吹得陈吟眨了几眨眼,但还是紧紧注视着眼前人。   顷刻后,临渊倏地睁开了眼睛,陈吟见临渊已将咒念完,冲向临渊勾唇一笑,与临渊将手同时放入了木门上的阵中。   只听得“咯噔”一声,那木门便自己全然打开了。   陈吟望向那黑漆漆的门内,抬脚便要前去探一番究竟,可是临渊并没有松开陈吟的左手。   临渊蹙眉望向洞内,将陈吟拉回,道:“门内有物。”说着便将陈吟拉到了自己身体一侧,侧身将陈吟挡在身后,也顺势放开了陈吟的手。   陈吟站在临渊身体侧后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右手抚了抚手腕之上,方才临渊握住之处,轻笑一声,负在了身后。   陈吟从临渊身后探出脑袋,向门内望了望,见并没有什么迹象,便拍了拍临渊,笑道:“我说白二,以我之力,何物能伤得了我啊?”   临渊侧头,瞥了只探出头来的陈吟一眼,又望向门内,开口:“门内是灵貘,算是与蚩兽同族,亦用冰寒之术,你说伤不伤得到?”   陈吟摸了摸鼻尖,乖乖地退回到临渊身侧,又弯起眼角,盯着临渊的后脑勺,半调笑道:“确实伤得到,那一会儿要是你与那灵貘打起来,如何护我啊?”   临渊十分正经地答道:“带着你。”   陈吟闻言瞪着眼睛,这要如何带,他又不是个什么物件!   这时,陈吟听闻门内传来一阵异常沉重的鼻息声。   紧接着,一只象鼻犀目的四蹄兽缓慢地走了出来。   陈吟本要开口问临渊方才的话何意时,突然觉得自己腰间一紧,自己便紧紧地与临渊背对背贴在了一起。   陈吟无语地看向自己腰间的金光,无声地望着天,其实,就算不这样带着他,他也不见得定会受伤。   但有些出乎陈吟意料的是,在他被临渊带起来的时候,身体竟是十分稳的,因此,腾身而起时并没有想象中的狼狈。   而临渊也似是顾及陈吟在身后,在躲避灵貘攻击时,以最小的幅度辗转身体,就算是翻身时,临渊也以一手紧紧抓住陈吟的腕臂,以防他离身。   陈吟在临渊身后待着,并不能十分看清打斗的场面,他只能隐隐觉出临渊的动作和那灵貘的移动声。显是没想到处境还是如此的惬意,陈吟现在竟有点庆幸现在正在临渊身后了。   须臾后,陈吟觉得以临渊之力,早就应该将那灵貘解决了,可是临渊并没有停手。陈吟开口问道:“这灵貘可否有些难缠?”   临渊此时以右手化出金刃向灵貘劈去,又握住陈吟手腕,跃身到了灵貘的另一侧,之后才有些气息不稳地答道:“嗯。”   陈吟便将念珠化了木扇,若是时机对,便可在临渊转身之际攻击灵貘。   觉察到临渊在自己身后的灵貘,转过身,便是一记寒电朝向临渊与陈吟劈去。   临渊转瞬又握住陈吟手腕,翻身一跃。在跃身之时,陈吟找准时机,向灵貘的头颈处挥了一道扇光过去。   然而,那灵貘非但没有受到重创,反而像是被激起了斗志,红着双眼,抬起前蹄,半立而起,吼了几声,又从木门后跑出了数只灵貘。   陈吟有些纳闷的看着自己的木扇,怎么会呢,此灵貘竟是对他有斥的。   临渊腾在空中,漠然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陈吟。   陈吟心虚地看着临渊,尴尬地笑着:“我真的是想帮你来着,哈……哈……”   临渊有些无奈地看着脚下的数只灵貘,幸好,后来来的那几只体量是比头一只小很多。若是一只一只地打,恐怕比较难办,于是临渊说道:“我来布阵,你便将后来的那几只逐一放入阵中,我再闭阵。”   陈吟似是想要将功补过般,连声应着好。   临渊先是以灵力牵制住群兽,后又在他们脚下布阵。在阵布好之后,临渊牵着阵,同陈吟说道:“开始罢。”   陈吟将木扇合上,引出一道红光,缠裹住一只小灵貘,将其丢入阵中。临渊瞬时闭阵,将小灵貘牵制在了阵内。   在此之后,陈吟便与临渊十分默契地,将数只小灵貘一一控在了阵内。倒是苦了临渊,一边布阵,一边牵着阵还要同时挡消灵貘们的攻击。   陈吟有些担心临渊道:“可还好?”   临渊抬手运了运气,答道:“嗯。”   陈吟微微侧身,看了一眼仍然十分精神的灵貘,问道:“这家伙要怎么办?”   临渊又再一次地握紧了陈吟的手腕,腾身于净居天的高崖之上,解除缠于二人腰间的金光,将陈吟放下,又招了金光为其避体。   陈吟皱眉看着临渊这一系列的动作,反握住临渊的手腕,道:“你又要做甚!”   临渊抬眸,注视着陈吟,真诚地答道:“此灵貘有一股不小的灵力护身,还需得以真身降化才是。如此一来,再带着你便十分危险,你就在此处等我,切不要在有甚举动。”   陈吟握住临渊的力道更重了些,有些不悦道:“我灵力已复,就算是寒电也不定能奈我何,那蚩兽最后还不是被我降化了!”   临渊的睫毛扑闪了几下,声音极浅,道:“可你终是受伤了。”   陈吟有些词穷,最后还是一脸不情愿道:“总之我不要待在此处。”   临渊望了一眼净居天下的灵貘,又看了陈吟半晌,抬起手,在手心处写了阵语,将陈吟闭在了阵中。   为此,陈吟拉住临渊的手也不得已松开。   陈吟在阵中怒道:“白二!你竟敢布阵困住本君!”   临渊只是看着陈吟,腾风而起,与陈吟对视了几秒,道:“好生等我,莫要胡闹。”话落便化作龙身,俯冲下去与灵貘对抗。   那净居天上的高崖,本就只够一人站脚,而临渊又布了阵,所以陈吟在上处几乎是半寸都动不得。他只能眼睁睁瞧着临渊缠住那灵貘直冲云际,再也看不见身影。   须臾,陈吟听得上空中传来一阵巨大的雷响,随后,那灵貘的尸身便从天重重落下,砸在地面上。   临渊的龙身也随之而降,在半空中化回人身,腾在陈吟面前。临渊施咒解了陈吟的困,又揽住陈吟的肩一同回到了地面。   陈吟回到地面上,指着临渊素来洁净的白袍上的血迹,皱眉问道:“这血是谁的?”   临渊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后施咒净身,衣袍上又恢复了原来的整洁。   陈吟后又围着临渊走了几圈,细细打量一番,道:“未曾受伤?”   临渊目光始终追随着陈吟,浅声道:“未曾。”   最后,陈吟站在临渊面前,用木扇敲了敲临渊的心口,抬眸,意味深重地笑道:“你日后若是胆敢再困我,我饶不了你!”   临渊微微眯眯了眼眸,道:“若是你依旧不听劝,仍要胡来,我也只能再困你一次。”说完后便大步迈向木门而去。   陈吟在原地,看着临渊的背影,有些怒气道:“我可是魔君!你这么对我,不怕引祸上身吗?”   临渊大步走进净居天内,声音缓缓传来:“自是不怕。”   陈吟捶胸顿足一番,最后还是屁颠屁颠跟进去了。   待陈吟走进门内,站到临渊身边一看,里面竟是乌黑一片,全然没有一点光线,伸手不见五指。幸好此刻的门是开着的,还能借助外面的光亮照看到眼前的路面。   就在陈吟还庆幸有些光亮时,那木门自己又给死死关上了,这下里面倒是真的什么都瞧不见了。陈吟只能听见身边临渊动作而带动的衣袍摩擦的声音,他试着向前走了几步,就被脚下的似是树根样的不明物体给绊了一跤,而临渊十分及时地搀住了即将要摔倒在地的陈吟。   临渊紧紧握住陈吟的上臂,开口问道:“可还好?”   陈吟轻笑道:“呵,了不得,这么黑还能将我扶住。”   临渊闻罢,知晓陈吟无碍便松开了手,道:“小心为上。”   陈吟拿住木扇,引气注于扇面,顿时红光一片,陈吟才看清原来他们竟在一处山洞内。   陈吟抬头望了望四周,这石洞倒是光滑得很,一点碎石皆是不见,他打量着石洞内,开口道:“你可见此洞有何异样?”   话落了许久,也未得到临渊的回应。陈吟便回头望向身侧,竟是不见临渊身影了。   陈吟疑惑着开着扇面,照亮四周,均是未见到临渊。他便提声询问:“白二?”说着,便向石洞里处走去。   向里走了几步,陈吟就看见前方一道金光闪耀,他又将红光引得更亮了些,照亮前方,看见了来人。   临渊正在金红光相交中,缓步向他走来。   陈吟看见临渊,舒了口气,道:“你是何时过去的,也不见你点光,你倒看得清。”   临渊走至陈吟面前,只是紧盯着陈吟,一言未发。   陈吟看着神色正经的人,有些好笑道:“现下这般又是为何,我脸上有甚宝贝不成?”   临渊面色未改地提起了手,伸出手指,用指背在陈吟脸侧轻轻触了一下,而后又放下了手,再次紧盯着陈吟。   陈吟顿时觉得方才被临渊触碰过的地方麻得很,他不禁将手覆于那处,一脸惊色地看着临渊。   二人对视片刻后,陈吟缓缓开口:“白二?”   临渊这回倒像是听清了陈吟的话,回道:“嗯。”   陈吟舔了舔唇,有些为难道:“难不成此洞内还有玄雀?”   临渊皱了皱眉,道:“并无。”   陈吟又舔了舔唇,疑惑道:“那你现今这番似是中了媚毒的模样又是……”   还未及陈吟说完,临渊又伸出手指,将拇指放于陈吟唇上,抚擦了一番。   陈吟顿时整个人僵在那处,一动不敢动,瞪着眼睛,看着临渊。   临渊抚完陈吟的唇,又将食指按在陈吟双眉间的红痣之上,轻轻按揉着。   陈吟如同僵化了千年的腐尸一般,心如死灰地出声:“白二……”   临渊聚精会神地盯着陈吟的额间,依旧平静地答道:“嗯。”   陈吟小心翼翼地呼了一口气,缓缓将眼阖上,就像要接受什么死亡的洗礼一样。   没想到,陈吟刚把眼睛闭上,就感觉一股温润的凉意拂在了自己的眼上。   此处绝对不正常,眼前这人更是绝对绝对不正常!!!   临渊此时离得陈吟相当近,陈吟的鼻尖稍稍一抬就能感受到临渊的鼻息。加上他们身处于山洞内,空间狭小又密闭,他才得以闻见了临渊身上的味道。先前与他近距离接触,不是在他怀里被他大步流星地抱来抱去,就算闻见了什么味道也会被他自身带起的风吹淡。后来又是被他揽肩飞来飞去,那更不必说什么味道了。   然而此刻,周围静谧得很,就显得那味道更加浓重些。   那是种好闻的水气味,像雨后的湖边,浅淡平静,正如其人。陈吟被临渊触得有些失神,不得不说,临渊那天生自带的凉意,触到肌肤上十分的舒服。   须臾,临渊突地停了动作,浅声道:“那石洞里处似是有间藏书阁。”   陈吟瞬间回过神来,心神有些混乱道:“那便去看看。”   陈吟刚要迈步向前走去,临渊就又伸手拉住了陈吟。只是这次不同的是,临渊没再握住陈吟的手腕或者是前臂,而是直接与陈吟十指交握,并将其掌心紧紧与自己的贴合在一起,这才似是有些满意道:“一同去。”   陈吟看着自己被握着的手,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缓缓抬头问道:“你方才独身前去洞内深处,可发生了什么异事?”   临渊面无表情道:“并无。”   陈吟将自己与临渊的手举到二人面前,问道:“既没有,那方才与现下这般又是为何?”   临渊又将二人的手拉下,看向前方,道:“自是想为而为之。”   陈吟:“……”   陈吟扼腕:罢了罢了,就当他中了毒罢…… 第23章 流离(二)   陈吟任凭临渊牵着,往石洞内深处走去。   走了几丈后,陈吟看见了掩在黑暗中的那间藏书阁。但是当他试图走近时,才发觉他面前似是有道看不见的门,将他堵在了外面。   自不必说,这定又是他们上境中的某道阵法。   陈吟将手放在那道无形的屏障上,指尖闲适地敲了敲,回头看向临渊:“不知这又是贵上境的哪道仙阵啊?”   临渊:“与木门前一样,同为天宫锁。”   陈吟:“解法还与方才一般?”   临渊:“嗯。”说罢,临渊便将与陈吟十指交握的手松开,在掌心内画着符咒,后又将手心反压向地面。顿时在他们二人脚下以及在本无什么的前方,出现了两道与木门前一样的金圈。   临渊又将右手心伸至陈吟面前,道:“来。”   陈吟便把手搭在临渊的掌心之上,看着临渊阖眸念咒。待临渊念完咒后,他又与临渊一同将手置于空中那道金光阵。   随后,金光一闪,顷刻间,洞内又是一片乌灯黑火。   陈吟本想要从腰间将念珠拿出的,结果却发觉自己的手还依然被某人牢牢抓在手里。陈吟只能换了只手拿出念珠,注入灵力引了光来,照着眼前人。   看着临渊一脸的不苟,将两人的手提了起来,晃了晃,叹声道:“你还要握到何时啊?”   临渊敛了敛眸,蹙眉道:“你不愿?”   陈吟一下子被噎住,“也……也不是”,毕竟他先前中毒,也是这样握了那呆子一整夜的。只是,怎得突然就变成这般了?   陈吟将手放在下巴上,左思右想了片刻,凑近了临渊,踮起脚闻了闻临渊的脖颈处。   临渊眼眸猛然收紧——   陈吟并没有闻见什么奇怪的香味,便又皱着眉看了临渊几瞬,丝毫没发现临渊眼神中的异样。他细细观察着临渊上下,后来似是想起什么,又踮起脚尖,伸出手指,在临渊额间拂了一下。   临渊便在此时又抓住了陈吟的另一只手。   陈吟看着微微蹙眉的临渊,以为他对自己动手动脚有些不满,便粲然一笑,道:“我就是看看你是不是又像上次一样,毒发了。”   临渊紧紧握住陈吟的手腕,脸上察觉不出什么情绪,开口道:“看得如何?”   陈吟说不上来此刻的临渊有什么不对劲,只晃了晃被握住的手腕,笑道:“还未看出什么,就被你擒住了。”   临渊看着陈吟,须臾,握住陈吟的双手背到身后,顺势抱住了他。然后又低沉沉地“嗯”了一声。   因为陈吟的双手仍被临渊握着,所以他根本不能动弹一分,只能暗自神游着,怀疑人生……   不知过了多久,临渊似是想起来他们身后还有一间藏书阁这回事,便松开了陈吟,一并将其手腕也松开了。   陈吟看着好像有点变回正常人的临渊,试探地问道:“好了?”   临渊面无表情地答道:“嗯。”   陈吟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往藏书阁走去,迈了几步,又转身开口:“嗯……,方才的事,我就当你是中毒所致,你我都莫要放在心上,咱们就当是互相照拂吧。”陈吟说完,冲临渊笑了笑,转头就要走。   临渊上前一步,将陈吟的去路挡得严严实实,一脸的不情愿,“我未曾中毒!”   陈吟真想一头撞死算了,这呆子还真是名副其实,委实是个呆子!给他个台阶,顺着下不就行了,较什么真?!不以中毒为借口,怎么解释方才那种类似于发—情—的举动?   陈吟抬眸瞥了某呆子一眼,最后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好好好,你未曾中毒,行了吧,咱们现在,是不是该去瞧瞧那藏书阁内有何奇珍异物了?”   临渊又颇为满意地沉沉“嗯”了一声,与陈吟一同去了藏书阁。   当陈吟看见那藏书阁时,嘴角一阵抽动。若不是上方挂了一个大大的牌匾,刻有“敬文阁”三字,这处应是连鬼都瞧不出竟是个藏书之地。因为,这个藏书阁,就是堵石壁。   要不是临渊先前说这里有个藏书阁,他走到此处可能会以为这只是个无路的死角。   陈吟敲了敲石壁,嗯,还真就是堵石壁……   他有些头大地问着临渊:“你可千万别说,此处又有你们上境的某种阵法?”   临渊走上前,将手覆在石壁上,片刻后,道:“并无阵法,应是有甚机关。”   没有阵法就好办多了,倒并不是陈吟灵力不够破不了阵。而是陈吟打心眼儿里觉得他们仙道的那些阵啊,图啊的,实在是不怎么样。   陈吟将念珠化为木扇,在手中敲了三下,顿时在陈吟掌心中,出现了上百个纸片人。   陈吟向其吹了口气,那些本来蔫在陈吟掌心中的纸片,均是挺着身站了起来,一个个凑着脑袋,稚声稚气地叫着“魔君”。   陈吟看着手心中的小人儿们,点了点头,勾唇笑道:“去吧,帮本君将那石壁的机关找出来。”   说罢,那一个个小纸片人,嬉声笑语地从陈吟手中蹦跳下去,转眼间都钻进了石壁中的细缝中,而后就只听得见细碎的杂声。   不久后,从石壁中传来“咔哒”一声,就有纸人说道:“魔君,找到啦!”   陈吟十分满意地“嗯”了一声,走到石壁前,蹲下来,俯视着已经完成任务而从石缝中钻出来的小人儿们。他吟吟笑着,将灵力化作细小的珠粒,撒给站在地面上等候奖励的纸人,道:“来来来,吃吧。”顿时,洞内充满了稚嫩的欢闹声。   而后,陈吟又站起身,含笑道:“吃饱了就再回来吧。”数百只纸片人闻言,又接连跳回到陈吟手心,个个含情脉脉地看着陈吟,不舍地叫着“魔君”。   陈吟看着手上的纸人们,失笑道:“你们这些小东西,走吧。”   纸人儿们又发出一阵不满的哼唧声,似是在埋怨陈吟没有挽留他们。陈吟只得再次开口说道:“本君有要事要办,下次再陪你们玩,可好?”   等纸人们不再发出抱怨后,陈吟笑着将木扇在手心敲了三下,纸人们便再不见了。   陈吟将掌合起,看向临渊,挑眉道:“如何?我这魔道不是白修的吧,比你们的破阵术如何?”   临渊一言不发,也没去看陈吟,似是有些不高兴。   陈吟对眼前人莫名其妙的不开心有些摸不着头脑,嘟囔着:“怎得又生气了,总不能再让你摸摸吧?”   没想到,临渊倒是顿时抬起了头,直直看着陈吟。   陈吟看着临渊的样子,一下子笑了出来,“看来也没生气,那便走吧?”   临渊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一脸的不悦。   陈吟假装看不见地走到石壁前,试着推了推,这石门倒是并没有它实际看起来的那样沉重,竟是好推得很。   进去藏书阁,借助石缝中透进来的光线,二人便看见了里面装满书的书架。   陈吟走去随便抽出一本书,深深皱着眉,瞥了一眼书名,修真之要?然后就极其嫌弃地把书扔了出去。又是这种无聊的鬼话,他们这些修仙的,编撰十本书,有九本是互抄的,剩下那本,还定是长篇大论地说着废话。   陈吟慢慢踱到书架旁的木桌旁,指尖擦了擦桌面,无言地看着自己手上厚重的尘土,又忍耐着拉出摆放在木桌下的木椅来,拂了拂。陈吟见那木椅倒是没那么脏的,便坐了上去,依靠着椅身,双腿闲散地搭在木桌上,惬意地看着临渊一本正经地看书。   真是不知道那种千篇一律,毫无章法的书,那呆子是怎么看下去的。   于是在这不小的书阁之内,形成了临渊在看书,陈吟看临渊的微妙场景。   陈吟双腿无意地抖晃着,一手撑在木椅的扶把上,一手扇着木扇,侧眸看着认真读书的临渊,唇上含着莫名的笑意,当真是潇洒风流之极的姿态。   在这约莫半盏茶的时间里,那呆子只看了两本书,照这个速度,若是要将这藏书阁内的书全部看完,得十几年以后了。   陈吟叹了口气,将双腿放下来,将桌上的尘土施走,走去书架,一脸嫌恶地挑拣了几本看似能让人勉强看下去的书,抱回到书桌上,开始阅读。   不知过了多久,陈吟隐约听见临渊的声音,“找到了。”   陈吟睁开眼睛一看,桌上那书还是自己拿的第一本,就连那页数,也是一翻未翻,仍在序言那页。他不晓得自己睡了多久,也不晓得临渊看了多久。他回头看了看临渊,他已然到了第三列书架了。   陈吟站起身,朝向临渊走去,临渊也拿着书走过来,递与陈吟,说道:“倒不是破解琉璃阵的专法,此书只是隐晦地提及离火之体可攻福阵。”   陈吟疑惑,道“何为福阵?”   临渊:“福阵所布之处,便可无祸无灾,昌荣盛世。因其可保阵内地界四海升平,故通名为福阵。而琉璃阵,也是先祖为保凡间的南国盛世太平所创,故也属福阵。”   陈吟点了点头,接着问:“那何又为离火之体?”   临渊收紧了双眸,沉默片刻,道:“我也并不能十分确切。”   陈吟道:“那现下你我二人并不知晓琉璃阵所处,也并不知晓具体能攻克此阵之法,岂不是仍旧一无所获?”   临渊:“此书倒有提及如何寻识福阵。”   陈吟:“如何寻识?”   临渊:“设阵寻索。”   陈吟一脸随你们仙道自己瞎折腾的表情,点了点头。二人出了净居天,来到木门外,临渊又开始布阵。   陈吟冷言站在一旁,看着临渊一下一下地画咒、念咒、布阵。真是搞不懂了,这哪有他那些小纸人儿好玩啊,无聊时还可以唤出来解解闷,这破阵能干吗,会说话吗,会聊天吗?   临渊过时闭了阵,冲向陈吟开口道:“此阵在南界。”   陈吟觉得事情的味道有些不对,道:“又是南界?”   临渊:“嗯。”   陈吟带着一肚子的疑虑,还是迈开步子与临渊一同走去。   可是待二人出了栈道时,竟不见两位仙君了。   陈吟指着原来两位站的地方,问道:“这两位小仙君去何处了?”   临渊并没有很吃惊,淡然道:“许是接到了东篱的传信,又许是得到了其他的线索也不定。”   听完临渊的话,陈吟倒是更加困扰了:“你不是吩咐过他们就待在此处吗,他们何时违抗过你?”   临渊似是在思考着,仿佛不记得自己吩咐过他们二人般,后又道:“他们总不会做出格之事,随他们去罢。”   当陈吟觉得这一切发生得有点不可思议时,又听得某人神色平静地来了句:“而且,你不是更愿同我一人待着?”   陈吟:“……”   他几时这样想过?!!!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临渊身边有两小只跟着,陈吟怪孤单的,便给他弄来一堆小纸人儿。   就是要让他们上境知道,咱们娘家也是有人的!   哈哈哈,请原谅作者给自己加戏~~   日常表白读者,么么哒~~(昨天没么你们,是不是很失望啊?好啦好啦,我滚啦~~) 第24章 流离(三)   陈吟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临渊一脸正色庄容。他轻笑一声,好啊,不就是比谁脸皮厚吗。   陈吟双手负在身后,勾唇走到临渊面前,抬颜坏笑,一张娇唇凑近临渊,指尖轻轻勾在临渊下巴上,诱声道:“我更愿做的,可不只与一同你待着这般简单。”   临渊紧了紧眼眸,一只手攥住了陈吟的手指,盯看着陈吟,沉声开口:“你倒说说想同我作甚?”   “嗯……”陈吟伸出另一只手,指尖穿进临渊的外襟中,又抬眸,冲着临渊眨了眨眼,“你猜啊。”   临渊重重呼出一口气,隐忍着目光,将陈吟放在自己胸前的手抓下来,放在手中紧捏了几下,而后又松开,轻道:“走罢。”   陈吟含笑,揉了揉方才被临渊紧抓着的手,回想着他有些吃瘪的样子,放肆笑了几声,才腾风追上已然在空中的临渊。   追上临渊,陈吟并排与临渊而行。   陈吟侧身看着临渊一脸不得志的模样,心中又是一阵窃喜,后来还是忍不住道:“怎得,只许你招惹别人,还不许别人回礼了?”说完还十分应景地,哈哈笑了几声。   临渊深深回眸看了陈吟一眼,又转回头,平静道:“未曾招惹,实话罢了。”   陈吟上前拍了拍临渊的肩膀,“白二?”   临渊:“嗯。”   陈吟皱了皱眉,道:“你莫不是假的吧?”   临渊不解,道:“何意?”   陈吟:“我是说,你是不是假的白二?”   还未及临渊开口,陈吟又问道:“我最喜的菜色出于何处?”   临渊:“遇仙居。”   陈吟:“瀛洲临界救火之地,可有一妇人送了什么?”   临渊:“福签。”   陈吟:“瀛洲境内的那位店小二,实为何种身份?”   临渊沉默了半晌,道“不便说。”   陈吟点了点头,确是本人,若是那呆子真的说出,初七是他们先祖相好的这种话,他怕是才要怀疑他的身份。“那你为何突然变得这般……坦诚?”   临渊:“你不喜欢?”   陈吟:“……”   呵呵,喜欢,可真是太喜欢了……   二人到了南界境内,便腾身下到了地面。来到一条溪边,而此处应当是刚刚下过雨不久,空气中氤氲着一股浓密的水汽。   陈吟仰头望了望周围,又转眼看了看那小溪。   似是发现了什么惊喜般,陈吟讶道:“白二!这可是上回与初七一同来的那条小溪?”   临渊平静地观望了四周,而后答道:“嗯。”   陈吟蹲下身,向那溪中望了望,喜道:“呦呵,竟真的还在!”他指着水溪,腾地站起身来,转向临渊:“白二,上回那条小白……”   陈吟只顾着起身回头,脚不甚踩到了溪边的松土,一下觉得身体不稳,便将手伸向距离自己并不算近的临渊。而临渊方才听见陈吟唤他,又见他几乎要跌进溪中,连忙将手伸过去,想要搀住陈吟。可是他本就侧着身呈迈步状,没想到被陈吟这么一抓,竟是连自己也没站稳,与陈吟一同跌进了溪中。   那水溪虽看上去比较清浅,没想到两人跌进去时皆是及腰了。   陈吟低头看着自己被浸湿的半个身子,说不上是生气还是无奈,这竟是第二次跌进这水溪中了,他还真是与这水溪孽缘不浅啊……   陈吟默默在心里吐槽完一番之后,才想起去看一眼同站在水里的临渊。   因为刚才陈吟跌进去的时候扑腾了几下,所以现在临渊脸上头发上都是陈吟溅上的水珠,还时不时地有会几滴顺着湿了的头发滴下来。   临渊在陈吟面前,从来都是仪表堂堂高风亮节,哪会有这般狼狈的模样。可即使是这样,临渊依旧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看着临渊的样子,陈吟忍俊不禁地哈哈笑着,“哎哟,白二,你看看你,哈哈哈……”,又站近了临渊,伸出手去替他擦掉脸上的水珠。   陈吟擦了一会,发现临渊还在直勾勾地看着他。陈吟擦着擦着,缓缓放慢了动作,也注视着临渊,发现他的睫毛好像也湿了。便又再次抬起手,道:“你睫毛好像,湿了。”   陈吟的手覆在临渊的眼睛上,后来也不晓得他究竟是在擦水珠还是在抚触。   陈吟的动作逐渐变得暧昧起来,本来抚着临渊眼眸的手,也不知何时到了临渊的脸颊上。他看着临渊阖着双眸的样子,身上骤然一紧,陈吟又缓缓转移了视线,他的唇,今日仿佛,格外红……   后来当陈吟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临渊扶住脑袋,同他唇齿交缠有一会了……   陈吟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眸中不再平静的某人,嘴上的动作却还是始终未停。   似是看到怀里人的惊讶之色,临渊停了动作,一只手揽在陈吟的脑后,看了他几瞬,又将唇覆在了陈吟双眉间的红痣之上。   温凉之感从额间传来,陈吟觉得体内一直蠢蠢欲动的什么,现在似是躁动的很。   陈吟闭了闭眼,将手搭在临渊扶在他脑后的臂腕上,刚要开口时,便听得临渊的声音浅淡的从头顶上方传来,“我可猜对了?”   “嗯?”陈吟疑惑着抬头,临渊亲吻陈吟额间的动作也被迫停下,与陈吟四目相视。   不知是不是陈吟心理作用,他觉得此时临渊的眼中,那素来平和的冰渊,似是沸腾了起来……   临渊温和道:“你更愿同我做的,可是此事?”   陈吟闻言,低笑一声,将临渊的手抓下来,握在掌中,后又缓缓抬眸,嘴角含笑,道:“没想到神座平日里禁的欲,倒是全用在我这了。”说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临渊收了收目光,手轻抚着陈吟的嘴角,道:“莫再笑了。”   陈吟大着胆子,更是深笑道:“如何?”   临渊重重吸了一口气,揽着陈吟从溪中腾起落于地面,将陈吟压在身下,深深地凝视着他。而陈吟却被临渊的这一系列动作惊到,只在临渊身下愣愣地看着他。   因为二人身上的水并未清干,方才临渊的动作又不小,于是两人身上皆是更湿了些。   临渊俯看着陈吟,散落的湿发上的水珠就恰好滴在陈吟的上唇,后来又缓缓的流入了陈吟口中。   似是因那水珠流的极为缓慢,陈吟觉得嘴唇痒痒的,便伸出舌头轻微舔舐了一下。   而此幕落在临渊眼中,像极了引诱,终于,有团火焰在临渊体内熊熊燃烧起来,而且愈渐雄烈……   临渊将手放在陈吟因躺于地上微微露出的脖颈间,轻轻揉压一番后,瞬地,扯开了陈吟的前襟,而陈吟光滑的胸膛也因此一览无余地暴露在某人眼前。   临渊看着陈吟滑嫩又皎白的肌肤,像是生了一股恶意,他将手深入到陈吟的后背,力道不小地揉搓着。同时将头埋入陈吟的脖颈间,用力啃咬着。   陈吟因为临渊的力度而皱了一下眉,而后又将手轻轻搭在临渊的后背,凑近临渊的耳朵,闷声笑道:“只脱我一人的衣袍可否有些不公?”   临渊闻声停了动作,抬眸注视着陈吟,原本紧紧贴于陈吟的腰身也抬起了一些距离,似是在等陈吟的动作。   陈吟看着不再动作的临渊,浅浅一笑,道:“要我脱?”   临渊隐忍着欲望,有些哑道:“嗯。”   陈吟诱声颤笑着,眼神勾看了临渊几瞬。后在手里化了些许红光,轻轻一挥,竟是将自己的衣服整整齐齐的穿好了,不仅如此,就连二人的衣袍也是干干净净,整洁如初。   临渊紧紧皱着眉,向陈吟宣告他的不满和怒意。   陈吟看懂了临渊的意思,轻笑几声,指尖按在临渊皱起的眉头之上,浅吟道:“我只是不想裸身于这荒郊野外,若是让人瞧见我赤身裸体于你之下,我这魔君还要不要当啦?”   临渊一本正经道:“那便不当。”   陈吟被临渊的反应逗笑,双手伸到临渊背后,勾住临渊的脖子,微微抬起身,在临渊嘴边轻触一下,又笑道:“还是就这样比较好,方才的事,日后再做,可好?”   临渊的双眸瞬间黯淡下来,指腹轻轻按抚在陈吟红润的双唇上,俯身吻上去,带着被狂乱的□□支配的肆虐。   日后吗……   片刻后,临渊不舍地离开陈吟的双唇,他的额头轻抵着陈吟的发顶。陈吟因为躺着的缘故,墨发散染了一地,临渊挑起一缕,捻在手心里,默默念道:“陈吟……”   陈吟因为临渊方才的动作而有些神离,闷闷地哼着应声。   临渊又是浅淡地喊了一声:“陈吟……”   陈吟缓缓睁眸,“嗯?”   临渊敛眉看着身下人,他的双唇愈发娇艳了,“无事。”临渊又看了陈吟几眼,又温柔道:“起来吧。”   起身后,临渊又为二人施咒净身,陈吟这下顿时感到神清气爽极了。   陈吟懒散站着,含笑道:“可是不悦?”   临渊深深注视陈吟,道:“自是不会。”   陈吟笑着点了点头,开口问道:“那现在又该去往哪个方向?”   临渊转身望向东边的山座,握着陈吟的手不禁紧了几下,道:“那处。”   陈吟并没有觉出临渊力道的变化,只是看着那座山,疑惑道:“上次来竟未发现,那处还有座山。”   临渊牵着陈吟,缓步上山,走的颇为缓慢。陈吟觉得临渊有些不太一样,问道:“为何要步行山上。”   临渊并未抬头,默然看着脚下,一步一步上山,道:“想同你多待一会。”   陈吟不解,却还是笑道:“日后待在一起的时间多的是,何必拘于此刻”,而后他笑容更深,“你可是还在为方才的事恼我?”   临渊停步,转身望着陈吟,一字一句地深情说道:“怎舍得恼你。” 第25章 流离(四)   陈吟笑而不语地看了临渊良久,而后又被临渊牵着,继续往山上走去。   走了些许路,陈吟突地爽声笑了起来。   临渊转眼看他,眼神中在询问陈吟为何发笑。   陈吟侧眸看着临渊,道:“若是伽南知道,我把他最得意的弟子拐走了,会不会气得自己又跑回来,到我面前质问我?”   临渊平静道:“应是不会去质问你。”   陈吟:“为何?”   临渊:“并非是你拐走了我。”这话的意思,是说实为临渊拐走了陈吟。   临渊一脸的端庄,实在不像是说出这样打趣的话,所以着实令人捧腹。陈吟不禁笑道:“你这诚实的模样倒是喜人的紧。”   临渊浅淡地答道:“嗯。”   又“嗯”,陈吟看着临渊的乖样,轻笑一声,还真是呆啊……   不过现在陈吟有些庆幸的是,幸好遇见了他。   半晌后,二人渐渐走到了山顶,从高处望下去,皆是浓郁的雾气,并不能看得见村庄与人烟。陈吟与临渊并肩而立,看着山下,开口道:“白二,你我一路行来,竟未见得人影,是否有些奇怪?”   临渊向前走着,松开了原本紧握陈吟的手,站在几步之外,没有应声。陈吟又喊了一声:“白二?”   此时山上起了阵风,吹得二人的衣袍展起,在风中振振而响。临渊负着手,顺着风声,淡然道:“陈吟。”   陈吟闻声看去,临渊站在他前面,他看着他的背影,有些陌然。突然之间,陈吟觉得他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孤单的。“嗯。怎么?”   “我想同你讲些事。”临渊未曾动身,就站在距离陈吟的不远处,顺风出声。   陈吟见临渊不动,他也未动,道:“好。你讲。”   临渊道:“我五千岁开始跟在先祖身边修习,七千岁就登位为神座。先祖时常与我讲,我年岁甚小,等着看我出错的人比比皆是,所以我得做一位好神座,做给上境看,做给族人看,也做给苍生看。自此,我所剩的年岁中,就剩下两件事。首者,要为人冷断,如此,仇者不敢妄动。再者,要心怀苍生,如此,善者感念。”   陈吟望着临渊,他独身站在风口之中,多少有些缥缈洒逸。可是如今那背影,却有着些许落寞,些许孤寂,些许苍凉……   临渊:“所以,终归,此生是为苍生而活,我之所得所失,皆不再重要。可是……”临渊此时缓缓转身,眼神中有些离决之感,“可是你,不在我的所得,亦不在所失。”   陈吟握着念珠的手,有些微微颤抖,睫毛也跟着颤了几颤。   过了良久良久,临渊看着陈吟的眼神不再光亮,他慢慢抬起左手,将手心压向地面,顿时,他们二人所站的方圆几百里内皆是闪烁的金光。   这庞大的阵图,繁琐的阵法,不必想自是琉璃阵。   临渊站在金光之中,敛着睫毛,声音有些嘶哑,道:“其实,我知晓何为离火之体。”   陈吟觉得临渊身后的金光耀眼极了,刺得他有些痛。   临渊极为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看向陈吟,隐忍着说道:“……是你。”   陈吟怔住。   原来……如此……   陈吟看着临渊,眼神中的悦色逐渐冷却,后来慢慢转为死寂。   他低头轻笑一声,将念珠化为木扇,握着扇柄,走向临渊,将木扇抵在临渊的下颌,凑近,盯着临渊的眸子,眼中带着狠意而嘴角却勾着魅异,道:“所以,方才的种种皆是你为了将本君诓至此处而用的伎俩?”   临渊声音颤道:“不是的,我是真的……”   “心仪本君?”陈吟冷冷打断临渊的话,眼神中带着鄙夷的笑意。   半晌后,陈吟的笑意渐褪,“神座,莫再欺人欺己了,你与我,说得再多,也不过一场孽缘罢了。”   陈吟的脸上再也瞧不见一丝的笑意,他明明站在临渊身边,但却觉得与那人已是前生今世般遥远了。   临渊缓缓向陈吟伸出手,却被陈吟的一个扇光扇回,手腕之处,顿时见了血迹。   陈吟冷然道:“神座以为,同样的蠢事,本君会做第二遍吗?”但是当陈吟看见临渊臂腕上的血迹,眼神抽动了一下,当初,他也是如此割腕为自己解毒,可如今,皆是枉然了。   陈吟沉首暗自苦笑一声,不知是说与临渊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一个魔君如何比得过苍生呢……”   临渊痛苦地说道:“陈吟,我对你,从未假意。”   陈吟冷冷提高声音:“你要本君如何信你!”   临渊只是一脸神伤地看着陈吟,未曾开口。   陈吟默然开口:“你之所以敢一人前来,是否因为你知晓本君惧于你的寒电之术,还是你自以为,本君舍不得杀了你?”   临渊:“我从未想过要害你。”   陈吟眼梢染上血红的妖冶,嗤笑道:“想与不想重要吗,神座不是非得这么做不可吗?为了苍生,神座牺牲谁都是可以的,哪怕是神座口中真心相待之人。本君说的可对啊?神座!”   临渊有如无可奈何般叹声:“陈吟……”   陈吟突然怒道:“本君的名字不是谁都可以喊的,你算本君的什么人!”   过了片刻,陈吟引动了木扇,顿时周身被红光包绕着,他绝望地苦笑道:“你左右还是救过本君的,这该死的恩情,本君还你就是了……”   陈吟阖上双眸,周身团聚的红光浓烈至极,渐渐聚于陈吟掌心之上,后来连陈吟手中握着的木扇也一同化入了红光之中。陈吟的前襟微微被吹开,他此刻的肌肤更是白到极致了,就连那素日以来一直娇艳的红唇,如今看来也黯淡了几分。   陈吟托着红光,扯着嘴角,虚弱开口:“本君的一百一十二位元神以及万载的灵力皆在于此,神座想要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陈吟似是乏力一般,吞咽了一下,“只是,临渊,本君与你不同,本君只为值得的人牺牲。如今,本君便成全你,成全你和你的苍生……”   说罢,陈吟便将手中的红光全力推进临渊胸中。   临渊瞬时喊着:“陈吟!”还想极力阻止着那红光落于自己体内,可是,那团红光似是在履行着主人的遗愿般,不顾临渊的抵制,尽数化尽他的胸中。   几乎在红光闪落的同一刻,临渊上前抱住了倾倒的陈吟。   临渊尝试运气逼迫方才的红光出体,但是却不得而行,他红着眼睛,颤着声音喊着怀中的人:“陈吟……”   陈吟此刻还有一丝游离的意识在,他看着眼前人模糊的轮廓,突然在这一刻想起了很多……   当初他是为何背离仙道,毅然决然修了魔道呢?   当真是他冥顽不化吗?恐怕不是的。   初始,他只是串念珠,只不过在伽南身边跟久了,渐渐吸收了他的灵力后才有了灵性,日后也有了意识。他有意识之后,知晓了伽南对他甚是喜爱,因此也会常常变作其他物什来讨伽南欢心。伽南也常常1被他逗乐,会将他置于手心,夸奖他说:“我的灵儿当真厉害!”   呵呵,是了,伽南那个老东西,喜欢喊他灵儿。   可是,几万年后,伽南死了。死前,他只同陈吟讲过一句话:“我等了他数万载,可依旧没等到他的轮回之身,他怕还是怨我的……”   之后,他便再也没见到伽南。   那时候的陈吟想,即使伽南陪了他数十万年又待如何,终究还不是他只身一人。如果注定孤身,那倒不如彻底与世背离。   从此,上境少了伽南的念珠,多了一位魔君。   陈吟轻笑着,又想起了某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与他初识,陈吟称他为“一身白的东西”,那时他的脸都快绿了,可还是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陈吟顿时就想到了那些仙道的人,一个个便是此种模样,虚言假意得很。   可是后来同行,他屡屡出手相救,护他周全,这般相似的关爱,他等了十几万年。   渐渐地,他越来越喜于打趣那呆子,喜欢看他生气吃瘪却又不能显露于色的模样。   再后来,他中了媚毒,那呆子为他解毒的模样实在是撩人的紧,陈吟那时就想,若是今生有此人相伴倒也不是甚苦事。   一路同行,陈吟逗他撩他气他,而他,无一不是以礼相待,以命相保。   降化玄雀时,他说:“不必保我,护好你自己为首要之事。”   在西山上破阵之时,他说:“日后莫要为我伤了自己。”   净居天外,与灵貘对击时,他将陈吟牢牢固起,说:“好生等我,莫要胡闹。”   还有,在溪边,他对他做的种种□□,他说,他是真心……   可是,这一切,最终还是一样的结局。不管是十几万年前还是现在,不管是伽南还是临渊,都一样弃他而去。   而他,也自始至终,不过只身一人……   陈吟紧紧闭了闭双眸,将手抬起,轻抚着已然看不清的那人的面目。   他用着所剩无几的力气,努力勾了一抹笑意,弱声道:“我只愿,来生无你。”   陈吟看不见临渊的反应是什么,但他似乎觉得有几滴温凉之意在他的脸颊,后又缓缓消迹。   他,可是哭了?   陈吟觉得自己的身体重坠极了,但时而又觉得自己像是要被风吹散了一般,最终缥缈于这茫然万物。他最后苦笑着嘲讽自己,追逐一生,终究所得寥寥。   最无奈,求之不得……   在逝去的瞬间,他似乎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陈吟……” 第26章 元祖伽南(一)   “陈吟……”   当陈吟醒后,眼前仍是那张最为熟悉的面庞,只是现在的他,似是哭了。   陈吟彻底睁开眼睛,他竟是躺在临渊怀中的,他看向四周,竟不是在山上,而像是在一个石洞内,周围暗黑一片。   “你醒了?”临渊急切又欣喜地开口问着,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竟是有几分狼狈。   陈吟紧紧注视着临渊,最终还是忽略他眼中灿然的光芒,依旧冷然道:“如何?本君没死,神座倒是失望的很?”   临渊脸上瞬时一惊,“你所说何意?”   陈吟脱离临渊的怀抱,冷笑道:“神座这么快就忘记了,倒是好记性!”   此时,有一空然灵动的声音,远远传来:“灵儿,临儿在此处抱着你等你醒来已有一盏茶的功夫了,你糊里糊涂地,嘴里还一直说着些伤人之语。你若是再错怪临儿,怕是太令人寒心了些。”   灵儿?还有这声音是……   伽南?!   陈吟腾地站起身来,听得什么东西掉落到了脚边。陈吟低头查看,是念珠?!他猛然抬头,看向临渊,道:“我不是将元神与灵力一并予你了吗?”   临渊倏地收紧瞳仁,颤声道:“你竟……这样做了吗?”陈吟看着临渊,他,竟好像是不知此事的!   伽南走近他们二人,缓缓开口:“灵儿,你方才所见,均为幻境。是由你的执念化为的幻境。”   陈吟突地想起在寂兰殿内,长白所言的,净居天内前六天为幻境,过了六天,打败心魔,才会到达第七天内。陈吟看向伽南,开口问道:“那是否意味着我方才所遇所见皆是幻象,并非实事?”   伽南点了点头:“正是。”   陈吟缓缓舒了一口气,幸好……   陈吟接过临渊递过来的念珠,眼神瞟到了临渊的手腕。他像是急于求证什么似的,匆忙上前,撩开临渊的袖口,露出他的光滑的臂腕,并没有什么疤痕。陈吟这才慢慢将心沉下去,接过了念珠,看向临渊。   临渊的眼神甚是深邃,像冬日里的深夜,他柔声道:“怎么了?”陈吟缓缓摇了摇头,“你无事便好。”   过时,陈吟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伽南,“你为何会在此处?你莫不是并非……”   伽南摇了摇头,泯笑道:“我早已在十万年前消迹,如今你二人所见的,不过是我所剩的一位元神罢了。”   临渊向伽南拱手行礼道:“先祖,徒儿所来是为琉璃阵一事,徒儿……”伽南摆了摆手,笑道:“你要说的我都知道,只是临儿,我要告与你的是,那琉璃并无攻破之法。”   临渊与陈吟皆是惊到。   陈吟有些神伤道:“伽南,离火之体是否可破此阵?”   伽南道:“离火之体可破翼阵,也就是由并非正统的仙术所布的阵法。但是福阵,离火之体是无用的。灵儿何故问此?”   “方才在幻境之中,我以为此法可破琉璃阵。”陈吟不免又回忆起方才的幻境中的种种,还有那深刻入骨的痛楚。   伽南有些无奈地笑着:“你自来嗤于修道,对这些仙术从不上心,记混破阵之法倒也是常理之中”。伽南看着陈吟一副受伤之状,又道:“灵儿,幻境便是幻境,它的所在便是对你心中执念的放大,或许你会将真实的人或事编入其中,但是,那绝对不可与实象混淆,莫要为其牵肠,免得伤人伤己。”   陈吟抬眸看了伽南一眼,又向临渊看去,发现他已经注视自己好像很久了。陈吟沉思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   临渊将目光从陈吟身上收回又说道:“先祖,那琉璃阵是福阵?”陈吟疑惑道:“你竟不知晓?”   临渊道:“我只知此阵是为一位凡人所布,却不知其所用。”可是幻境之内的临渊,倒是知晓琉璃阵为福阵的。按伽南所言,若这幻境是陈吟心中的执念,那么境内临渊的言行则实为陈吟所想。可是他并不觉得自己知晓该如何寻找福阵,那为何境内的临渊却知晓呢?   伽南黯然一笑,缓缓转身向里处走去,道:“你二人随我来。”   陈吟与临渊走在后面,陈吟百思不得其解,问临渊:“你可知如何寻得福阵?”   临渊颔首,“知晓。”   陈吟:“如何知晓的?”   临渊实然:“修习所得。”   陈吟:“还会有谁人知晓此法?”   临渊:“上境中的神座皆是会的。”   陈吟:“那为何我竟也知?”   “你几乎不离先祖之身,先祖教授我等之时,你必定见到过。”   思考片刻,陈吟又道:“那……可否有一阵法名为天宫锁?”   “净居天木门之上的阵法便是。”   陈吟又问道:“此阵如何?”   “此阵亦是颇为繁琐,仙阶灵力低者,应是皆不得用之。你之所以能知,也应是先祖的缘故。”陈吟陷入沉思,未再作声。看来,在那幻境之中的许多场景,都应该皆是陈吟潜在意识中的便存在的,有些是他连都不知晓自己原是知道的。   而此刻的伽南,看见他们二人交谈着,笑语:“临儿如今倒不及幼时肃谨了。”   陈吟有些惊奇地看着临渊,就这还不及幼时呐?那这呆子小时候得多不爱说话啊,幸好当时不认得他,不然没得玩了。   伽南又看向陈吟,温柔笑道:“这应是灵儿的功劳。”   陈吟看看温雅瞧着他的伽南,又看看莫名对他一脸柔情的临渊。无奈笑着,这呆子,你跟着来什么劲啊。不过,陈吟看着临渊,他还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便觉得实在没有什么可计较的了。他决定还是忘掉在那幻境中经历的种种,珍于眼前最为重要。   临渊那一脸似水的柔意明显是取悦到了陈吟,陈吟坏笑着,一把揽过临渊的肩膀,道:“是了,这功劳我得领。伽南,你觉得你这得意弟子比先时如何啊?”   陈吟本以为伽南会无声地埋怨他的,没想到伽南说道:“有你,他自是会好得多。”   ……哈?   伽南一脸莫名的笑意让陈吟摸不到头脑,他又转看向临渊,结果那呆子还是那副样子看着他。今日是怎了,奇怪之事怎的如此多,这呆子又莫名地冲他喜颜什么悦色!   这是,临渊冲伽南拱了拱手,道:“多谢先祖。”   这有甚可谢之处?!陈吟的头更是一个比得两个大了,这师徒二人没事吧?!   伽南又冲着陈吟笑道:“还未来得及说,灵儿你的现下的样貌当真是洒逸之极。”还未等陈吟有甚反应,伽南又转过身道:“来吧,你二人来看看琉璃阵的由来。日后,许能对你们破阵有益。”   陈吟:“如何看?”   伽南:“自是通过元神。”陈吟恍悟,他都忘了眼前这人不过是伽南十四位元神中的一位罢了。   伽南向后撩展起缎袍,席地而坐,双目阖闭,口中默念阵语,顷刻间,金光一片。   陈吟看着坐于阵中的伽南,几十万年了,他一直是这般模样,没有丝毫的变化。一身浅蓝锦袍,一头皓白银发,一双光洁赤足,还有一张从来都是和煦而笑的面容。虽然陈吟总是叫他老东西,其实单从外貌来讲,伽南真的可谓俊采洒逸,一副英才。   其实有时候陈吟会很纠结,伽南一直不穿鞋,但却从未见他的脚脏过,难不成他是飘着走的吗?   伽南在阵中缓道:“进阵吧。”   陈吟与临渊同时迈入阵中,顿时,陈吟眼前的画面就变了。   这是个冬夜,他正在一条巷中走着,许是因为下雪的缘故,街上人影皆无。陈吟觉得自己走路的方式有些板正地难受,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而后他瞬间意识到,他应当是以伽南之身来看其记忆了。   伽南光着脚踩在已有积雪的道上,听不见脚步声,只有他拖地的长袍发出的摩擦声。   突然间,伽南停住了脚步,向一条岔道中望去。陈吟也听见了,在这茫茫雪夜中,那抽泣声显得格外清晰。   伽南走向岔道,终于在一棵柳树底下,发现了将头埋进双膝中,正在哭泣的小男孩。   伽南蹲下身,伸手抚着那孩子的头,和声道:“你为何在此处哭?”   陈吟通过伽南接触那孩子,感觉得到那孩子应该是十分冷的,似是冻透了一般。   那孩子抬头看着伽南,双颊上是被冻破的疮口,没有破溃之处也是黑乎乎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而两只眼睛倒是清亮得很,他嗫嚅道:“是不是我死了,你是来带我走的神仙?”   伽南轻笑着,用指尖触了触男孩瘦弱的脸颊,温声道:“你活的好好的呢。”   小男孩呆望着伽南一会,止住了眼泪,擦干眼睛,陈吟看见那双眼睛好看极了,如同琉璃般,“你是神仙对不对?”   伽南笑着点了点头。   男孩见伽南承认,连忙伸出两只小手,紧紧握住伽南的一根手指,满面期待:“那你能带我走吗?”   伽南看着被紧紧握住的手指,连笑道:“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陈吟感觉得到,那孩子的手指冰冰凉,在这大雪夜,无家可回的孩子,定是哪家的弃儿了。   男孩一脸灿然,眼睛眯起来,像弯弯的月牙儿,“阿嬷说,好人有好心肠,故而长得也好看。你长得像是从画儿中走出来的般,定是好人中的好人才是。”   伽南温柔地看着男孩,将男孩的双手握在掌心,传渡几分真气暖他,又道:“说这话的阿嬷去哪里了?”   男孩好看的琉璃眼眸中蕴了几分水汽,低声道:“阿嬷……在半月前就饿死了。”   伽南微微皱了眉,将男孩抱在怀里,微笑道:“日后跟着我可好?”   男孩有些开心地笑着,但后来又十分小心地问道:“你会像阿嬷一样丢下我吗?”   伽南道:“不会。”   男孩又问道:“会饿肚子吗?”   伽南轻笑道:“有我,便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会不会有些乱,哎哟,我写的时候好纠结的。   日常表白各位小可爱们,谢谢你们读我的文,比心~~ 第27章 元祖伽南(二)   伽南将男孩抱在自己的臂弯内,以另一手宽展的衣袖为其遮着雪花。   男孩双手攀在伽南的肩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伽南看向他时,他便会笑得极其开心。   伽南道:“为何这般开心?”   男孩实然:“别家的小朋友都会有父亲抱高高,可是阿嬷力气小,抱不动我,不过现在我也能跟别的小朋友一样被抱高高了。”   陈吟察觉伽南心中一丝恻隐,伽南柔道:“那以后便天天这样抱着你。”   男孩连忙摆了摆手,道:“不可不可,好的东西不能天天有,否则就不知珍惜了。”   伽南轻笑,“又是阿嬷讲的?”   男孩灿然,脸颊微红点头,道:“嗯。”   伽南笑而不语,抱着男孩进了一家旅舍。到了住房,问店家要了热水来为他洗身。   伽南将男孩放进水桶,用水瓢为其冲洗。男孩乖得很,只会睁着一双好看的琉璃眼眸盯着伽南。   陈吟借助伽南视线,看见那男孩身上还有不少地方带着伤,有被人殴打留下的青瘀,也有因穿着过于单薄而冻伤的疮口。有的伤口还是新鲜的,如此浸在水中,他也未曾喊过疼。陈吟从伽南轻缓的动作中看得出,伽南也应是十分心疼这孩子的。   伽南以清洗之势,将手覆于男孩的伤口之上,为其疗伤。后又轻抚于他的脸上,为其擦掉脸上的污渍。没想到,洗净了的他,倒真是清秀得很,那双眼睛也显得格外光亮。   陈吟看着那同初七如出一辙的模样,心中竟有些酸楚。   伽南为男孩洗理着头发,缓声开口问道:“你可有名?”   男孩答:“阿嬷在时,只喊我阿宝,别的名字再没有了。”   伽南停了手,看着男孩的眼睛,温柔笑着:“日后叫你景宸可好?”   男孩笑得露出牙齿,开心地应声“好”。过时,他又开口,“那日后我该唤你什么呢?”   伽南伸手擦掉男孩脸上不小心溅上的水渍,道:“我单名一个南字。”   沉思片刻,男孩突地咧嘴笑着,“那我以后就唤你南君!”   “南君……”伽南在心里默念一声,笑着点了点头,道:“好。”   净过身之后,伽南便抱着景宸同榻而眠。伽南搂着那瘦小的肩膀,皱着眉头问道:“宸儿年岁几何?”   景宸都快要睡着了,往伽南怀里蹭了蹭,喃道:“五岁了。”   可是这身板,如何看也不像个五岁的孩童,说是三岁倒有几分可信。不论是重量还是身高,景宸都远远不及同龄的孩子。伽南将景宸往自己身边又搂了搂,下巴抵在景宸的头顶,轻道:“日后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恍惚间听见伽南开口的景宸,用鼻尖蹭了蹭伽南的内袍,声音有些稚嫩的鼻音,“……嗯。”   第二日,伽南带着景宸离开了旅舍,在街上行着。   伽南抱着景宸,或许是因为伽南的穿着与相貌惊为天人,或许是因为行人见这一组搭档看起来实在是不像父子关系,他们一路走着,引来一阵不小的骚动。而伽南始终稳稳抱着景宸,缓步走着,偶尔也会向一直盯看他的景宸柔笑一番。   景宸坐在伽南的臂弯里,望向行人怀中抱着的穿着鲜亮的孩童,有些难过地转过头来,搂着伽南的脖子,低声道:“南君……”   伽南听出景宸的声音有些异样,关切道:“宸儿可是饿了?”   景宸摇了摇头,低喃道:“南君,你喜欢我吗?”   伽南笑道:“自然。”   景宸的琉璃眼珠瞬间亮丽起来,随后又黯淡了几分,“可是有那么多比我漂亮的小朋友,南君为什么会喜欢我?”   伽南宠溺地摸了摸景宸的头,道:“因为我的宸儿不吵不闹最听话,而且不怕疼不怕黑,很勇敢。还有,我们宸儿长得也很是漂亮,尤其这双眼睛,南君最为喜欢。”   景宸双颊粉扑扑的,原本的伤口现下也瞧不出几分,一脸笑颜道:“真的?”   伽南:“嗯。”   景宸笑着看了伽南片刻,然后双手捧着伽南的脸,探过身去在伽南脸颊之上亲了一口。说道:“那宸儿也最喜欢南君,最最喜欢。”   伽南停了步伐,眸中含笑,“好。”   后来他们到了一家早点摊前,伽南将景宸放于自己的腿上,一只手揽着他的后背,又为景宸点了两盘小包子和一碗粥。   伽南夹起包子,送到景宸嘴边。可能是因为几天都没有进食,景宸看见包子就从伽南的筷子上咬了过来,嚼了起来。   见景宸吃得香,伽南有些心疼地紧了紧眉头,一手为其拭去嘴角的油迹,待其将食物咽下去后才柔声道:“宸儿可是许久没有进食了?”   景宸点了点头,努了努油亮亮的嘴唇,道:“近几日大雪,路上买东西的人也少了很多,所以也就没人丢东西予我吃了。再有,阿嬷没了以后,有时捡来的东西还会被别人抢去,所以常常几日才能吃上一顿。”   伽南看着景宸没有说话,从桌上舀了一勺米粥递与景宸。景宸觉得伽南有些不高兴,紧紧看着伽南,小心地咽下粥去,说道:“南君生气了?”   伽南用袖口擦了擦景宸的唇边,摇了摇头,笑答:“自然没有。”   景宸:“那……南君不高兴?”   伽南依旧摇了摇头,凝视着景宸,道:“宸儿,从此后,我断然不会再让你受苦。”   景宸闻言,红着眼睛,努力忍住的眼泪还是全部流了出来。   伽南见景宸哭了,连忙将其抱起,伏在肩上,一手顺着他的背,缓声道:“宸儿,不哭了,有南君在,你日后都不必再哭了。”   “……嗯。”景宸两只小手环住伽南的脖子,将头埋进伽南的白发中,哼声道。   后来将景宸喂饱之后,伽南又抱着他去给他添了几身新衣。换下破旧衣服的景宸,当真是个白净清秀的。   伽南抱着景宸又回到街上,经过一家门店,景宸伸手指着那牌匾,问道:“南君,那字可是‘聚文斋’?”   伽南脸上露出欣喜之色,道:“是。宸儿竟会识字?”   景辰笑嘻嘻地说:“嗯。讨食时,偶尔会去私塾讲堂外偷听,所以认得几个。”   伽南笑道:“宸儿喜欢读书?”   景宸点了点头。   此时连陈吟也跟着感慨,这景宸天资聪敏,又懂得上进,所以日后才为人中龙凤。   于是伽南又抱着景宸去了书斋内,为其买了几本浅显的书,后来又在集市上买了几袋米面,才去了距离市镇并不近的地方,直接买下了一间木屋。   陈吟看着那木屋,的确不错,里面布置齐全,倒也算得整洁,门前还附带着一个菜园。看来这伽南是打算跟这个小不点在这里过日子了!只不过,他实在想象不到,以伽南那副形象,到底要如何做到在这里锄地种菜。   伽南抱着景晨进屋,环视了一周,看着怀里的人,笑道:“宸儿,日后你同我住在此处可好?”   景宸弯着月儿般的眼角,兴奋道:“好!”   将景宸安置好,伽南就跑去厨房做饭去了。可能他觉得这件任务比较艰巨,花费时间应当挺长,但又不能让景宸饿肚子等他,便提早开工了。   陈吟看着伽南在厨房内平静地站着,望了望里面的陈设,始终没有什么动作。过了半晌,伽南便从厨房出来了。他看向乖巧坐着的景宸,笑道:“宸儿在此等我,我片刻即归。”   景宸笑着点头,“好。”   但是伽南刚刚迈出门去,似是觉得不妥,便又回来,将景宸抱在怀中,锁起木屋,向周临的村舍走去。   伽南走到距离木屋最近的一处民居,看见一位夫人正坐在门前择菜。伽南抱着景宸走近那妇人,礼笑道:“这位夫人,叨扰了。”   那妇人抬头看向伽南,应当是被伽南出尘的样貌吸引,她眼中闪烁着几分崇意。伽南见这妇人并未反感,便接着开口道:“不知夫人可否有空去那木屋内,为这孩子做顿午饭?”说着还向那妇人示意了一下木屋的所在。   而陈吟实在是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原来如此!他就知道,徒弟连锅粥都不会煮,师傅还能厉害到哪里去。这伽南也真是的,没有金刚钻还非得揽这瓷器活儿,小孩儿是那么好带的嘛?不会做饭就去买着吃嘛,反正你那么有钱是吧,连个房子都买下来了,何况几顿饭呢!这点临渊就做得很好,每次他饿了,不管多远都会去买他最喜欢的菜色。   ……干什么又想起那个呆子!   那妇人看着伽南怀里的孩子,脸上明显透露出几分怜悯之意。她开口道:“唉,你一个大男人带个孩子,真是难为你了。成!我跟我们家那位说一声,就去给你做。”   过时,那妇人便与一位男子同出,那男子是位通情达理的,只与伽南礼笑了几句,便让妇人随伽南去了。   路上,那妇人开口问道:“孩子的母亲没了?”   伽南如实答道:“嗯。”   妇人:“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吧,怎么不再找个?”   伽南道:“我一人疼他便够了。你说呢,宸儿?”   怀中的景宸抬头冲伽南笑着,使劲点着头:“嗯。”   那妇人在一旁看着这父子俩相爱的模样,不禁感慨着,这天下竟还真有这样男子,既对亡妻痴情深重,又对爱子关爱照顾。最最关键的是,这人还长得堪比仙人啊!   到了木屋后,伽南将景宸重新放于凳上,笑语:“宸儿乖乖等着,我与那夫人去厨房做饭食,应不会久。”   景宸弯着眼睛点头答应,伽南便安心随那妇人去了厨房。   那妇人见伽南家竟是什么都齐全的,便用着手头的食材做了几道菜,也蒸了饭,一边做还一边同伽南讲解,小孩子应该吃些什么为好,这菜应当做到什么火候为好。伽南只能一边认真听着,一边道谢。   后来,那妇人做完饭菜,准备告别之时,看见了门前的菜园。她便回身与伽南讲道:“等来了春,你便可以种些菜了,也不必多少,够你爷俩儿吃的便可。到时,你若有甚不懂的,尽管来找我家那口子,让他来帮你。”   伽南十分感激地连声道谢:“多谢夫人了。”   那夫人听罢憨笑着,摆摆手,“叫甚夫人呐,咱们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我家姓贺,你只管我叫贺姐就行啦!”   伽南拱了拱手,依旧风度翩翩道:“日后还需贺姐一家多多关照。”   贺氏只道着“好说好说”,拒绝了伽南的陪送,只让他赶紧回家照看孩子,便自己回家去了。 第28章 元祖伽南(三)   目送贺氏回到家中后,伽南便回屋照看景宸了。   伽南回到屋内,看见景宸乖正地坐在方凳上,两只手托腮搭在桌子上,两条小腿还摆来摆去,当真可人。伽南宠笑着走到景宸身边,景宸立马也弯起眼睛冲伽南开心地笑着。   伽南揉着景宸的头,缓声道:“宸儿可饿了?”   景宸露出小白牙,伸出一根指头,“一点点。”   伽南轻笑一声,转身去了厨房,将方才贺氏做的饭菜端了出来。又将景宸揽坐在自己怀里,开始喂饭。   喂了一会,景宸睁着眼睛,抬头看着伽南。伽南低头看了看怀中人,笑着为其擦着嘴角,道:“怎的不吃了?”   景宸鼓着腮,道:“南君为何不吃?”   伽南道:“南君不饿。”   景宸皱着眉道:“骗人!南君早上就没吃饭,怎会不饿”。待他将饭咽下去,又道:“是不是咱们家饭不够,南君舍不得吃?”说着景宸拍了拍肚子,道:“没关系的,南君,我肚子小,吃一点便饱了。”   伽南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含笑看着景宸。   景宸见伽南没有反应,还以为自己猜对了,就抻着胳膊从桌上拿了饭碗,也学着伽南的样子,舀了一勺饭菜递到伽南嘴边,开口:“南君,乖……”   伽南宠溺地笑看着眼前的小人儿,有些无奈地含着勺子,将景宸喂的饭菜吃了进去。   景宸见伽南吃了饭,于是更加开心道:“日后我与南君相互照拂,南君喂我,我也喂南君。现在南君搂着我睡,等我长大了,再搂着南君睡。好不好?”伽南笑着揉着景宸细软的头发,道:“好,都听宸儿的。”   于是乎,在这两人的互喂中,原本一大桌的饭菜硬是被这二人全部消灭完了。因为吃得太撑,景宸明显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伽南便抱着他去门外了。   毕竟还是个孩子,景宸一落地就跑去雪地里自乐了起来,伽南则便慢慢踱着步子跟在他身后,一边笑着一边叮嘱着“当心”。自顾着玩了一会,景宸又跑回到伽南身边,扯着伽南的缎袍,娇声道:“南君,陪我去堆雪人可好?”   奈不住景宸的撒娇,伽南便伸手牵着他去了。伽南倚坐在树下,展开衣袍,将景宸放在自己身前的衣袍上坐好。他便闲适地看着自己低头玩雪的景宸,并会在景宸需要的时候,递与雪球过去。   过了片刻,景宸像是突然看见了什么,便将手中的雪球放在一边,扒拉着伽南的袍脚,直至露出了伽南光着的双脚。他扶着地起来,走到伽南双脚边与伽南面对而坐,还有些吃力地将伽南赤着的双脚抱在了怀中。   伽南有些吃惊地想要上前问候,结果,景宸就自顾地哭了起来,“……哇啊……,南君,……你,你是不是为了给我买新衣,……把钱都花光了,才光着脚的啊……”   陈吟倒是在心下笑着,这初七,原来打从上一世开始,就这样蠢萌啊……   伽南忙将景宸从脚边抱在了怀中,伸手为他擦着眼泪,搂在怀里,在他额头亲了亲,喃道:“怎么会呢,南君只是不喜穿鞋罢了。”   景宸抬头,两只琉璃色的眸子纯澈又闪亮,“可是……可是,大雪天的,南君不冷吗?”   伽南温柔笑着,拿起景宸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又用自己宽大的掌心将其覆起,道:“宸儿摸摸看。”   景宸感受着伽南脸上的温度,又摸了摸自己脸,确定伽南比自己暖和后才放心似的,终于不哭了。   看着安分了的景宸,伽南笑着将景宸搂着轻轻摇了摇,轻道:“宸儿,南君突然觉得很高兴。”   景宸窝在伽南温暖的怀抱中,闷闷哼道:“为何?”   伽南轻笑道:“因为觉得,这天下,也终于有了为我牵肠之人。”   景宸将脑袋从伽南臂腕中蹭出,眼睛瞪得大大的,“何为牵肠?”   伽南摇了摇头,指尖轻轻点了点景宸的鼻子,道:“宸儿长大后便懂了。”景宸未再开口,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原是哭累了啊。伽南平和地看着怀中乖巧入睡的小人儿,轻轻抱着摇了一会,待怀中人彻底睡着后才慢慢起身。   伽南站起,看着脚边的雪人,展了展衣袖,那雪人上金光一现,原本微微有些融化的圆球又慢慢凝了起来。随后,便怀抱着景宸进了屋。   伽南将景宸放在木屋的炕上,引了火点炕,自己便躺在了景宸旁边,一手撑着,含着笑平静地看着身边人,还为其向上扯了扯被子。感觉到触动的景宸,嘴里喃喃道什么,两只小手抓住了伽南的手指,像得到什么宝贝一般,握着伽南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前。   伽南被景宸的模样逗笑,修长的手指忍不住点了点景宸嘟着的红润润的嘴唇,而景宸却是一下子便含住了伽南的指尖,还顺带着吮吸了几下。因为景宸还未曾换牙,所以咬着伽南的指尖也是痒痒麻麻的感觉,并不疼。   就这样被景宸含了一会,伽南趁着他打哈欠的时机,将手拿了出来,看了看已经有些泡得发皱的指腹,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为景宸盖了盖被子,伽南便又跑到厨房里去了,因为他们二人将午饭吃的干干净净,若不做饭,晚饭就没得吃了。   伽南按照贺氏的交代,尝试性地做了几道菜。陈吟有些无奈地看着伽南的杰作,叹了口气,有些可怜那位正在长身体的景宸。   当伽南刚刚把粥煮好时,景辰恰好也醒了。因为外面又开始飘雪,木屋内也早早的暗了下来。伽南见景宸已经睡醒,便引了光,将木屋内照亮,走到景宸身边,将景宸抱在怀中,在屋里走着。   景宸蔫蔫地趴在伽南的怀里,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倒是手指伸进伽南的银发中,玩闹着那几缕白丝。   伽南的手轻拍了拍景宸的背,柔声道:“宸儿醒了就吃点东西罢。”景宸将头埋在伽南的脖颈间,闷哼着:“嗯。”   于是伽南又将景宸揽坐在怀中开始喂饭,喂了一口,还十分期待地问了句:“好吃吗?”   其实,对于上境人不吃凡间饭这个问题,陈吟在恢复记忆之后也一并想起来了。因为体质的缘故,他们就算不吃也可以灵力固体,如果灵力消耗过多,必须靠体外之力补充时,也是只能吃上境的东西。对于凡间的饭菜,他们吃了就跟没吃一样,而且也尝不出什么味道。但是陈吟不同,他只能算半个上境人,真身又是串念珠,所以,两界的食物他都可以食用。   因为尝不出味道,故而让伽南做出一顿好吃的凡间饭菜,当真是,难得很。   那景宸本就不是个挑拣的孩子,又因为先前在街边讨食时,吃过更糟的食物。因此,陈吟估摸着,不管伽南做出什么味道的菜,那孩子都会说好吃。   果然,景宸腆着个小脸,将伽南喂的饭菜全部咽下去,笑着说好吃。于是乎,伽南便尽量多的让景宸吃了下去。   吃过饭,伽南又揽着景宸,为其念了念书,便又睡下了。伽南本不必睡觉的,但他还是会将景宸搂在怀中,看他睡去,再等他醒来。   可是这日,在景宸睡后几个时辰,伽南觉得怀里的人渐渐热了起来。他将手放于景宸额上,当真是烧了起来。伽南便渡他灵力为其解热,但是过了半晌,景宸竟是醒了。   景宸爬起身,揪着小脸,道:“南君……,我有些不舒服。”   伽南紧张道:“何处不舒服?”   景宸:“有些……想吐……”,说完就趴在炕边,将晚饭全部吐了出来。   陈吟微微叹了口气,本以为这伽南只是做菜难吃,没想到,竟还会做出道“毒菜”来!   伽南起身,看向景宸吐出之物,果然还是那顿饭的问题,因为这孩子好像根本没消化得了。伽南十分心疼地看着景宸,将那堆秽物化走,又为景宸施咒净身,才渡其灵力固护身体。   须臾,伽南感觉景宸渐渐安稳了下来,身上的异热也渐渐消退,伽南这才重新躺下,将景宸的头放在自己臂弯里,重新抱着他入睡。   待第二日,景宸醒来时,伽南抚着他的脸,一脸歉意道:“对不起,宸儿,都是南君不好,日后我再也不会喂你吃些乱七八糟的了。”   景宸一脸灿然地扑到伽南怀里,笑道:“才不要,我要吃南君为我做的饭。”   伽南轻抚着景宸的后背,为难道:“可是我害你生病。”   景宸在伽南怀里哼笑着:“那我也要吃,不管南君做什么我都要吃。”   伽南叹了口气,思考了一会,道:“也罢,那我这几日再去同贺夫人请教请教。但是,宸儿,在我学会之前,你能不能先吃些别的。”   景宸从伽南怀里探出脑袋,抬头与伽南对视,道:“好啊。”   所以,从这往后的多日内,伽南都在贺家讨教如何做饭。终有一日,贺氏对伽南所做满意地点了点头,也因为此,大半个冬天就这样过去了。   这日,伽南在屋内做饭,便听得景宸从屋外腾腾跑进来,手里举着什么,开心道:“南君,你看,我的牙掉了。”   伽南蹲下身,看着景宸手里的白牙,又看了看他原本长牙的地方留下的空洞,笑道:“我们的宸儿要长大了,自然就换牙了”。然后又说道:“宸儿,下面的牙掉了,扔在高处日后才能长得整齐,咱们将它扔到房顶上,可好?”   “好!”   伽南便抱着景宸到了木屋外,将景宸举过头顶,笑道:“宸儿可要用力扔,扔到屋顶才算成功。”   景宸便卯了一股劲,鼓着腮,将牙远远地扔上了屋顶,然后回头冲伽南笑着:“南君可看见了?”伽南笑着将景宸重新抱在怀里,点了点头,“那我们宸儿日后,一定会长出一排好看又整齐的牙齿。”   抱着景宸回屋的伽南又似是想起什么般,“宸儿可记得自己的生辰?”景宸默然地摇了摇头。   伽南便笑道:“不如将你我初遇的那日定为宸儿日后的生辰,可好?”   景宸灿然笑着点头:“好啊!”   这后,伽南每日都是做饭,喂饭,教书,□□的流程 ,当真也体验了一次为人父的甜苦。   似是伽南元神有损的缘故,这处的记忆便停了,陈吟眼前一亮,又是另一场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为了让先祖和小朋友暖暖和和的,作者就让他俩去睡炕了。果然以先祖之姿,睡炕头还是好搞笑,哈哈哈哈哈……   表白各位一直在看我的文的小天使们~~~笔芯~~~ 第29章 元祖伽南(四)   伽南景宸与贺家三口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屋里的暖炉“嗞嗞”地烧着,桌上摆在景宸面前的是一碗长寿面。伽南柔笑着看着身边景宸粲然的模样,摸了摸他的头,问道:“从今日起,宸儿就是六岁了,开心吗?”   景宸捧着面碗,道:“开心!”   伽南又向贺氏夫妇道谢:“多谢两位为宸儿操劳,特别是贺夫人的这碗长寿面,若没有夫人,我家宸儿怕是连顿像样的寿宴也没有。”那贺氏夫妇皆是十分热情地应答着,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只道着景宸还是紧着把面吃了为好。   陈吟揣摩,看来这已是伽南与景宸相遇的一年之后了,又是一个冬天啊。   吃过饭,送走了贺氏一家,伽南便抱着景宸坐在木屋前赏月。是夜,月光清泠,难得没有下雪,伽南将景宸搂抱在怀里,又引了一股灵力暖他。   景宸将头靠在伽南怀里,软声道:“南君,你几岁啦?”   伽南轻声笑了笑,“多少岁了呢,南君自己也记不得了。”   景宸:“那宸儿日后的每个生日,南君可都会同我一起过?”   伽南道:“自然。”   眼前又是一黑,陈吟想着伽南那位受损的元神,应当是伽南生平中最为深刻的记忆展现了出来,因而是残断的。   等陈吟眼前再有画面时,伽南正在菜园内摆弄着什么。景宸从屋内拿着书跑出来,走到菜园边的篱笆旁,道:“南君,何为大义?”陈吟瞧着这景宸似是长高了些,也长胖了些,也越来越与初七一个模样了。   伽南闻言站起身,笑看着景宸,皓发轻扬着,“堂堂男儿,以天下事为己事,芸芸灾祸为我之苦难,众生之幸我不贪妄,此为大义。”说着,又深深看了景宸一眼,“宸儿,人活一生,以各种方式处世,为一人活还是为苍生活,才是评判此生有无价值之则。”   景宸敛了笑,道:“南君希冀一个太平盛世?”   伽南点了点头,“是。”   景宸闻言,弯着眼角,道:“那宸儿便给南君一个盛世。”   画面又变了。   只见灯火阑珊,星火璀璨。有一白衣少年穿梭在人海中,回头笑喊着:“南君,快来……”   陈吟听见伽南的声音浅淡传来,带着十分的宠爱,“跑慢些。”   待伽南追上景宸时,他正欢笑着站在摊前被一群人围簇着,伽南走近一看,原是元宵节卖灯笼的商贩。景宸见伽南来了,便亮着声音喊道:“南君!”伽南过去,揽着景宸的肩膀,道:“下次莫要跑得这样快,险些让我找不到。”   陈吟借着伽南视线,这景宸,倒是快及伽南胸口高了。   那商贩看见伽南,打量了眼前的二人,看着伽南实在年轻的面貌,犹豫着冲着伽南拱了拱手,道:“公子,你家这位小少爷着实聪敏过人,竟是将鄙人这几十个个灯谜全部猜出,当真英雄少年”。后又愧怍地笑着,“按照我这规则,是要将破解的灯谜所在的灯笼送与破谜者。可是,元宵圣节,烦劳公子也照顾照顾我的生意罢。”   像是极为满意景宸的所为,伽南温柔地摸着景宸的头,脸上是说不出的宠爱。   过时,伽南才笑对着商贩说:“商家尽可将猜出的灯谜换一番,重新助兴佳节便可,这灯笼我们便不要了。”   那商贩见伽南如此通情达理,而那景宸将全部谜底猜中又是在是厉害,便无论如何也送了他们一盏素色宫灯,灯上有两面题字,一面题有“举世无双”,一面题有“莫失莫忘”。   伽南一手提着宫灯,一手揽着景宸同行与人群之中。夜色愈浓,天上又开始飘雪,伽南展了展衣袖,施咒替其遮住落雪,轻道:“宸儿天资聪慧,日后若是身居高位,可莫要忘失初心。”   景宸侧脸笑道:“我说要给南君一个盛世的,南君可是忘了?”   伽南道:“自是记得的。”   二人回到木屋,陈吟发现原本的一间内室现下竟是多出来了一间。伽南走进原本那件旧屋,景宸也跟着走了进去。   伽南并未看来人,只到茶桌旁倒了一杯热茶,笑着转身,将手中茶水递与景宸,道:“怎得又跟进来了。”   景宸嘿嘿笑着,将热茶饮尽,径自坐在炕上,道:“南君进来了我就进来了。”伽南叹了口气,道:“宸儿,你这样大了,还总是时时跟着我,日后可要怎么娶妻成家。”   景宸躺下,打着哈哈:“那便不成家,就同南君待着。”   伽南笑着摇了摇头,摸着景宸的头,道:“贺家的公子,比你年长四岁,近日我听贺夫人说已然有成亲对象了。宸儿再过几年,也是要如此的,到时有了新妻,便不会再想同南君待着了。”   景宸皱着眉坐起身,一脸的不愿,“南君总跟宸儿说甚婚娶之事,是厌恶宸儿了?”   伽南有些无奈地笑着:“哪里的话,我是说,你总不该与我同睡了,专为你僻的新屋,你倒是一回都没去睡过。”   景宸又再次懒洋洋地躺下,哼哼道:“哎哟,今日肚子有些疼,南君为我揉揉罢。”   伽南看了一眼床上耍无赖的人,轻笑道:“罢了罢了,不撵你就是了,你想睡到何时就睡到何时罢。”   景宸闻言便十分满足地蹬掉了靴子,躺进了被子里。伽南看了一眼景宸,又去水盆中浸湿了面巾,走到景宸身边,“又是如此,现下竟是连衣服也不脱了,出去疯玩那么久,总该净身再睡才是。”   景宸睁开眼睛,琉璃色的眸子闪烁着悦色,“不是有南君在嘛,再说了,南君不是有净身咒。”   伽南笑着,拨了拨景宸脸上的细发,用面巾轻轻擦拭着景宸的脸。其实,这样看下来,陈吟才突然发现伽南对于景宸的事,几乎是事事亲为的,极少用甚咒语。待伽南为景宸擦完,便正衣躺下,挥袖将屋内的光亮收回。   景宸见伽南躺下,便在被子里将外衣脱去,扔到被外,钻到了伽南怀里。伽南被景宸的行为逗笑,搂住了怀中人,为其盖好被子,宠笑道:“你啊……”   画面又变了。   景宸跑在花蕊初绽的田中,手里牵着风筝,一边向前跑着,一边笑着回头看在后方缓步走着的伽南,个子竟是又高了些。“南君,你莫要总是那样慢,否则这风筝飞不起来的。”   伽南端着宽袖,步伐端稳,向景宸喊道:“当心脚下,莫要摔倒。”伽南话音刚落,景宸手里的风筝就飞起来了。“南君!你瞧,飞起来了。”说着,景宸就扯着线往伽南所在跑去,他只看着飞起的风筝,没顾眼前,便一下扑进了伽南怀中。   伽南稳稳抱住欢脱的景宸,低头缓笑:“没想到大了倒是个能闹的。”景宸只嘿嘿地应着,手里还拨弄着风筝线。   不了过时来了一阵大风,将风筝紧紧地吹上了天,须臾,线便断了,风筝也跟着坠没入远处的树林中。景宸一见风筝断了,回头向伽南说:“南君,我去将风筝拿回,南君在此等我就好,不必挂心。”说完就迈开腿跑远了,伽南还未来得及说话,只得远远喊道:“拾得便归,莫逗留太久。”景宸边跑着边挥了挥手,也回道:“知道啦。”   可是伽南在远处等了近一刻钟,都没见到景宸回来。初春时节,天还不算太长,没有多久,天色就开始渐渐浓郁了。伽南也终于迈步进入树林去寻景宸的踪迹。   伽南记着风筝消失之处,但是走到那处时不仅是景宸,既是连风筝也是没有见到的。伽南的心渐渐揪起来,引着灵力,喊了几声“宸儿”,顿时整片林中便接二连三地响起伽南的声音,但是,伽南并没有收到景宸的回应。   天色这下彻底暗了下来,伽南又喊了几声,依然没有回应。于是伽南便开始一处一处地循着景宸的踪迹,一边寻着还一边唤着他的名字。   伽南就这样找了一整夜,在天色微微亮的时候,伽南还回到木屋中看了一眼,发现景宸依旧没有回去,然后又返回到树林里,继续寻找景宸。不过这次当伽南呼唤景宸的名字之时,他听到了弱弱地回应。   伽南一边循着声音一边唤着“宸儿”,终是在一处陷阱内发现了被兽夹夹上的景宸。伽南急切地将景宸以灵力牵出,看他那副样子,似是虚弱得很。伽南皱着眉头,将兽夹从景宸腿上拿下,手掌覆在其伤口上以灵力为其疗伤。   没料想,景宸竟是扑在伽南怀中哭了出来,“南君,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伽南心疼地搂着景宸,轻轻拍着背,“我怎会舍得不要你呢,我可是寻了你一整夜啊。”   景宸还将头埋进伽南怀中,道:“昨日摔进这陷阱竟是晕了过去,天微亮时才昏昏醒来,未见到南君,还为你把我丢了。”   伽南无奈地揪着景宸的鼻尖,道:“你啊你,看你日后还是否这般孟浪”。可伽南终是疼他的,又抚着景宸的脸侧,“莫再哭了,不是同你讲过吗,日后有我在,你都不必再哭了。”   景宸却突然抓住伽南的手指,两只眼睛熠熠闪着,“南君,我不怕疼不怕黑,只怕南君不要我。”   伽南深深望着景宸片刻,笑着将其抱在怀里,低头道:“宸儿,南君跟你保证,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独自等我了,你也莫再担心我会不要你,因为从当年将你抱走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是我的了。”   又是一个雪天。   当陈吟再次看见景宸之时,他已与初七看起来无异了,只是要比初七高着不少,与伽南比肩,也到伽南肩膀了。   伽南将前几年景宸得的宫灯挂在门前,整了整位置,这时突然在伽南眼前出现了一片青羽。伽南将青羽化于掌心,待青羽燃尽时,他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因为陈吟与伽南通感,故而知晓方才东篱的传信内容。   这应当就是,当年苍穹上境的四位神座全部登位之后,有些灵族因为不甘心而肆动造反的那次事件。因为临渊他们那时年岁资历皆是尚有不足,所以才不得不将伽南叫回。其实那时的陈吟也是初有意识没有多久,只记得零星片刻,他隐约上境中曾有一场混战,但却不知晓详尽的细节。   伽南握着青羽的灰烬良久,后才缓缓将手伸开。   此时屋内的景宸走出门外,看向伽南,道:“南君,你说今日要同我去何处庆贺诞辰?”   这景宸的声音也明显比小时醇厚了许多,看来真的是长大了。   伽南向景宸笑道:“宸儿想去何处便去何处。”   晚饭时刻,他们二人来到市镇中的街道之上,正值饭点,所以来用餐的人不少。他们二人挑了一家饭馆,便走了进去。   这日,伽南觉得景宸已然长大,便是可以饮酒的了,所以,景宸头一回尝到了酒的味道,然而初次饮酒,他倒是微微有些醉了。来加菜的伙计看着两位有些不凡的长相,搭话道:“两位是兄弟罢,这举手投足间都是一个模样的。”伽南只是礼笑着,并未回话。   待伙计走后,景宸微微红着脸,原本闪亮的琉璃眼眸现下也氤了一层雾气,他冲着伽南道:“南君,你可听见方才那人所说?是了,我五岁之时,南君是这副模样,我十七岁之时南君还是这副模样,待我七十岁时,南君仍旧这副模样……”,他有些苦笑,“届时,南君你,可还会喜我?”   伽南阻下景宸拿起的酒杯,缓声道:“宸儿醉了,便莫要再喝了。”   景宸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放下酒杯,道:“好。”   伽南替景宸顺了顺胸前的长发,犹豫着开口,道:“宸儿,南君有话想对你讲。”   景宸粲然道:“好。”   伽南沉思须臾,道:“宸儿,现下有一处地方正值混战,我如若不去,便会有许多生灵无辜遭受涂炭,所以,我必须得去。”   景宸依旧笑答着:“可是南君所来之处?”   伽南:“是。”   景宸:“可是为了苍生?”   伽南:“是。”   景宸的眼眸逐渐黯淡了下去,但仍一脸的笑意,道:“南君尽可放心去罢,宸儿已经成人,可以照顾自己了。”   伽南隐着眼光,沉声:“我此去不知多久可回,许有数月,许有数年。”   景宸抬起头,笑着:“我等着南君回来,南君莫要因我分心,以苍生为重。”   伽南看出了景宸眼中的落寞,但他无奈关怀。   二人回去的路上谁也没再提及此事,直到回到木屋,伽南有些艰难地开口道:“宸儿,我这就去了。”   景宸背对着伽南,没有吭声。伽南只得又唤了声,“宸儿?”   景宸才猛然回身,紧紧抱住伽南,声音有些凝噎道:“南君,多唤唤我可好……”   伽南抱住景宸,轻声呢喃着“宸儿,宸儿……”就如同幼时,他在伽南怀中,伽南哄他入睡那般。   片刻,伽南轻轻拍了拍景宸后背,“宸儿可是哭了?”   景宸摇了摇头,“自五年前南君将我从陷阱中抱回之时,我便不会再哭了。”   伽南点了点头,道:“好宸儿,我不在时定要照顾好自己,有甚不懂的,便去问问贺夫人一家。南君保证,定会尽快抽身回来找你,可好?”   景宸闷闷应声,才与伽南分开,道:“南君放心走罢。”   伽南指尖抚了抚景宸的眼睛,便隐忍着目光转身腾风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作者历来的风格就是糖里带渣,所以,下章就是……   日常表白小可爱们,笔芯笔芯~~ 第30章 元祖伽南(五)   那是一场恶战。   未入神册的灵族有许多,不服从四位年轻神座的也有许多,所以不管哪方面来讲,都注定了这是一场以鲜血为赌注的的博弈。这场战役持续了几日,上境胜的那一刻,伽南便将后续交给了四位神座,自己连忙抽身回到了人间。   可是当伽南回到木屋前,只看到了紧紧闭锁的木门和挂在门檐上的那纸宫灯。木门上的链锁已然有了斑驳的锈迹,而那纸宫灯已是残破不全了,上面原有题着的“莫失莫忘”也已不见。   伽南将锁链化开,踏进木屋,好似一切都停止在了他走的那一刻,只不过,这屋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却不见了。伽南环视一圈,并未发现景宸留与他的书信,就连衣橱内景宸常穿的几件衣服也都是在的。   伽南走出木屋,向贺家走去,有一妇人正怀抱着一个幼儿,在教着他喃喃学语。待伽南走近,陈吟看清那原就是贺夫人,她现在已然有几分老态,而她怀中的幼儿应当就是她的孙儿了。伽南礼道:“夫人,你可知我家宸儿去了何处?”   贺夫人诧异地抬着头看着伽南,过了良久,才怀疑地问道:“你是……南君?”   伽南点了点头。   贺夫人有些感慨,“这么多年,南君的样貌竟是没有一丝的变化”,过时又说道,“宸儿在五年前你走后,便去从军了,至于到底去了哪方军队我是不知的。”   伽南又问道:“不知宸儿可否有留下些什么与夫人吗?”   贺夫人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当年他来告诉我要去从军时,我初是不允的,可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似铁了心一般,我才不得不松口。在他走时,我问他为何不见南君,他只说南君有更为要紧的事处理。我便又问,是否要留封书信交与南君,他说南君一去,不知何时才会相见,就不留空想了。还说如若南君回来了,自会去找他。”   伽南:“夫人可知最近的军队番号?”   贺夫人:“最近的便是西林军了。”   伽南告别了贺氏,一路寻到了西林军驻扎之处。他询问过几位士兵,他们皆是并未听过“景宸”此名,伽南便想着那孩子应是更名改姓入了军队,于是又描述着景宸的样貌向众人打听,最后终是有一位说他见过此人的。   那位士兵说:“阿景他人虽然高高瘦瘦的,但是那力道真的不容小觑。那日平夷之战,他硬是将敌军将首所骑之马的头活生生劈了下来,马上之人也因此跌落下来,阿景便趁机一并取了那人首级。这一下子立了个头等功,从此名声大噪。”   经此人一说,剩下的人也纷纷惊到,“哦,原来竟是此人啊!”   伽南道:“不知阁下可否将那位阿景领出与在下一见?”   那士兵摇了摇头,道:“平夷之乱后,他便被御林军的元将军看中,归了御林军,现下已不在此处了。可是后来,我又听说御林军在行军路途中,遭遇了羌族的十万大军阻击,死伤惨重,所以现下整个御林军都与外部失联了,想从那里找人实在是太难了。说句不好听的,人是死是活都得另说了。”   伽南敛着神色听完那士兵所言,沉默不语。   陈吟感觉得到伽南心中的痛惜。就在伽南想再开口问那士兵御林军的行军方向时,他微握着的掌心中又出现了一缕青羽。伽南皱眉走到远处化尽青羽,待知晓上境的情况后,他却犹豫了,因为他知道现在景宸比上境更需要他。   伽南到底还是向那人询问了御林军的行军方向,他一路腾风而去,终是什么踪迹也未寻得。无奈之下,伽南不得已再次回到了上境。   等伽南再次来到人间时,已是一年之后了。而这当下,不论是当年的西林军还是御林军,伽南均是一点音讯都不寻不到了。他回到木屋,那处也越渐显得荒芜,就连贺夫人一家也是搬走了。   伽南坐在木屋内,想着当年景宸坐在他怀中的模样,想着当年与景宸分别,他扑进自己怀中的模样。是否还会有一日,他的宸儿会再次出现,唤他一声南君。   自后每隔几日伽南都会重新回到木屋,在屋内留坐一番,去周边问询各军近状,可是,他却再没有见到景宸。   第一年如此。   第二年如此。   第三年如此。   第四年如此。   第五年亦是如此……   这日,伽南站在木屋前,突地听及远处街道上的人声雀跃。   他踱着走到街上,见到几列官兵行于街上,时而停下于道边张贴皇榜。有人凑近,将皇榜上的内容阅完,向人群兴奋道:“顺昭帝登基了!日后咱们就是南国了!”   接着,人群中阵阵欢呼。“哎,我可听说新帝当年刚刚参军之时,曾将敌军的马头一剑砍下,当真英勇之极啊!”“可不是,新帝诛尽宵小,斩杀昏君,实为百姓做事,日后必为贤君哪!”“哎哎哎,你们看,这处还有张画像呢,好像说这位是咱们的国相啊,新帝正在寻他呢……”   不知是谁看见了站在人群之后的伽南,人们才后知后觉地议论着,这位竟是与画中人一模一样啊,便不知不觉中为伽南让出了一条道路来。   伽南走在人们让出来的道路上,走到皇榜前,看着上面的画像,轻笑了一声,宸儿。他伸手揭下皇榜,转过身,面向有些惊讶竟这样快就找到国相的众官兵,道:“劳驾各位带我去见顺昭帝。”   当陈吟再次见到景宸之时,他黄袍加身的模样好看极了。他变高变黑了,还将头发全部束了起来,配着珠冠,便显得稳重许多,再不是腻在伽南怀中的少年了。不过始终没有变的,是景宸那双极为好看的琉璃眼眸,还有他注视伽南时诚挚无比的眼神。   伽南缓步走进皇殿,看见来人的景宸顿时从龙椅上站了起身,迈着大步走向伽南,最终在伽南面前停住,深深地看着他。   景宸眼睛有些微红,他笑着接过伽南手中的皇榜,道:“不知南君对宸儿所画是否满意?”   伽南笑答:“数年不见,宸儿,长大了。”   景宸轻笑一声,眼神未离开伽南,道:“元卿,来见过国相。”   景宸话语刚落,本站在远处的元襄一身戎装走上前来,向伽南拱手道:“末将元襄拜见国相。”   伽南将元襄扶起身,笑道:“元将军不必向我行礼,将军这些年照顾宸儿,又佐其登基为帝,理当我拜你一拜为是。”景宸看着向元襄行礼的伽南,眼眸似是沾上了一层水雾。   元襄连将伽南扶起,道:“皇上年少有为,心系百姓,天道酬之,实与臣无关。”元襄说完便告退了,将伽南与景宸两人独留在了殿内。   景宸拉住伽南的手,柔声道:“南君,留下陪我可好?”   伽南反握着景宸的手,抚着他虎口上的薄茧,轻声应着:“好。”   自此后,伽南便在景宸的皇殿停留了半月有余,直到有日清晨。   那天伽南从皇殿内走出,听到远处水榭中的宫人谈论着:“你们可知咱们那位国相与皇上是甚关系吗,这半月内,国相日日都住在皇上的寝殿内,连晚上也是……”“哎,当心祸从口出,皇上的事何时轮到你我来妄断了。”   伽南皱着眉,敛着眸光停留在原地良久。许久后,他才缓步向景宸处理要务的宫殿走去,还未走至门前,便听得内殿中景宸的声音。   “旧派根基牢固,即使现在铲除了几个首族,但其根盘错杂,定有漏网之鱼,再去查,必要给朕清理干净。一旦找出,不论老少男女,不必问禀,一律格杀勿论。”   陈吟心道:好个狠决的顺昭帝!   “是。”元襄领了命便退出殿内,看见了在门外的伽南,便问了一声“国相”。而殿内的景宸听闻伽南在外,并喜着脸色大步走了出来。   景宸走到伽南面前,便伸着手拉住伽南,就要往屋内走。但伽南反是握住了景宸的手,平和地看着他。   “宸儿,我知你有自己的考量,但是你身居此位,若有一步之差,便会得到天下人的诟病。”   景宸反倒一笑,“南君听见啦”,他见伽南不语,便又道,“南君不知,前朝维护昏君一派贪腐至极,以家族为傍,权倾朝野。若我此时有一丝的善念,让其有了卷土重来的机会,到时,受害的仍是百姓。”   片刻后,伽南笑着叹道:“宸儿现在已是帝君了,所作所为都带着果敢勇断,再不是多年前南君怀中的幼儿了。”   景宸笑着牵起伽南的手,道:“南君,今日同我去齐山赏花可好?”   过了片刻,伽南紧了紧与景宸相握的手,沉声道:“宸儿,我怕是得走了。”   景宸脸上的悦色渐渐褪去,声音平静:“又要回上次所回之处?”   伽南:“嗯。”   景宸微微笑着,敛着眸,“若不去,又要生灵涂炭吗?”   伽南未语。   须臾,景宸又道:“那南君可还会回来?”   伽南握着景宸的手,柔声道:“会,每年都会。”   景宸低着头,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南君便去吧。”   伽南沉默须臾,又道:“宸儿,留心身边人,莫让祸起萧墙此等事发生。”景宸点着头,未再言语。伽南深看了景宸片刻,便走了。   陈吟特意回头望了望景宸。   他终是抬起头来,望着伽南离去之处,身边宫人来问:“皇上,是否要去将国相追回来?”   景宸只是苦笑道:“不必追,留不下的。”   一年后,伽南来找景宸,他们二人坐在桃花树下品茶。景宸低头看着茶杯中的花瓣,轻道:“南君,可否留下陪我?”   伽南将景宸发间的花瓣摘下,柔声道:“宸儿现已是一国之君,不再是当年南君怀中的孩童了,总得学着长大了。”   景宸轻笑一声,将杯中的茶饮尽,摸着茶杯边缘,道:“是啊。”   第二年,伽南来找景宸,他们同行于落雪之夜。景宸裹了裹披着的银裘,笑着看向伽南,道:“南君,今日身上有些冷痛,南君便留下为我揉揉罢。”   伽南同样笑着回看景宸,“多大了,还用小时候的伎俩来骗我。”   景宸哈哈笑着,眼里有一丝凄苦之色。   第三年,伽南来找景宸,他们在屋内对弈。景宸望了望窗外,道:“竟是又下雪了。”   伽南笑着,“宸儿生辰之时总是下雪的。”   景宸裹紧了裘袍,望着伽南故意输掉棋局,笑道:“是啊,当年南君将我抱回时,也是像现在这般下着雪的。”发愣片刻,景宸又说,“南君可否后悔将我抱回?”   伽南柔笑着:“宸儿是我最为珍重之物,谈何后悔。”   景宸也一并笑着:“那便好。”   第四年,伽南来找景宸时,全城素衣。   伽南心觉一沉,问着路人,“请问,为何国人皆穿素衣?”那人露出惊讶之色,道:“自是国丧。”伽南的心更是沉了下去,“什么国丧?”   那人道:“帝君升霞,你说什么国丧。”   伽南隐忍着心中的悸动,还是不死心般颤声问道:“……哪位帝君?”   那人只觉此人好生奇怪,道:“自是顺昭帝。”说罢便觉得好生无趣,甩着衣袖走了。   伽南的身影颤了几颤,又去问了一路人,那人只说道:“自此天下盛世,而南国再无顺昭帝。”   再无顺昭帝……   他养了二十四年,护了二十四年,疼了二十四年的人,就这么没了?可他的宸儿,还未及而立之年啊……   当伽南再次到皇殿内时,元襄身着黄袍,递与了伽南一封信,道:“这是先帝留与南君的。”   伽南打开信,信中道:南君,盛世之约,我做到了。可是南君你,终究是食言了。   伽南颤着手将信阖上,低声问着:“宸儿他,是因何故去的?”元襄道:“数年前与羌族大战之时,先帝中了寒毒,羌族提出以十座城池来换取解药,先帝只笑了一声,便取了那人首级。中此毒者,若无解药,惟死可解,别无他法。自后,每到毒发,先帝便会全身冷痛难忍,直至半月前,先帝毒发身亡。”   陈吟这时突然想起,其实景宸早在伽南面前毒发过的,那年他曾同伽南说过他觉得身上冷痛,希望伽南留下来陪他,可伽南却以为景宸是在与他玩笑。果然,此时,陈吟与伽南通感的体内隐隐泛起一阵无处宣泄的痛楚。这感觉是熟悉的,正如他在幻境中与临渊决绝之时那般。   伽南握着信,倾身回到上境中,便闭关修习,谁也不见了。他日日伏在案边,写着什么,每当他写完一次就会将锦帛握于掌心中化尽,然后提笔再写。   “潇汐夜,月光泠泠叹夭殇。撇烛光,孑然孤魂思过往。欲写愁,独倚香篝簟纹烫。无与讲,卿本多情诉衷肠。最叹惋,人亡茶已凉……”   他左右还是放不下的。   伽南不知写了了多少遍,终在有一年,他提着笔,墨滴洇透锦帛,却是再也无法落笔了。他缓缓将笔置于笔搁之上,起身望着室外的山川锦绣,松握着陈吟真身,黯然说道:“灵儿,我等了他数万载,可依旧没等到他的轮回之身,他怕还是怨我的……”   伽南站了良久,直至那吹进来的风变得寒凉彻骨,他才回到案边,拿起景宸留与他的那封信,回到了人间,腾于南国上空,在手心内化咒,便将手心压了下去,顿时,南国境内一片金光。伽南以毕生灵力,布下琉璃阵,护他所建的南国万万年。   后来,伽南重回上境,走到净居天外,将随身跟着的长白阻在门外,并把陈吟真身交与他,轻叹:此后天下再无伽南。   再后来,伽南步入净居天,木门随之紧闭。净居天所在之处顿时金光闪烁,而此时欲界九天的寂兰殿中,便多了元祖伽南的十三位元神。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伽南与景宸的故事就要告一段落了。   作者:神座,你已经五章没有出场了,有没有想我们小吟吟?   临渊:我想我的小吟吟了,至于你说的你们的小吟吟本座就不知道了。   作者:……在下有一句mmp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哈哈哈,作者又出来精分啦~~~   在这里呢,我要特别感谢木千山小盆友,谢谢这位小可爱把独自待在北极快要冻死的作者拉了回来。飞吻飞吻~~笔芯笔芯~~ 第31章 贪红尘(一)   陈吟眼前逐渐变得光亮起来,看见了浴着金光坐在阵中的伽南。伽南收了阵,站起身,缓缓走到洞内的光亮处,背身于二人,开口道:“这便是我与宸儿的过往。”   陈吟细想着伽南记忆中的种种,为何伽南始终没有应承景宸之约,留下陪他呢?或许是那日听见宫人的闲语,或许是他听见他的宸儿足以独当一面,或许是他认为他的存在会使景宸依赖于他,而变得软弱。可不论如何,伽南总是一心想着他的宸儿的,结果如此,当真是造化弄人。   陈吟望着伽南几分苦涩的背影,开口道:“伽南,我此行在凡间瀛洲西山见过一个与景宸一般模样的孩子,他名为初七,今年十六岁,有着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我想,应是他回来了。”   伽南默然而立的身影似乎有些颤动,“……是吗。”   陈吟走近伽南几步,问道:“你可还能将元神拿回?”   伽南抬头望了望头顶之处从石缝间散下的的光亮,轻笑一声,道:“为了他,自当无论如何都要一试。”说罢,他转过身,看着陈吟与临渊二人,道:“你二人现下既已知晓此阵的由来,便动身前行罢,莫要耽误时机。”   临渊站在原处,对着伽南行礼道:“先祖,珍重。”伽南点头笑着:“照顾好灵儿,他自来顽劣惯了,有你在,至少他会收敛些。还有一事,临儿,方才在幻境中,你已然做了选择,便要好好珍惜眼前人,莫要来日后悔。”   听到这话的陈吟,眯了眯眼睛看着临渊,为何伽南知晓他在幻境中的所见,他又是做了何种选择?   临渊敛着眉,正色答道:“是。”又看向了陈吟,等他一同出去。   而陈吟倒是面色缓和笑着对伽南说:“你若是有朝一日元神得以恢复去寻他,他在瀛洲西山脚下的一个客栈内当伙计,那掌柜姓刘”,陈吟笑意愈深些,“寻到他,就莫再让他受苦了。不论是前生还是今世,这个孩子,到底是命苦了些。”   伽南笑着颔首,胸中原本平息的一丝情愫又渐渐涌动起来。   临渊与陈吟二人并肩出了净居天,带他们二人迈出门口时,那木门又自己阖上了。   陈吟觉得临渊心情似是有些沉重,便用肘抵了抵他,说道:“方才伽南与你讲的是何意啊,你在幻境中瞧见了些什么?”   临渊一脸冗杂的情意,像是想说也道不尽,只看了陈吟几眼,道:“无碍,不是什么要紧之事。”   陈吟觉得这呆子心情有些不太对劲,便笑着搂过临渊的肩膀,打着哈哈,“那我且来问问你,可曾在里面见到了我啊?”他一脸真诚地看着临渊,嘴角弯着,双眼中是明媚得笑意。   临渊诚实地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收回,平视前方。陈吟又笑着,道:“这般表情,可是做了甚对不起我的事?”   临渊停住了脚步,像是有什么话要对陈吟讲,但是在与陈吟对视片刻后,终是叹道:“罢了,你总不必知道的。”   陈吟啧啧两声,拍了拍手,颇有些无奈道:“你这人吧,要讲你什么好,有甚不可说的,大方讲出便是。”   临渊试探着看向陈吟,道:“那你又曾见到什么。”   陈吟瞬地想起境中他与临渊之间发生的种种,咧了咧嘴角,道:“无非是在魔界惹闹了一场,无甚可说的。”   临渊有些失意地敛着睫毛,道:“那你说你将元神与灵力一并予我是何意?”   陈吟瞳仁瞬地收紧了些,揉了揉鼻子,眼睛看着脚尖,想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随意笑着:“境中我受了重伤,想着我这一身灵力若是消散总归是可惜,便渡给了你。”   临渊平静地收回目光,只浅声“嗯”着,走上了栈道。   陈吟跟走在临渊后面,手指轻轻擦着唇,盯着临渊的背影,怎么办,那呆子好像没信。   二人出了栈道,看见了依然在原地等着的两位仙君。看见了青司木华,陈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问道:“你可知咱们是何时进入那幻境的?”   临渊道:“应是在扶了你一把之后。”   陈吟回想着幻境之中的场景,也就是说,当他回头与临渊说话却不见人时,那时他已然在境中了。所以他才不知道临渊是何时竟走到洞内深处的,所以,当他寻到临渊的时候,他才会有那般动作。可是令陈吟纳闷的是,为何境中的临渊竟是那般喜欢与他有亲密接触,莫非是他自己更想与那呆子做些什么?   临渊席地而坐,写咒布阵。陈吟在一边看着,又莫名地回忆起在幻境中的历历,有些担忧稍时临渊会不会在寻阵后告诉他,琉璃阵就在瀛洲。   临渊在手心多次写着咒,而他身下阵中的图纹也愈渐复杂,临渊面色也稍稍露出几分难意。青司在一旁注视良久,看着陈吟道:“魔君,神座可是在寻阵?”   陈吟点头道:“琉璃阵乃为福阵,若要寻得所在,便可布阵寻之。青司君与木华君难不成也会寻阵?”   青司摇了摇头,道:“寻阵对寻阵者的灵力损耗颇多,我二人修为不足以布阵。”   陈吟了然,待临渊从阵中站起身,他便问道:“如何?”   临渊淡声道:“似是有人故意阻拦,无论我如何布阵,总是在同一处被阻住。”   陈吟道:“何处?”   临渊:“一座寺庙。”陈吟算是暗自松气,看来那幻境当真是他自己编纂的情景了。   于是他们一行四人便动身去寻那寺庙。路上,陈吟与临渊并肩在前,两人皆是无语。陈吟盯看了临渊几眼,本想开口问些什么,可是好似又觉得不妥,便又转过了头。   临渊侧目,道:“可是有话要讲?”   陈吟笑嘻嘻道:“你看出来了?”   临渊:“嗯。”   陈吟道:“你既已看出那我讲了也好。那个,我还真是发现,伽南这个人有种了不得的嗜好。”其实,陈吟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个,他是又想起了方才临渊在净居天内,像是哭了,他本是想问问此事的。可是现下又有两位仙君在,就算陈吟开口问得出,临渊怕是也不会说的。   陈吟看着临渊的样子,不禁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定又是要讲什么‘先祖之事并非我等可以妄断’之言。”   临渊不置可否,目光静静地平视前方。   陈吟浅笑着:“你可知长白的来历?”   临渊道:“不知。”   陈吟道:“也同景宸一般,是被伽南从外捡拾回来的。”临渊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开口。陈吟见临渊没有反应,又接着说道:“长白的真身乃涂山银狐,那日他就现着真身掩着一口气躺在伽南的寝殿外,伽南瞧见便拿回来养着了。日后长白就留在了伽南身边,日日照顾伽南起居,却总也照顾不好。伽南也不恼他,反倒是纵容着。转眼已是十几万年,如今倒也对得起伽南多年的养育之恩。”   临渊犹豫着开口,“那时,可有景宸?”   陈吟道:“没有,长白年岁与你应是差不多大的,待伽南遇见景宸,是以后的事了。”   临渊没有继续问,陈吟也没有继续说,两人似是又回忆起伽南的记忆,心情又渐渐沉重了些。   过时他们四人便来到了临渊寻得的寺庙前。   只见那庙朱壁黛瓦,共开三门,门前有几百道石阶,中间的大门之上题有“天隐寺”三字。这寺庙倒也算得恢弘,可是竟像是无人在此修行,因为在靠近周边湿土的石阶上已然有青苔了。   陈吟站在寺前,皱眉道:“好浓的一股怨气。”他看向临渊,又道:“找不出福阵怕因为被这股怨气阻住了。”   临渊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陈吟又向周围走了走,发现在几里外倒也是有民居的,但是那些民居皆是无人居住了,应也是与这阴郁的寺庙有关。于是,陈吟又踱回寺前,迈上台阶,他倒要来瞧瞧,这寺中究竟有甚蹊跷。   见陈吟上了台阶,临渊三人也跟着走了上去,当他们走了一半时,听得身后有人喊道:“那寺可万万进不得啊!”   陈吟闻声转身,看着那背着一担柴的路人,问道:“如何进不得?”   那路人面露难色,支支吾吾,词不达意地道:“那寺内有鬼怪,其实是高僧他……,唉,总之你们莫要进去,若是进去见到甚灵异之事可莫要怪我。”说着便快步走掉了。   陈吟看着那举止怪异的路人,自声笑道:“何故怪你啊,真是可笑。”陈吟走至寺庙门前,推开后发现此庙果然大得很。进门后,东为钟楼,西为鼓楼,两楼相对而建。陈吟来到寺庙正殿之内,看着殿内摆着的各路神佛,嗤了一声,拿起案边的功德簿,懒眼翻了几翻,发现簿内的名字倒真是多得很,也就是说此庙多少时日前还是门庭若市的,可不知因为何故荒废了。   陈吟又将功德簿扔至一边,看向身后的临渊,道:“我去后处看看。”   临渊道:“一同去。”   他们四人从正殿内的偏门走出,一路经过四堂四台,来到藏经阁,发现阁内四敞八开一本书也没有了。陈吟心道:这是被搬空了?可是这寺内布局摆设齐全,又未曾看见受灾的痕迹,而且僧人还有闲暇将这阁内的上千经书全部搬走,究竟在此处发生过什么变故呢。   藏经阁后是方丈室,最为蹊跷的是,这方丈室内倒不似其他住处空闲。室内的被褥皆在,案上还摆着几本书册,但是也感觉许久没人住过了,因为不论是案上还是榻上皆是一层厚重的尘土。   陈吟走到案边,将尘土化走,拿起案上的几本手札阅起来。   这手扎的主人法号常悟,便是这天隐寺内的方丈。前几本手札写的不过是他的一些修习领会,可是当陈吟看到后几本时,蹙紧了眉头。   原来,这位常悟方丈在出家之前是位名家世子,曾倾心于一位女子。无奈他屡屡考取却不得功名,家道中落得罪权贵,父亲被设计问斩,母亲跟着自刎而死。他失魂落魄之际出家为僧,再不问红尘。奈何这位女子却对常悟痴心一片,在常悟出家后还来找过他几次,但是常悟狠心将其劝回了。手札上是这样记述的:吾不过穷苦僧人,委实愧对红颜,无意招惹,何苦倾心。陈吟心想这位常悟定当还是对那位女子有几分情意在的。   不久之后,有个地霸看中了这女子,便强行将其娶回家中做了偏房。婚后第二日,那女子心如死灰,又来到寺庙找常悟。常悟见其新婚装扮,便说道:贫僧现入佛家,施主已为婚妇,二人早已陌路,便再无相见之理。   那地霸找到了擅自外出来见常悟的女子,大骂着“□□”将其拉回了家中。几日后,常悟便得到了那女子的死讯。手札中道:高氏剜其目断其舌,剥其衣衫浸于河中,使之溺亡,更是请吾前去为其超度,以辱其名。何苦她碧玉年华,以此而终,这种种业果,以吾为源,种种孽缘,因吾而生。   陈吟心中激愤,收着眸子接着往下看去。   可是后来常悟的所述均是有些言语混乱,但始终都是一样的意思,左右写的是他愧对于那女子之言,认为那女子之死都是因为他,还多次显露自尽之意。再之后,那常悟就没再写了。   陈吟阅完,将手札摔至桌上,怒道:“荒唐!这世道竟是反了,好人无辜受害,倒是让那人渣活得好好的。”   临渊本是在读着先前几本陈吟读完的手札的,结果听见陈吟的反应,关切道:“为何这般反应?”   陈吟将后来几本手札中的内容讲与临渊与青司木华听,讲完后,又是把他一顿气。   青司暗道:“这位方丈实为有情之人。”可他说完也未听见木华说什么,便回头看他,只见木华眼睛红着,倒是有几分要哭的模样。   原本气在头上的陈吟看见木华的模样,竟是没忍住笑了出来:“怎得还要哭呢。”   木华只向临渊揖礼便出去了,青司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临渊,临渊点了点头,青司也连忙跟出去了。   看着两位出去的仙君,陈吟一屁股坐在案边的凳上,摇着头惜叹道:“那姑娘一死,常悟也是没有活路了。”   临渊将桌上散乱的手札整理好,道:“那女子死状凄惨,定是怨念深重,缚于此处,无法安息。”   陈吟咬着舌尖,沉思片刻,目光阴冷道:“那便解其怨愤,以命相偿。”   作者有话要说:   剧场2——关于先祖喜欢拾小孩儿回来养的问题。   这日,临渊跟着先祖在上境某处修习,伽南突然看见了不远处草丛中的一团白绒。他走过去,发现原是一只迷了路的白猫。伽南把它抱在怀里,就要往寝殿走去。   临渊看着伽南似是又起了要拿回去养着的念头,连忙遏制:“先祖,你已经捡回去两个孩子了,这个要不就别要了罢。”   伽南想了想,觉得临渊说的有理,于是就将白猫交给了临渊,拍了拍临渊的肩膀,道:“不如,临儿来养罢?”   临渊看着怀中向他撒娇的萌物,只能默默接受。伽南见临渊默许,喜道:“日后就叫他‘灵儿’如何?”   没想到多年后,临渊真的把原来的小白猫养大了,还给养成了一位令美人都自惭形愧的美……男……子。而且这位“灵儿”还时不时会香肩外露,勾看着临渊问:神座,我美吗?   以上纯属作者恶搞,与本文剧情并无关系,嗯!   日常表白各位小可爱,笔芯笔芯~~ 第32章 贪红尘(二)   当陈吟想要去找那位高氏为惨死的女子讨回公道时,寺内传来一阵浑重的钟声。那钟声与平常寺内僧人早起诵经时响起的并无两样,只是当陈吟他们知道这寺内并无一人居住时,再响起钟声,着实有些诡异。   陈吟与临渊循着声音来到寺庙正殿前的钟楼前,随后青司与木华也是闻声赶来。   敲钟的那人,一身麻棉素衣,手中挂着一串佛珠,面色端庄,不过二十岁上下。   陈吟浅声唤了一声:“方丈?”   只见那敲钟人缓缓转身,看着陈吟四人所在之处。须臾,才道:“四位施主还是尽快离去的好,此处并非等闲之地。”   陈吟踱上前,笑道:“多谢方丈好意,可惜不巧的是,我等也并非等闲之辈。”说完陈吟眯了眯眼睛,心中一阵复杂,因为他看见了常悟脖间那道紫红的勒痕。顿时,陈吟便知了方才在寺前那路人胡言乱语的原因,定是常悟因那女子而死,怨念颇深,死后亡魂不得升化,便留在了这寺中,因此偶尔经过此处的行人所见,免不得会被惊到。   常悟没再说话,只是默默转过身,将钟声如数敲完后,才又面向陈吟,缓缓开口道:“不知四位施主所来为何?”   陈吟道:“自是来解尔等之怨。”   常悟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施主不知这其中的难处。”   陈吟轻笑了几声,道:“方丈只管将那高氏与那女子的姓名来历告知我即可。”   常悟有些犹豫,最后还是低着头将那名字一字一字地说了出来,“高世京,宛珺。”   陈吟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方丈是否能将宛珺的魂魄一并请到这寺中?”   常悟点了点头。陈吟:“那便麻烦方丈在今晚将她请来这寺中。”   随后陈吟便同临渊与两位仙君出了这天隐寺。出寺之后,陈吟问着临渊:“你方才可看见常悟脖间的勒痕?”   临渊颔首,道:“应当是自尽所留。”   陈吟负着手目视远方,“大概是常悟觉得有愧于那宛珺,便上吊自尽了。而寺中的僧人见自己的方丈自尽,魂魄不散,超度不成便只能全员搬走了。”   临渊道:“嗯,可是你现下打算如何,可是要去取高氏性命?”   陈吟笑道:“命是要的,但是如此败类,我可不想脏手,我另有他法。”   临渊:“那要去何处?”   陈吟弯着眼角,将肘搭在临渊肩膀上,吟吟笑道:“自是去老地方。”   几刻后,他们四人来到了一家茶馆中。进去之前,陈吟问临渊:“可有带够银两?”临渊手心向上,一下化出数锭白银给陈吟看,陈吟连忙一把捂住,急道:“不可露富,不可露富,一会可别出手太大方了,省着些花。”   陈吟拿了一锭银子,轻快地踏着步,迈进店内,走向柜台,将银锭摆在店家面前,笑道:“掌柜的,向你打听些事可好?”   那掌柜悄然将银锭收入手心,满面谄笑,道:“公子要问什么?”   陈吟道:“掌柜可知高世京?”   掌柜:“高员外家的公子,那谁人不知啊。”   陈吟满意地笑着,“那此人可有甚喜好,比如说可有甚常去之地?”   掌柜环顾了四周,以手掩口,凑近沉吟,在他耳边轻声道:“高世子,常去一处青楼,名为醉春阁。”   陈吟笑意愈深,将手伸向站在一旁的临渊,临渊也十分识趣地将一锭银子放入陈吟手心。陈吟拿过来时,看见手里又是一锭,满目指责地看着临渊,这呆子,不是告诉他要省着点花了吗!   无奈之中,陈吟将银锭递给了掌柜,笑道:“多谢掌柜了。”说着便拉着临渊出了茶馆。那掌柜看着手里的另一锭银子,忙道:“不谢不谢,公子好走。”   茶馆外,陈吟有些哭笑不得,看着临渊,“知道你钱多,可是你能不能别这么大方啊。”   临渊面色正经,道:“这次出行,未带碎银。再者,是你问我要的。”   陈吟摆了摆手,迈步向前走去。临渊拉住他,道:“又要去何处?”   陈吟笑眯眯地看向临渊,一脸深意,道:“你绝对没去过的好地方。”   于是,傍晚时分,当他们四人来到醉春阁不远处的巷口,看着门前那些花花绿绿细声细语地招揽客人时,陈吟如愿看见了临渊十分不好的脸色。陈吟心中一阵捧腹,转身对青司木华说道:“两位仙君年岁还小些,便莫要进去了,在此处等我二人便可。”   青司木华虽然一脸不解,但还是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   然后陈吟揽着临渊的肩膀,坏笑着:“白二,这便走吧!”   可是临渊皱着眉,没有迈步的打算。陈吟歪着嘴角,低头看着临渊稳固的脚步,调笑着:“不走啊?不走也好,那我一人进去,你只要放心我去就行。”   临渊漠然地转头瞥了陈吟一眼,便迈步走了。   陈吟被临渊逗笑,连声道:“你走得那样快,当心那些姑娘将你生吞活剥了。”果然,临渊缓缓地放慢了脚步。陈吟实在忍不住,一路哈哈笑着与临渊走到了醉春阁门口。   那些姑娘见到陈吟与临渊二人样貌,连忙使出浑身解数,将二人往里拉。陈吟知晓临渊自来厌恶这样的女子,便将临渊挡在身后,又将念珠化为木扇,替他挡了几挡那些热情十足的莺莺燕燕。   进去醉春阁,以陈吟与临渊的姿色,果然以极快的速度将老鸨引了过来。   那老鸨一脸媚意,道:“咱们这什么样儿的姑娘都有,不论倾国倾城还是小家碧玉,老身敢说,只要公子能想出的,我这儿都有!”   陈吟含笑点了点头,又瞥了临渊一眼,看着那呆子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又忍不住笑道:“你们这儿最贵的姑娘是哪位?”   那老鸨怔了一下,又显出几分难色,陪笑道:“真不巧,今个儿那姑娘病了,咱们这儿好看又会伺候人的姑娘多的是,公子不如随我去再挑一位?”   陈吟见老鸨如此为难,心中就知自己定是找对了人。他轻笑一声,唇角勾出一分懒散,“可是本公子就要定她了。”说着,陈吟又在底下将手伸向了临渊,而临渊似是知道此次需要多拿出些酬劳那老鸨才会开口,便多给了陈吟两锭银子。   那老鸨脸色更加难看,说:“实不相瞒,今晚高员外家的世子会来,雪莲在等高世子呢。”   陈吟有些意外临渊的察言观色,有些欣赏地冲临渊挑了挑眉,又将银两转手交给老鸨,向她保证道:“若是世子来找妈妈麻烦,你便将他引去我那处,在下保证绝不会让妈妈难做。”   那老鸨看着手里的银两,欣然道:“好好好,老身这便将雪莲送去公子房内。”   陈吟满意地点着头,便拉着临渊上楼了。那老鸨看着陈吟与临渊好似要去一间房,便喊道:“那位公子要哪位姑娘啊?”   陈吟站在楼梯上,笑着:“我们在一间房内。”   老鸨瞬间会意,总是有客官会寻点不一样的刺激,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便立马识相地闭口去叫雪莲了。   陈吟与临渊端正坐在房内等着人将雪莲送来,临渊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皱着眉,道:“你常来此等地方?”   陈吟闻言便笑了,“何出此言?”   临渊眉头皱得更深了些,有些恼意,“见你十分自如。”   陈吟一手撑在桌上,托着腮,道:“初到惠安镇数月,总是听闻闲人在茶馆内谈论此事,听得多,便知道了”,陈吟又深深看了临渊几眼,勾着唇角,眯着眼睛调笑道:“不过,你这吃味的模样又是为何啊?”   未及临渊作何答复,门外就响起那老鸨的声音,“公子,老身将雪莲给您送来了。”说着,房间的门打开,一位身穿鹅黄轻绡软衣的妙龄女子款款进来,走向陈吟,眼看就要搭上陈吟的肩膀。   临渊抬手挥了挥袖,将雪莲挡在陈吟几步之外,而后又不动声色地端坐着。被莫名挡了一下的雪莲愣在原地,还在想着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吟颇有深意地看了临渊一眼,有些无奈地笑着对雪莲说:“姑娘,就在此陪着在下饮会茶吧。”   雪莲有些不可思议,道:“可是……”陈吟抬手打断了雪莲的话,道:“不用多久,你的高世子自会找来的。”说着陈吟还拿着木扇十分闲散地扇了几扇,又将目光停留在了临渊身上。   果然,不出半柱香,陈吟的房间被人一脚踹开,来人嚣张喝道:“我看是哪个短命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雪莲被这动作吓得从座上惊起,走到房内的角落,深怕自己受到牵连。   而陈吟与临渊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安安稳稳的坐在座位上。高世京见陈吟并不惧他,便走到桌前,怒声道:“就是你点名要雪莲的吗?”   陈吟扇着木扇,一脚踩在身旁雪莲空出的座位上,懒散地抬眉扫了高世京一眼,那高世京应是养尊处优胡吃海塞惯了,一身的肥膘,长相也真是好不油腻,陈吟嗤笑道:“果然称得起‘人渣’二字。”   高世京恼羞成怒,就要伸手去抓陈吟的衣领,不过还未及他蹭到陈吟的衣角,就被临渊一掌扇了出去,重重地撞在门上。陈吟眸中含笑,看着临渊,意味深重地弯起了眉角。   那高世京历来跋扈嚣张惯了,哪受过此等侮辱,便吆喝着身后的众多家仆上前为其泄恨。得到高世京的命令,他身后的众人拿着棍棒,嚎叫着冲陈吟所在涌了过去。   陈吟仍安稳地坐在凳上,冷眼看着眼前,只抬手挥了挥木扇,将上来的家仆全部扇出了门外。站在一旁的雪莲惊吓之余,也连忙踉跄着逃出了屋外。   陈吟又一道扇光将房门重重闭紧,缓步走到依然半躺着喊痛的高世京眼前,蹲下身,用木扇抵在他的下巴上,逼迫其抬脸。陈吟眼含嘲讽,讥笑道:“想不到威风八面的高世子也有今日啊。”   高世京似是因为身上痛极,并没有还口,只是恶狠狠地盯着陈吟。   陈吟看着他一脸的狼狈落魄之象,嘲笑几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高世京,道:“高世子莫要这样看着在下,毕竟是世子动手在先,也不怪在下还手了”,陈吟悠闲地看着手中的木扇,“其实在下今日所来并无恶意,只是想问世子打听一个人。”   高世京喘着粗气,捂着胸口,难受道:“何人?”   陈吟收了木扇,眼中渐渐引上一层浓厚的戾气,嘴角的笑意却愈渐深了些,道:“不知,世子是否还记得先夫人,宛珺?”   高世京的脸瞬间变色,眼神紧张慌乱起来。   陈吟笑了几声,道:“看来世子想起来了。在下有幸,今日得以一见贵夫人尊容,却见她双目被剜,口舌不清。在下就想问一问世子,当年世子亲手将尊夫人残害之时,心中可有半分不忍!” 陈吟说着声音渐渐提了上去,眸中的杀意渐现。   他当然没有见到宛珺,但是若不这样说,那高世京便不会觉得是宛珺回来向他索命了。   觉察到陈吟怒气的临渊有些担忧地站起身,沉声道:“陈吟……”   陈吟回头笑着向临渊点了点头,示意他还好。   而这时,原本半躺着的高世京爬起身,满面恐色,试图想逃身。陈吟见此便又将他扇回,冷然道:“世子放心,我不会将你如何”,说着陈吟走近高世京,拎起他的衣襟,将其拖至屋内的窗边,“毕竟,血债血偿,最想要你命的人可不是我”。说罢,陈吟便将高世京从窗口扔了下去。   他是算得这醉春阁并不高,即使摔下去也不会致死,最多也就摔伤个筋骨之类,可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表白可爱的读者们,么么~~ 第33章 贪红尘(三)   陈吟听闻高世京的惨叫,还探出头去看了看外面地面上正在闷哼蠕动的某人,冷哼一声,又转过身对临渊说道:“走吧。”   而后陈吟与临渊二人纵身从窗户一跃而下,陈吟又拎起趴在地上的高世京,一路拖着,去与青司木华会和。   木华看见陈吟拖着的人,问道:“魔君,此人可是高氏?”   陈吟看向脚边被他折腾地有些晕厥的某人,重重踢了他一脚,高世京才惨叫着清醒。陈吟见其睁开了眼睛,才冷笑一声,答道:“正是。”   木华似是有些担忧道:“魔君想要处置此人?”   陈吟勾唇笑道:“宛珺的债,自是需要她自己来讨回,本君只不过帮她一把罢了。”   说罢,陈吟便扯着高世京与临渊三人一同腾风而上,回到了天隐寺。   常悟见到他们四人归来,忙从正殿中出来,上前观看,正当他要开口时,看见了陈吟牵扯着的高世京,便惊着后退了几步,因此陈吟一行包括半晕的高世京都见到了那位女子。她似是感觉到了常悟的异常,因为看不见又不能说话,便扯了扯常悟的衣角,询问发生了何事。   陈吟看着那女子,本该有眼珠之处现今已是两处黑洞,还有鲜血从眶中流出,挂在她有些失色的面颊上,显得格外可怖。陈吟又看她身量纤瘦,软腰柔肩,若她双眸还在,定当是花容月貌。   高世京当初对宛珺下狠手时,必定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宛珺会再次站在他面前问罪于他,他以头抢地,高声惊哭道:“宛珺……,我知错了,我罪该万死……,你饶了我罢,我给你跪下,我给你磕头,你便饶了我罢……”   宛珺听出是高世京的声音,双肩战栗着惊恐地躲到了常悟身后,手里还紧紧握着常悟的衣角。常悟感知宛珺的害怕,连将其掩在怀中,安慰地抚了抚她的肩。   陈吟冷眼瞥过趴在地上鬼哭狼嚎的高世京,迈步从他身边越过,来到临渊面前,浅笑道:“白二?”   临渊盯看着陈吟,觉得他似乎又要做些什么,“嗯。”   陈吟舔了舔唇,眸中的笑意浓郁,凑到临渊耳边,低声道:“陪我作场戏罢?”   临渊:“作甚?”   陈吟靠近临渊的耳边,温热的鼻息散在临渊的耳颈间,“稍时,我会引灵力装作那女子对高世京说些话,待我给你使眼色时,你用抽的也好踹的也好,替我唬唬他,最好给他吓出个好歹来。”   临渊只觉得自己与陈吟贴近之处麻痒得紧,只快快地应声“嗯”,也忘记去考量这举动是否有失君子风度。   陈吟满意地冲临渊笑了笑,才走进了正殿,到常悟身后与他使了眼色,便倾身对宛珺道:“姑娘,请随在下来,在下必还你一个公道。”   常悟拍了拍宛珺的手背,似是再告诉他此人可信,宛珺便犹豫着将手递给了陈吟,于是陈吟便牵着宛珺走出了正殿,在还在哭娘喊爹的高世京面前站好。那高世京看见宛珺走来,便想上前抱住宛珺的裙角求她原谅,结果被陈吟一脚踹了出去。   陈吟一手牵扶着宛珺,一手负在身后引着灵力,顿时一道女声在这本就有些阴森的寺庙激荡开来。陈吟不知宛珺真声如何,只是故意将那声音显得飘灵诡异了些。   宛珺不知陈吟的意图,听见声音时被惊吓到,手不自主的战栗了一下。陈吟稍稍用力抚慰道:“姑娘莫怕,相信在下便可。”   那女声道:“高世京,你暴戾恣睢,对我所做的桩桩件件无一不丧尽天良,剜体之痛,我定当会如数奉还!”说完,陈吟向临渊眨了眨眼。   临渊抬了抬手,四道天雷瞬间从天而降围着高世京轰然炸开。那高世京双手抱头惊叫,被这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给吓了个半死,全然顾不得去细想,其实宛珺并说不了话的事。那凄厉之声在荒芜的寺庙中来回响荡着,给这如墨的夜色添了几分森然。   陈吟也是有些惊到了,他没有想到临渊会直接将天雷引来,陈吟嘴角一抹深意,这呆子,倒真是越来越合他心意了。   高世京抱着头,待雷声消匿后,他悄悄看了一眼那位一身黛青十分厉害的公子,见他好像在看向别处,便踉跄着站起,向寺门狂奔而去,一边跑一边狂啸,像是失心了般。   青司见高世京跑掉,忙问陈吟:“魔君,可要去将那人拦下?”   陈吟不屑地笑了一声,摆了摆手,整了整衣衫,轻松道:“随他去,若真是死在这,倒是我的罪过了。”说着,陈吟踱到临渊面前,歪着头,不正经地笑着,“我说,白二啊。”   临渊敛着眼帘,平静地看着陈吟。   陈吟见临渊不说话,便自顾地笑了几声,指尖轻轻挠搔着临渊下巴,道:“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只可惜,陈吟说完就脸带笑意转身走去了正殿,并没有看见临渊倏然收紧的眸子,还有眼底涌动的情愫。   陈吟与常悟宛珺一同走进正殿,在殿内顾盼寻找着可坐之处,可是这大殿内本就是原来以供僧人诵经做功课的地方,只有数个拜垫散在地上。陈吟觉得坐在地上拘束的很,便将香案上的尘土化走,一跃坐在了案上,一脚踩在上面,一脚落下,当真自在。   常悟牵着宛珺,走到陈吟面前,即使看见陈吟的不敬之处也未曾在意,只道:“四位施主不像是此地人,甚至不像是凡间人,那么是如何知晓这其中恩怨的?”   陈吟手里拎着念珠,笑着反问:“方丈不记得自己写过的手札了?”   常悟了然点着头,又问:“那施主又是为何想要伸张正义?”   陈吟听了有些好笑道:“伸张正义?方丈莫不是把在下当成了行侠仗义的江湖义士了?起初,我等来到此地也是被此庙实在过于浓重的怨气吸引,随后,在下阅完方丈的手札后,才知晓这其中的因缘。若是想要解了这怨意,须得将此来源了结,故此,才有了方才的事。”   常悟听完,挂着佛珠的手立在胸前,向陈吟行礼道:“施主心肠慈悲,自有神佛保佑。”   陈吟暗自笑了一声,他从不信这些神佛庇护之话,不过,当着这位方丈的面他可说不出甚大逆不道之言,那种话,也就只能在那呆子面前说说,惹逗他罢了。想起临渊,陈吟才发现临渊和青司木华还站在正殿之外。   陈吟抬头看了看仍然保持原样没有动弹的临渊,调笑道:“白二,你不进来,可是打算今晚要守在那处不成?”   反正这种撩完就走不管不问的事,陈吟干得多了,他自己不觉有什么,但是临渊每次都会暗自悸动许久。比如刚才临渊就因为陈吟撩拨他,又默默出神了良久。而青司木华见临渊始终没有进殿还以为他是有什么要吩咐的,便也没有进去。   临渊听见陈吟所说,便抬步走了进去,两位仙君也随之跟了进去。   这时,站在常悟身边的宛珺轻轻拉扯着常悟的袖口,常悟缓视着她良久,就知晓了她要说什么。于是,常悟又向陈吟开口问道:“施主,宛珺想问,那位高世子会如何。”   陈吟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刚刚迈步进来的临渊,他觉得这呆子像是有心事似的,“他?就见方才他那非疯即癫的模样,怕是也活不了几日的。”临渊进来只在远处看了看陈吟,觉得好像并没有什么需要他做的事,就与青司木华一同坐在地上的拜垫之上运气了。   陈吟打量着一本正经危坐着的临渊,不自觉又笑了起来。奇怪了,自打从净居天出来以后,他看这呆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怎么看怎么觉得舒心……   陈吟心情颇好地又对常悟说道:“高世京一死,二位怨气可解,便可安心去了。”常悟只是揽着宛珺的肩膀,眼神中带着些说不出的悲意。   陈吟看了二人一眼,浅声道:“方丈年岁不高已为一寺方丈,想必是深谙佛道的”,他看着常悟,“可是,方丈似是忘了,世间有一种东西,即便是佛祖也无能为力。”   常悟抬眼看着陈吟,陈吟又笑道:“自来佛渡众生,却渡不了情。”说罢,陈吟将目光转向了阖着双目,安稳坐着运气的临渊,眼中带着说不清的柔意,“方丈总该明白的,情若所生,则生者可死,死者可生。”说着,陈吟又将目光收回,笑道:“方丈之误,便是明明心有所属,却避之不理,不理却又挂念,挂念而又无从所宣,故而终是错过了。”   常悟似是自嘲般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施主反倒要比贫僧通透许多。”   陈吟歪唇笑道:“方丈谬赞了,在下不过,恰好经历过罢了。”陈吟嘴角依是笑着的,他低着头看着悠然搭在香案边的脚尖,有些出神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陈吟正双手叉于脑后,倚在佛像上闭目养神,突地听见寺外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他半睁着眼,皱眉细听着,那好像是位老妇的声音。   “老身倒是要看看这破庙之内,到底是何物将我儿吓成那种模样,管他牛鬼蛇神,老身便统统让他去见阎王!法师,稍时你尽管作法降妖,别顾及银两,你若是真的降服了妖怪,老身便以黄金百两作为酬谢。”   陈吟真是被这话给笑醒的,这叫什么,有其子必有其母,当真是一家子智障!   陈吟嗤笑之余,将木扇在手心敲了三下,随即他的掌心中便出现了数百丈纸片人,陈吟向其吹了口气,那些纸片人立即活蹦乱跳地喊着“魔君”。陈吟用指尖拨落着那一个个小脑袋,调笑道:“可有想念本君?”小人儿们争先恐后地在陈吟掌中嬉笑:“有有有!”   陈吟爽声哈哈笑着,本还想再玩闹几句的,只听得临渊的声音浅浅传来,还似是有些愠怒,“你若不快些,那老妇便要进来了。”   临渊话落,陈吟掌中的数百个纸片人也包括陈吟自己,齐刷刷地看向了临渊所在,当真整齐。陈吟眼睛微微眯了眯,有些奇怪临渊的反应。而临渊依旧面不改色地与陈吟掌中之物眼神交锋,似是在计较什么。   陈吟咂了咂嘴,又笑着对掌中的人儿说道:“去院中等本君命令。”说罢,那数百只纸人儿纷纷从陈吟掌中跳落,细碎地跑向院中,走之前还一个个不忘回头不解地看着临渊。   陈吟待所有纸人儿出去,便以扇光将正殿的大门闭紧,向窗边走去。在经过临渊身边时,还笑着调侃道:“这大早上的,闹甚别扭啊。”临渊不语,依旧有些不高兴。   陈吟本还想再怼怼临渊的,可是他听见了寺门被推开的声音。于是,陈吟便走到窗边,掩着一丝缝隙,冷眼瞧着外面的动静。   只见为首的是位年及花甲的老妇,身着青灰华衣,一脸的丰腴刻薄之相。跟在她身后的是数位家仆和道徒,手里举着招魂幡,真真是做足了样子。 第34章 贪红尘(四)   那老妇走在院内四处张望片刻,又静静呆了片刻,发现并没有什么可惧之物,便大着胆子张罗着后面的道士作法降妖。   陈吟一身闲散地站在窗前,面带嘲意地看着殿外的道士“捉鬼”。陈吟嗤笑一声,这也算是捉鬼的话,人家道家的祖师爷便要从坟里爬出找你们索命,怨你们败坏道风了。   陈吟勾唇邪笑着,“本君便来让尔等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鬼。”说罢,木扇上引着一簇不小的红光,陈吟将木扇在手心中缓缓敲了一下,顿时院内便哭声笑声夹杂而起,怨叹悲鸣连连不断。接着,从地下缓缓钻出数百只幽冥,素衣青发,目露恶色,张牙舞爪的就冲那行人而去。   那些所谓的道徒,本就不过是些招摇撞骗的江湖道士,平日里也就是给人看看风水,算算八字,哪见过如此阵仗,所以便屁滚尿流地吓跑了。而那位老夫人也被惊吓在地,一时半会没有爬起来,倒是有几位忠心大胆的家仆上前想去将她扶起,奈何老夫人体态实在胖满,纵然数人上前也未能将其拉出寺外。无奈之下,一大半人均是逃走了。   陈吟见到此状,轻笑一声,走到门前,对常悟和宛珺说道:“莫要出来。”说完就推门而出了。   见陈吟出来,院内为纸片人所化的幽冥皆是自动让开了一条路出来。陈吟噙着笑,走到老妇人面前,将木扇在手心轻轻敲打一下,原本穷凶极恶的幽冥便全然回到了地下,周围也安静下来,只剩下些许人的惊泣声。   在陈吟刚要开口之际,那老妇人一挺身,上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了陈吟双腿,“多谢,多谢仙人相救……”许是这老妇见陈吟丰神潇洒,一身的洒逸之感,便将他当成了降妖伏魔的神仙。   陈吟无奈地笑着,他本是想要借助此事来吓唬吓唬这妇人,好让她明晓她那罔顾人伦的好儿子应得如何的报应。可是现下,这位高母原是与她那没脑子的儿子一样缺根筋,竟将他当成人仙人了?!陈吟抿着唇,握着木扇,倒不如将计就计。   陈吟笑道:“本仙可救不了你。”   高母倏地抬头,脸上的脂粉也被眼泪抹的一塌糊涂,“仙人何出此言?”   陈吟看着高母狼狈的脸,颇为嫌弃地皱着眉头,也一并将双脚挣出,向旁走了几步,扇着木扇道:“高世京可是你儿?”   高母频频点头,还以为陈吟是要救她儿一命,道:“正是正是。”   陈吟道:“高世京为非作歹,残害前妻之事你可知啊?”   高母愣在原地,一脸惊慌,手足无措道:“老身……不知。”   陈吟“刷”地一声将木扇合起,笑得冷冽,疑道:“你不知?”   高母被陈吟的反问吓到,忙答:“知的知的。”   陈吟冷笑,“既然你知,还来此处作甚?”   高母一时语塞,这时她身边一位家仆大着胆子,在高母耳边轻声:“夫人,昨日就是此人将少爷带走的。”高母瞬时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家仆,后又看向陈吟。   陈吟自是将那人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里,他冷哼一声,“现下你更是知晓了,本仙将高世京带走,所为何事,所为谁人?”说着,他眸中的杀意渐渐隐现,直直看着跪趴在地上的高母。“想必,高世京现在,命悬一线了吧。”   “是……,是了,还请……”高母一脸苦楚地又将双手伸向陈吟。   陈吟皱眉打断高母,“如何,本仙说的还不清楚?高世京他罪有应得,本仙留他全尸已经是开恩了。你现下跪在此处,倒不如快快回去为他准备后事,烧香拜佛祈他下世投个好人家,以教他在这一世如何也学不会的善道。”   高母心灰意冷之极,嚎啕大哭着,过了许久,她像是破罐破摔般,又狂笑着指着陈吟嚎道:“你这无名仙辈,我倒要一把火烧尽这破寺,将你燃为灰烬。”   陈吟揶揄道:“好得很,本仙等着”,说着,陈吟的红唇邪魅地勾着,双眉间的红痣似是因为怒气而愈有红艳之势,“本仙倒要看看,究竟是你儿先死还是本仙先死。”   说完,陈吟不顾高母依然趴地不起,一计扇光将众人扇出寺门,后又重重将门掩上。陈吟像是气不得解,手里握着木扇,上面的红光速速聚集起来,他斜眼望着寺门,眼中泛着妖异的浅红,咬牙道:“就不该轻易饶过那人渣!”   就在陈吟有些冲动地想要去高府,惩戒所有高姓之人时,他握着木扇的手轻轻被一股温润的凉意包绕,临渊平静地看着陈吟,缓道:“不值得。”   说来奇怪,陈吟原本汹涌的怒意,被临渊轻轻一碰,便像云烟一般,极为轻易地散去了。陈吟看着临渊,深深叹了口气,将木扇化为念珠握在掌心,转身回到了殿内。临渊在陈吟走后,又回眼看了看院内,本还想开口提醒陈吟什么的,但又想想还是作罢。   陈吟闭着眼倚在佛像上,双腿交叠平放于香案之上,有一搭无一搭地晃着。临渊担心他还窝着火,就站在香案不远处,关切地看着他。陈吟本就没有真的合眼,临渊在看他,他也在看临渊。   半晌后,陈吟缓缓睁眼看着临渊,嘴角带着一抹玩意,啧声笑道:“我这么好看啊?”临渊被陈吟这么一问,收回了目光,就地端坐于拜垫之上,目视前方,一脸的清心寡欲。   陈吟玩心却上来,翻下香案,走到临渊之处,挨着他蹲下。“怎得,让我抓个现行,不好意思啦?”   临渊不语,他早该知道陈吟的,以他的心性大概什么都不会被他放在心上的。   陈吟见临渊不说话,笑意愈浓,用肘抵了抵临渊,“说,方才看我那么久,想什么了。”临渊并没有理他。   可是临渊越是这样,陈吟便越是想要捉弄他。陈吟盯看着临渊侧颜,刚想伸手去戳他几下,便被临渊一手抓住,“你有闲在此胡闹,倒不如去看看你的那些纸人现下如何了。”陈吟这才突然想起,方才真是被那老太气得竟然忘了将它们召回来。   陈吟站起身,拿着木扇在掌中敲了一下,轻道:“回来吧。”数百张纸片人便从院内窸窸窣窣地跑回了他掌中。许是在外待得过久耗了颇多灵气,那些小人均是蔫头巴脑地,再没有原先的欢快。   陈吟用另一手在上轻轻一挥,一片红光闪过,小人们又都站起来了,又腆着脸看着陈吟。陈吟看着掌中的小人,笑道:“是本君的错,竟将你们给忘了”,说着他将纸人置于自己的衣袍之上,一手垫于脑后,又接着倚在了佛像身上,“算是本君赔礼,放你们出来耍耍。”   这下,纸人们算是如愿以偿,开始在陈吟身上跑来跑去,嬉笑打闹。它们本就纤薄,就算是在喧哗声音也不会大到哪里去,因此,就算是在喊闹着也不过只有陈吟一人能听得见罢了。   陈吟任凭它们在身上胡闹,有的捂住他的眼睛,有的贴在他脸上,有的还会趁着他衣襟的缝隙钻进里面去。陈吟阖目笑着,用食中二指将跑进前襟里的纸人拈出,也未睁眼,宠笑道:“你们如今倒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过了一会,有一纸人玩闹之余看见了端坐在一边的临渊,它拉了拉身边的纸人,用手指了指临渊,似是在说“那人就是今早瞪我们的那个”,于是两人便大着胆子从陈吟身上跳下香案,蹑手蹑脚地跑到了临渊身边。它们站在临渊边抬头观望了好一会,只见他依旧阖目而坐并未发现,便得寸进尺地爬上了临渊。   临渊耳力惊人,他何曾不知这两个纸人的动作。   良久,躺着的陈吟觉得自己脸上好像好久都没有了细软的痒感,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身上竟是一个纸人也没有了。他好奇起身,听见了临渊那边细碎的声音,他回眸一看,差些笑死在香案上。   那数百只纸人不知何时全部爬上了临渊的后襟,还簇在一团商量着要不要接着往上爬。而那临渊始终闭目运气,一本正经的坐着,就像是不知道的。   陈吟一只手压在膝上撑着脑袋,就这样侧头看着那处,他当然知道临渊是知道那纸人就在他身上的,可是临渊并未恼,就说明他不讨厌这群小东西。   陈吟噙着笑意,弯着眼角,静静地看着那些纸人的动作。这时,有的纸人好像发现它们的魔君发现它们在胡闹,便一个个抻着脑袋看向陈吟。陈吟见此,心下更是觉得好笑,于是他挑了挑眉,坏笑着示意纸人们继续往上爬。   纸人们见魔君纵容它们,更放心大胆地闹了起来。它们有的顺着临渊散着的发丝攀上他的发冠,抚玩着那只白玉簪;有的钻进他的发间,嬉戏着;有的站在他的肩上,呆呆地看着临渊。这时,有一个站在肩上的纸人似是没有站稳,顺着临渊的衣袖滑了下去,落在临渊的手中。临渊也睁开眼睛,看着手中的小人儿,纸人也躺在临渊掌中,抬头看着他。   看见这一幕的陈吟,眼中的笑意渐渐柔情起来,若时光静冉,有此人,有此景,倒也是好的。   临渊看着手中之物,缓声道:“可闹够了?”陈吟听临渊这样讲,心中悱腹,这呆子这样说话倒慈爱得很。   临渊手里的纸人见临渊不曾恼他,站起身,麻利地攀到临渊的肩上,又贴在脸上,一步一步地挪到临渊双唇之上,紧紧贴住便不再动了。   临渊微微怔了一下,想要将那纸人揭下来,但是又生怕将其撕坏,于是,那手就停在了半空中,进退不得。   陈吟见此,心中更是欢畅无比,他从香案上下来,走到临渊身边与他面对面蹲下,意味深长地笑着。他伸手去拿贴在临渊唇上的纸人儿,因为那纸人贴得紧,陈吟的手也不得已触碰到了临渊的唇角。   陈吟无奈地笑着将纸人捻在手心里,后又抬头看了一眼临渊。不知是否是被纸人蹭了半天的缘故,临渊的双唇比平日里要红润几分,陈吟看着看着,就鬼使神差地将指尖贴覆了上去。   方才听见临渊莫名开口的青司木华,本是在乖乖运气打坐的,后来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家的神座被数百张纸人包围了,还未来得及问什么,便又看见魔君将手放于了神座唇上,这等暧昧的举动,实在是难以让人不遐想什么。   陈吟顷刻后反应过来,看着临渊复杂的眼神,含着笑意在临渊唇角轻轻揉了揉,“还好,无甚损伤。”   这才站起身,走回到香案处,摊开掌心,道:“回来吧。”于是那一堆在临渊身上挂着的纸人念念不舍地跑回到陈吟掌心,仍然翘首盼着临渊,似是在告别。临渊依然目色复杂,也望着陈吟。   陈吟装作没有看见临渊炽热的眼神,忙在手心敲了三下,纸人便消失了。而后他又故作一副轻松状,倚靠在佛像上假寐。   不想,临渊却出乎意料地走了过来。陈吟半抬着眸,看着一言不发的某人,心道:这是来找他算账了不成?   陈吟干脆起身坐在香案之上,抬头看着临渊,邪邪笑着:“不乐意了?觉得被人轻薄了?那给你摸回来?。”他一脸真诚地看着临渊。   可是临渊自始至终都是目光如炬地盯看着陈吟,别无动作。   陈吟道:“不是吧,还真生气了?”他无奈笑着,“你看看你,让你摸回来你又不,我总归也不是故意的。”   临渊皱着眉,“不是故意的?”   陈吟还以为临渊是想听他解释了,忙道:“那当然不是故意的了,我知你不喜与人亲近。”   临渊似是有些失望,敛着眉,只“嗯”了一声。随后才又道:“高世京一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陈吟狐疑着挠了挠下巴,怎么,是他看错了?那呆子方才听见他说不是故意的之后,好像有点不开心?陈吟只当是自己的错觉,道:“他必死无疑,只需等他死讯后,送常悟二人好走此事即可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都要开学啦,作者也要开学了。   因为开学有事忙所以可能会停更好久,希望在看我文的小天使们多多包涵。   虽然很冷,但是作者还是好高兴在这个暑假结识了你们……   那么,接下来要作小小的告别啦,小可爱们,我爱你们哦~~么么~~   (PS:作者还是非常希望会有小可爱催更的,以此来满足一下我小小的虚荣心……) 第35章 桎梏(一)   果然,到了第二日,陈吟在寺中就听见了几里之外的箫唢声。这样大的阵仗,除了称霸一方的高家还会有谁。   陈吟执着木扇,闲散对着临渊说:“白二,不如随我去高家一瞧?”   临渊道:“嗯。”   在二人准备出发时,木华突道:“魔君,我也想同去。”   陈吟回头看着木华,忆起前几日他将常悟的手札讲给他们听时木华的反应,想着木华对此事应是有心结的。   陈吟问道:“既然木华君要去,那么青司君是否也要同行?”青司十分诚实地点了点头。   陈吟弯眼笑着:“两位小仙君感情真好,还有,日后两位还是喊本君公子吧,毕竟魔君这身份并不十分光彩。”   路上,陈吟隐隐听见身后的青司君开口。“你为何如此挂念此事?倒不知你竟也是个多愁善感的。”   “呵,谁跟你一样没心没肺,话说你也一并跟来作甚。”木华反问道。   青司道:“怕某人又在哭鼻子的时候担心被神座看见,替他挡一挡。”   木华:“你说谁哭鼻子了?”   青司似是忍着笑意,“不知,不过好像是条小黑龙。”   木华恼羞成怒:“你!”   青司只是压着声音笑了几声,没再说话。   陈吟含笑将二人的对话听进耳里,果然还是两个小孩子啊。   他们四人停在距离高府一条街外的巷口处,未曾走近。陈吟冷眼看着高府门前的白绫搭饰,府内会在唢呐声暂断之刻传来僧人的诵经声。   陈吟倚靠在墙上,心中冷然:这样的恶灵,也能超度得了?   过时,武官在门前吆喝一声,顿时门前鞭炮四起,哀乐队开始奏乐,僧人也一并诵经。众位身穿黑大褂的家仆抬着棺材从门中出来,高母也被人搀着出来,紧紧跟随着棺材,哭得那叫一个凄惨,陈吟担心她若是再多哭几时,这老妇人大概要随他儿子一并去了。稍时,在哀乐与一片哭嚎中,家仆便抬着高世京的棺材随着出殡队伍走了。   陈吟鄙夷着从棺材上收回目光,还特意看了几眼高母,不到一日的时光,却觉得她像是老了十几岁的模样。不过,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他们本就该得此下场。   他们回到天隐寺时,常悟和宛珺已经打算要走了。   常悟向陈吟行礼道:“施主,高氏已故,贫僧和宛珺打算前往忘川河畔,了却此世恩怨是非。”   陈吟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宛珺,将手抬于宛珺面前,片刻之后待陈吟将手拿下来时,宛珺的脸上重新多了一双明眸。   她惊喜恍惚着,看着眼前正冲她笑的陈吟,下意识便想开口道谢,“宛珺谢过恩公。”当她发觉自己会说话时,更是怔住,眼中渐渐起了水雾。她看向常悟,常悟也是惊于宛珺重拾光明,也在惊讶之余冲她微笑。   陈吟笑道:“在下不知姑娘原貌,只得按照自己所想还给姑娘一双眼睛。虽说这双眼睛并不能还与姑娘肉身,但在下还是希望最后一程,姑娘能以最好的样貌与方丈同渡。”   宛珺含着泪便要给陈吟掬礼谢恩,陈吟将其托住,并在其手腕之处留了一道红线,后又笑着:“好姑娘,愿你来世尽享荣华”,后又看向常悟,“方丈,下一世你便循着这记号去找宛姑娘,只是寻到之后,莫再弄丢了。”陈吟将宛珺的手交与常悟手中,看了看这双人,十分满意地笑着。   常悟握着宛珺的手,看着那道红线,面色缓和,“是,下一世,我定是要善待她的。”   常悟二人与陈吟四人告别之后,走出寺门便再瞧不见身影了。陈吟看向二人消失之处,深深叹了一口气。   临渊道:“为何叹气。”   陈吟:“也不晓得那常悟能不能找得到那姑娘啊。”   临渊顿了一顿,不咸不淡地说:“你不是送她一道红线。”   陈吟闻言回头看着临渊,这又是什么语气。他闲哉摇着扇子,“是啊。你不高兴?”   临渊:“未曾。”   陈吟笑了笑,道:“你也想要?”   临渊瞥了陈吟一眼,后又收回目光,“并不。”   陈吟倒是自顾笑了起来,“不必不好意思,日后你若有了心仪的姑娘,告诉我,我也给她牵一根,来世你也好寻她。”说着还以扇面敲了敲临渊的胸膛,十分的义气。   临渊瞬间回头瞪了陈吟须臾,便迈着步子走进了寺中空地上,准备寻阵。   陈吟看着临渊好像是生气了,忙追上去,“怎么又生气,我是见你一副颇为在意的模样才说也要给你的,你若不想要,我不给就是。”   临渊语气十分不好地回着:“莫再说了。”   便坐在了地上,开始布阵。   被二人撇下的两位仙君还依然站在寺门,静静看着二人。   木华抵了抵青司,压着声音,道:“哎,你说魔君什么时候才能明了神座的心意啊?”   青司摇了摇头,拉着嘴角,“不知道。”   木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魔君平日里看人做事一向通透爽快,怎得在神座这就这等迷糊呢”,木华手托在下巴上作思考状,一直注视着陈吟和临渊。   “你说,咱们要不要含蓄地示意示意魔君啊,或者找个时机让他们把话说清楚?”   青司:“……”   木华一脸认真状,似是想到了可以解释一切的答案,“你说,会不会魔君早就知道神座的心意,此等种种不作为只是他在试探神座?否则,以魔君的观察力怎会不晓此事……”青司见木华还要继续说下去的模样,连忙打断,“我看你是又忘了神座的耳力了。”   “哎!”陈吟见那两位小仙君迟迟没有跟上来,反而还在门前嘟嘟哝哝地说什么,忙大声喊了一声,没想把他俩都惊了一下。   陈吟看着被吓到的二人,捧腹道:“二位仙君杵在门口,可是还要等什么人来不成?”   青司木华心虚地闭了嘴,忙进到寺中,老老实实地站到一边了。   陈吟只当二人又在斗嘴,笑了笑也没再过问,继续看着在寻阵的临渊。可是当他看着阵中愈渐复杂的图纹,心中感觉一阵不好。   许久,临渊站起身,皱着眉,道:“又被阻了。”   一次或许是偶然,但这寻阵之法并非常物,两次被阻便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陈吟猜想,阻挠他们的人定是早就知晓他们会去净居天,会以寻阵之法来寻琉璃阵,所以才频频设法阻拦。不过,这所谓的阻拦也并不是十分棘手,倒是颇有些费功夫,所以那人可能只是要赢得时间去做些什么。可是他们除了一步步寻阵破阻外没有他法了,说不定就能在此行之中渐渐找到那人的破绽。   “这次被阻在了何处?”陈吟问道。   临渊道:“坟地。”   陈吟心想:这可真是个好去处,最容易在这处干点什么坏事了。   当他们四人来到坟地时,发现这处当真就是个坟地而已。陈吟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他侧身问临渊:“你可有感受到此处有什么不同?”临渊摇了摇头。   就在陈吟等人狐疑之际,他们听见了在不远处的一座坟头上传来的男人的啼哭声。   待他们走近,倒是另有他物吸引了陈吟的注意力。就在那男子伏身哭嚎的坟头旁边,有一座规格是其十倍不止的地墓,上面立着一面石碑,倒是什么都没刻。   放眼望去,这处地界全部都是土坟,也就是平家百姓家中有人亡故之后,随意找处地方埋起来,随后再在埋尸之处留一高高的土丘。   有家还会在土丘前立块木牌,写上建坟者与死者是什么关系,也有的就直接连木牌也不立了。所以,在这样尽是土坟的地方,突然冒出一座这样宏大的地墓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陈吟看向临渊,见他也是不解的模样,便走到那男子旁边,斜着身看了看男子身前的木牌,原是失了儿子的。   那人看见陈吟走来,抬头错愕地盯着陈吟好久。   陈吟被他盯的有几分不自在,思忖道:“阁下可知此墓为何人所设?”那人好似没有听见陈吟在同他讲话,只愣着看了看陈吟和他身后的三人,而后又低下了头。   陈吟见那人并无心交谈,觉得可能是因为丧子心情欠佳,这时候若是硬要上前交谈有些不合礼数,所以便掬了掬礼准备去旁边的地墓观察几下。   可是就在陈吟行礼起身之时,那原本蹲坐在地上的男子突然变得面部狰狞,手中执剑就向陈吟刺去。   因那人动作极快且事情发生突然,陈吟并未来得及将木扇抵挡,只下意识用前臂遮挡一下,瞬时便见了血口。   可是即使陈吟用前臂挡了一下,也未曾挡住那剑的所去,硬是直直地刺入了陈吟的心口。   陈吟因为疼痛闷哼一声,他低头看着肩头的血痕,这原并不是什么剑,而是寒电!   陈吟捂着胸口向后踉跄几步,不慎跌在一旁的地墓上,这时陈吟所坐之处的石壁便裂开,陈吟也因此往地墓中落下去。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临渊没有时间去处置刺伤陈吟的人,只在地墓裂开的瞬间将陈吟抱在怀里,与其一同跌落了地墓之中。   当临渊与陈吟跌进地墓之时,那原本裂开的地方又渐渐恢复了原样。   临渊怀抱着陈吟在墓中下落了许久,他试图运气以灵力重新腾上去,但是在这地墓之内好像是不能用仙术攻破的。他只能抱着陈吟下落着,直到再也看不见一丝光亮时,他们才跌于墓底。   临渊将陈吟放于自己身上,摸着他的周身,直到他触到陈吟胸前浓稠的黏腻时,他深深皱起了眉头。   临渊引灵力于掌心之中,照亮周围,看着怀中的陈吟。因为寒电直接刺入了陈吟的心口,所以他早就已经神志不清了。   临渊眼中急切,声音带着慌乱的颤意,轻轻唤着:“陈吟……”   陈吟迷糊着半睁着眼,有些无力,“……白二,我有些疼。”   临渊立即引着灵力将手探入陈吟内襟,将掌心覆于他的心口之上。他红着眼睛,语气中是满满的疼惜,“我知道,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可能不能日更了,但是我尽量做到快更,小可爱们不要抛弃我……   笔芯笔芯。 第36章 桎梏(二)   临渊抱着怀中的人,感觉好似又回到了须眉山上,仿佛世间一切的风雨雪霜再与他无关,只有眼前人与他性命相连。   临渊将灵力与陈吟传渡良久,发现陈吟愈合的速度比他预想的要慢得多。   他微微扯开陈吟的前襟,看着他心口上的伤口,如若是一般的寒电以临渊之力疗伤,这么久应当不论如何也会见效的。   可是能将陈吟伤成这样的,定当不是寻常之辈所用的寒电之术,那么就只有可能是现今还未寻回的冰玉之力了。   陈吟做了一个梦,梦中他与临渊同乘扁舟泛于湖上,待船划至湖心时,临渊缓缓站起身走向船头,回头看着他沉声说:“此生我终是不能与你相伴的,不如早早了断此情意,免得日后徒惹伤悲。”说完这话临渊就腾风而去了,他想伸手拉住将他留下却如何也动弹不得。   他的身体渐渐往下沉去,湖水漫过了船身湿了他的衣襟,他依旧抬头望着临渊消失之处,期盼那一抹白影的重现。就在他没在水中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时,有一双手牵住了他,他才觉得这湖水似是没有那么冰了些。   陈吟昏昏沉沉的,好像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好久的话,可是他听不清那人到底说了什么,他只觉那声音好听得很。   过了片刻,陈吟终是醒了,他刚一睁眼,就看见了低头深情注视着他的临渊,而且他身上好像还没穿衣服,不是,是没穿外面的衣服。   不知道为何,他一见到临渊,心就安了下来,方才在梦魇中的恐惧也随之消得一干二净。因为地墓中本就是一团黑,临渊就算引着几分光亮也不是十分清楚,又加上陈吟没有完全将眼睁开,所以临渊即使是在认真看着陈吟也没有发现他已经醒了。   陈吟忍着剧痛稍稍动了动身,这才发觉自己的双手被临渊一手握住,自己身上也盖着临渊的外袍。   临渊见陈吟醒来,急忙关切:“觉得如何?可还疼?”   陈吟含着笑,缓缓眨了眨眼睛,身上怎能不痛,那可是寒电啊,而且刺中的还是他的心口。可是,陈吟就偏偏想在这刻狼狈之时,逗逗临渊。   他也没有动弹,就只是弯着有些失色的红唇,侃道:“不过几刻功夫不见,你竟如此主动地将衣服都脱了。”   临渊闻言未恼,倒像是松了口气,松开陈吟的手搂着他的腰往自己怀里又揽了揽,后又将手探于他盖在陈吟身上的外袍之下,重新握起陈吟的手,另一手依然覆在陈吟的心口之上,极为温柔地说:“再睡一会。”   陈吟睁着眼睛盯看着临渊,缓缓吞咽一下,弯着好看的眉眼笑着:“你已是救我五次了,教我如何还呢,不如以身相许可好?”   临渊敛目微微颔首,十分认真道:“好。”   陈吟闻言瞬时欢笑起来,被临渊揽住的身子也颤了几颤,他歪着头枕在临渊的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阖上了眼没再说话,但眉眼之间却是笑着的。   临渊见陈吟沉沉睡去,自己也闭目运气同时一并将灵力传渡与陈吟。   待陈吟再次醒来时已经不知过了多久了。他睁开眼,自己依旧保持先前的姿势躺在临渊怀中,只不过临渊现在是闭着眼睛的。   陈吟就枕在临渊的腿上,抬脸看着临渊,须臾,他语气轻佻道:“与你同行如此久,我还未说过你是个好看的。”   临渊缓缓睁开眼,神色平静道:“你更好看些。”   陈吟笑意愈深,道:“那你可喜欢?”   临渊诚然点头,“喜欢。”   陈吟哈哈笑了几声,忘了自己身上带伤,半撑着身子就要起身,“你这副认真的模样,再多讲几句我怕是要信了。”他又拍了拍衣袍之下临渊的手,“现下觉得好些了,多谢了。”   临渊有些失色,但还是伸手将陈吟扶正,把衣袍披到了他肩上,浅声道:“不必。”   陈吟看了看自己身上披着的临渊的外袍,道:“还是还与你吧,我也没有那么冷了。”   临渊道:“先紧着你,我无碍的。”   陈吟倚着石壁,捂着心口还是有几分疼的伤口,道:“也不知两位小仙君去何处了。”   临渊道:“与你一同跌进来时,未曾有暇顾及刺伤你者,他们二人应是去拿问此人了。”   说到此人,陈吟眼中一道狠色闪过,“你可知刺伤我的是什么。”   临渊道:“想是冰玉。”   陈吟道:“你是说方才那人将冰玉之力化出以来刺伤我?可他分明是个凡人,如何做到?”   临渊摆了摆头,道:“不是那人,持冰玉者另有其人,应当就是一再阻我寻阵之人。”   陈吟道:“可他为何针对于我?”   临渊思忖道:“他知你惧于寒电之术,若伤了你,即便是我为你疗伤也需耗费几日才可痊愈,这样便可拖住我们,他则有暇去做他事。”   陈吟面色凝重,只他惧于寒电之术的无非就是上境里的那几个,凭他们中的谁也竟敢欺到了他的头上来!   临渊似是看出了陈吟所想,他握住陈吟的手,缓声道:“待尘埃落定,我定会助你还仇。”   陈吟反倒一笑,任临渊握着自己的手,“白二,我发现你现在真是……”,他故意顿了一顿,倾身凑近临渊,撩搔着临渊的下巴,梢角是说不清的暧昧,“越来越讨我欢心了。”   陈吟看着临渊细密的睫毛扑动几下,十分乖巧。陈吟心中发笑,这呆子好像对他说这样的话特别受用。   “此处不宜久留,你还是将我带上去罢。”陈吟扯了扯身上的外袍,正色道。   临渊道:“我的仙术被禁了,在此处施展不了。”   陈吟疑虑着引了引灵力,将念珠化为木扇轻轻向不远处一挥,那里的石壁瞬间断裂,几块重石从上掉落下来,倒是显出了一条幽道。   陈吟看着那条有些蹊跷的道路,道:“看来这人以寒电之术袭我是有原因的,他禁得了你,却禁不了我。杀一个,禁一个,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陈吟话落,他就隐约看见几点阴郁的绿光出现在那黑黢黢的幽道中,还伴着些许零细碎的走路声。临渊耳力惊人,自是也听见了那不同寻常的动静,他站起身将陈吟掩在身后,凝目注视前方所来之物。   半晌后,从那阴暗的甬道中走出了数匹灰黑色的地狼。为首的那只头微微低着,双目狰狞地紧紧拧着看着临渊,呲着利齿,时而还会从喉中发出猎捕目标时的低吼声。后面几只也紧紧跟随为首的狼犬,会配合着发出骇人的吼声。   临渊雅正地站在陈吟之前,双手负在身后,只是目色凛冽。   地狼匍匐着压低身体,咬着牙向临渊所在吼了几声,似是在宣示地盘,可时临渊依旧翩翩而立,一点要让开的意思也没有。   于是,地狼见恐吓不成便前腿撑地跃身向临渊嘶叫而去,临渊敛着目色,微微侧身,一脚便把地狼踹出数丈之外,紧接着就听见了那地狼痛苦地鸣叫声,想必应是摔折了某处的骨头。   余下的地狼见首领受挫,于是一倾上前,嚎叫着跃向临渊。   “白二!”陈吟见地狼的数量不少,便喊住临渊,将木扇扔向了临渊。临渊接过木扇,眼神中似有疑虑。陈吟知他在想什么,笑道:“放心用便是,它自会听命于你。”   临渊手执木扇,抬手对着狼群便是一计扇光。瞬间几道血柱就从地狼身上迸出,喷射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顿时在地墓中就充郁着浓烈的血腥。随即,临渊又握着木扇与剩下几只地狼打斗。   陈吟依靠在石壁上,一手抚着还在疼的心口,面露慰色。   他还记得上一次临渊持着他这真身还是在中了媚毒之后呢,现在想来当时那念珠之所以会主动去为临渊解毒,也是因为他自己想为之罢了。   想想他曾经当着那呆子的面,问念珠喜不喜他,当真是丢尽面子。这不就算是他在问自己喜不喜那呆子吗,况且还让那呆子在一旁光明正大地看着他犯傻。   在陈吟遐想的功夫内,临渊已经将地狼全部处置了。尽管只穿着一身中衣,仍是掩不住他的惊人之色,没有了长袍,却是显得他更为颀长了些。   临渊环视四周,确认地狼无一活口后,“啪”地一声将木扇阖起,转身看向正在冲着他笑的陈吟。   临渊走近陈吟,将木扇递过去,道:“还好?”   陈吟笑着接过木扇,又是一脸的不正经,“如若这地墓内不是我反是一位姑娘在,见你如此月韵之姿,怕是非要嫁你不可了。”   临渊蹙起眉,十分不悦,冷然道:“你总爱提起此事。”   陈吟还当是他不好意思了,又笑道:“是了,我也是最近才越发觉得白二你,出色得很。”   临渊抿着唇细细品着陈吟此言,片刻后,只浅浅答道:“嗯。”   陈吟在心内感慨,太好玩了,逗这呆子真是有趣得紧。   你越发逗他,在你觉得他没话说时他就会语出惊人地怼你一句。在你觉得他会接着你的话茬说下去时,他反而只会愣头愣脑地嗯一声。   也许是这数万年来陈吟自己在魔界一个人惯了,遇见这么个人倒真是把他放在了心上。   临渊自是不知陈吟内心的自语,他蹲下身,撩开陈吟的前襟,看了看他的伤口,又抬头直视陈吟,道:“你是要躺着还是坐着?”   陈吟还有几分停留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临渊说的是何意,“什么?”   临渊席地而坐,与陈吟面对面,浅声道:“疗伤。你是想像方才那般躺于我怀中,还是想就这般与我直面而坐?”   陈吟不仅悱腹:如此体贴又是哪般啊?他想了想,道:“就这样坐着吧,总枕着你给你压麻了可就不好了。”   临渊“嗯”了一声,就端坐着将手探入了陈吟的前襟内,将手覆于陈吟的心口上。   当临渊自带温润凉意的指尖触到陈吟的肌肤时,陈吟一阵麻意,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方才因为伤的严重些,只觉得伤口处疼的厉害,别的感觉再是没有了,可是现在,随着伤口愈合了一些,敏感度也就渐渐恢复了。   更何况,临渊掌下,还有一处极为敏感的地方啊…… 第37章 桎梏(三)   陈吟眼神游离地看着别处,身体有些僵,胸口处与临渊接触而产生的麻意竟是越发细密地渐渐蔓延陈吟全身。   半晌后,临渊轻轻抬起贴于陈吟胸口的掌心,指尖轻轻抚摸着陈吟不再血淋淋的伤口,道:“已好了许多。”临渊一本正经的模样并不知他的轻柔带给陈吟多大的引诱。   陈吟舔了舔嘴唇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临渊看出陈吟的异样,关切道:“还疼?”   陈吟眼中隐上一丝浅红,摇了摇头。   临渊见陈吟脸上不再是惨白而是有了几分红润,便开口道:“将衣袍再解开些。”   陈吟倏地睁大了眼睛,带着满满的讶异。奇怪的是他更在意的是若是再解开些衣衫与临渊肌肤接触的话他可能是要忍不住的,倒没有去细想临渊为何让他解衣。   临渊平静道:“方才一直在为你疗胸口上的伤,你肩上的伤还未曾医治。”   陈吟咬了咬唇,有些心虚地笑着:“罢了吧,那处小伤就不必耗你灵力了。”   临渊坚持道:“那要我替你解?”   陈吟一时语塞,他看着临渊坚定的眼神,最后还是缓缓扯开了衣带将衣襟撩开,顿时洞内的凉意袭到陈吟的肌肤,让他胸前更为敏感了起来。   陈吟自己解开衣衫,手就不知该放于何处,只是一脸难色,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对临渊如此坦诚相见。   临渊见陈吟不再动作,便伸手上前想将陈吟的衣襟拉得开一些。在临渊将手伸到陈吟面前时,陈吟一把握住了临渊的手,他没有直视临渊,只是有些喘着。   临渊任陈吟握着自己,浅浅开口:“若不医治,以你自己之力痊愈是极慢的,还不知晓这地墓中藏有何物,若遇上麻烦,这伤必会拖累你。”   陈吟闻言缓缓放开了临渊的手,哑声道:“嗯。”   临渊先将盖在陈吟身上的外袍拉了些过来遮住陈吟的右边袒露的前胸,后又将一手放于陈吟的左肩,另一手缓缓拉下陈吟左肩被划破的衣衫。他看着陈吟肩上的伤口,这并不是什么“小伤”,那伤口一样深得很。临渊将手覆上那伤口,立即将灵力渡过去。   陈吟闭目将心中的躁动压制下去,他有些自嘲,不过是被这呆子碰几下,他竟会这样不加自持。过了片刻,他心下的汹涌渐渐平息后,他重新睁开眼睛,看着临渊,少有的正经。   “白二,你可曾因为谁失过分寸?”   临渊静如潭洞的眼底翻起了一阵漾动,“有的。”   陈吟道:“那是种,什么感觉?”   临渊盯看着陈吟,和声道:“此生不换。”   陈吟笑着点了点头,也未追问,很意外他倒是能有些理解临渊的那种感觉的。   须臾,临渊有些失落道:“可他,似乎并不在意。”   陈吟愣在原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与他袒露心事的临渊。他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开口,他看着临渊那样子委屈得快哭了,他伸手拍了拍临渊覆在自己肩上的手,笑道:“无妨,待此事了结,我替你去同那姑娘讲。”   临渊抬头看了陈吟一眼,又落寞地低下头,木然道:“嗯。”   之后两人都未再说话,临渊见陈吟肩头的伤口不再新鲜而有些干瘪之势,就将陈吟的衣衫穿好了。   陈吟拢了拢前襟,站起身,道:“方才见那地狼所来之处有条暗道,不如前去一探究竟?”   临渊站起身来,有些担心道:“你身体可行?”   陈吟将临渊的外袍从身上取下,递与临渊道:“当然行,白得你这么些灵力,怎还有不行之理。”   临渊犹豫着接过来了外袍,穿于身上,给自己和陈吟施了净身咒正衣,才与陈吟一同向暗道走去。   临渊一手握着陈吟的手腕走在前面半遮着陈吟,一手引着光照亮甬道。陈吟也没有反抗,他知临渊是担心他身上的伤,故而就任凭临渊牵着缓步向甬道走去。   这条甬道虽说十足的长而且又黑得看不见前路,但是地面倒是平稳得很,想来也是修墓之人有心建之。走了约有几十丈远,陈吟看见远处的石壁上的数只火把。   二人走近,在甬道两侧是石壁之上均是对称悬插着火把,昏黄的光竟是将这黑郁的地墓照的有些暖意。   待陈吟觉得眼前越来越明亮之时,临渊停住了步子。陈吟从他身后侧出,看见了地上的一合墓志。陈吟俯身看那墓志,讶道:“墓主竟是西阳王?”   临渊道:“你认识此人?”   陈吟道:“我哪识得他啊,只不过他总是频频出现于百姓茶后饭余之中,我听过多次了。”他细细品读着墓志的内容,上面讲刻了西阳王的生平,享年等。陈吟摇了摇头,颇有深意地啧了几声。   临渊道:“如何?”   陈吟道:“这西阳王是先帝承祯异父异母的弟弟。当年承祯的父亲看上了一位外族王爷的遗孀,那位王妃便怀着身孕嫁给了承祯的父亲,后来生下了西阳王。传说承祯的父亲十分宠爱那位王妃,也爱屋及乌甚是喜爱西阳王,甚至不在意血缘之亲在西阳王十岁就封了王。”   陈吟蹲在墓志前,有些玩味笑着:“可是当朝的皇后妒忌那位外族王妃,使计祸杀了她,却留下了西阳王。”   临渊看着陈吟,沉声道:“许是她还有几分不忍。”   陈吟笑着摇了摇头,道:“是因为承祯。那皇后心狠手辣却爱子心切,当年她能留西阳王一条命是承祯为其求情的缘故。”   临渊未语,陈吟继续说道:“那皇后机关算尽,却是败给了一个‘情’字。她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承祯与西阳王情投意合,早已暗通情愫了。过了不久,承祯的父亲因思念西阳王之母心切,郁郁而死,承祯顺位登基,加封西阳王为亲王。”   “可是皇后垂帘,手把朝政,在她听闻朝堂之上有流言蜚语时,就动了杀心,她逼西阳王自尽以固承祯之位。而西阳王当真是一片赤诚之心,果然以死示忠。皇后在西阳王死后削其亲王之位,开除皇籍,贬为庶人,死后也不得葬入皇陵。”   “然而在此处这荒芜之地却见到了西阳王之墓,且这墓志无一不是赞美之言,想来定是承祯瞒着其母,偷偷在此建了此墓,以平西阳之心。”   陈吟说完,负手站在墓志之后的棺材旁,静静看着冷棺。   临渊看向陈吟,静道:“那方才的地狼如何?”   陈吟转过身来,道:“我倒是听说西阳王的生父一族,视狼为神兽,皇族下葬会拿狼骨陪葬。可是今日你我所见却是活生生的狼犬,这便不可知了。”   临渊负手而立,“西阳王含冤而死,但是这墓内却感受不到怨念。”   陈吟拍了拍棺盖,冲临渊笑道:“含冤而死不错,可是却是为了承祯甘愿赴死。”陈吟说着在棺材周边走着,果然,在某一角落处看见了几堆还没有腐化完的人骨,他看向临渊,道:“你可否觉得地上那处石碑有些古怪,以凡人之力怎么可能建出一座吃人的地墓呢?”   临渊道:“是阵。有人在此墓内动了手脚。”   陈吟了然,把冰玉之力交与那男子的人定也是布阵之人了。   陈吟环视墓内,“如今你的仙术被禁,破不了阵咱们该怎么出这地墓呢。”说着,他突然捂住胸口,一阵痛感莫名袭来。   临渊大步上前,撩开陈吟的前襟,看那伤口又有些泛红,便又将手覆上,另一手扶着陈吟的肩膀,缓声道:“先坐下来,莫再走动了。”   陈吟疼得有些无力,他借临渊之力坐下,后背抵着石壁。他还真是不知道这寒电竟这等厉害,本以为疼过去就好了,没想到还会重新再来一轮的。   他脑子里有很多话想说,比如他想告诉这个呆子没事,告诉他省些灵力,再跟他道谢,可是他现在只感受到剧痛,再张不开嘴了。   当陈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是面对临渊坐着的,头抵在临渊的颈窝里,临渊一只手在他胸前,一只手放于他后背揽着他。   陈吟保持原动作没动,轻声道:“你将灵力全渡给我,自己怎么办。”   临渊声音浅浅,“无碍的。”   陈吟拍了拍临渊的背,道:“怎么就不是我的法术能克制你呢,这样要是你受了伤,我就拿念珠把你罩起来,就不怕你好不了。”   临渊良久都没有说话,在陈吟又快睡着了的时候,他倒是又“嗯”了一声。   陈吟迷迷糊糊着,笑着,低声侃道:“你这个呆子啊……”   陈吟又睡了一觉,他是在听到一阵巨响之后才渐渐醒了的,后来觉得自己好像飘了起来,他这才睁开了眼睛。他被临渊抱在怀里,他们原来坐着的地方已经彻底坍了,以至于与地面相通。   这是从那空洞中传来两声熟悉的声音,“神座!”“神座,公子,你们还好吗?”   临渊看了怀里的陈吟一眼,抬头说:“这便出去。”   陈吟意识渐渐恢复,看来那两位小仙君是将这阵破了。临渊抱着陈吟腾风而上,到了地面之上。   木华见陈吟又被自家神座抱着,忙道:“公子又受伤了?”   青司有些嫌弃地提醒道:“不受伤的话是怎么跌进地墓的。”   木华恍悟:“可是,怎么又伤得这样重,莫不是那剑上有毒?”   陈吟拍了拍临渊的手示意他将自己放下,可是临渊久久也没有动作,他只能在临渊怀中笑着对两位仙君说:“有劳两位仙君挂念了,那剑并不是甚常物而是寒电,不巧,正克本君。倒是苦了你们神座,在地墓中时,已不晓得渡给我多少灵力了。”   木华闻言倒是意味悠长地看了青司一眼,仿佛在告诉他这就是个好时机,而青司好像看懂了木华的意图,还来不及阻拦,木华就开口道:“那又有何妨,神座喜欢对公子这么做。”   “……”   “……”   “……”   青司内心扶额,这天下要不要有这么笨的人啊!!这是说这话的时机吗?!   青司怕木华被临渊给处死,忙道:“神座,刺伤公子的人我们已将他抓住,是否要现在审问一番?”   临渊点了点头,怀中依然抱着陈吟,没有松手的打算。   青司忙拉着木华走掉,生怕他再说些什么胡话出来。   二人带着那男子到临渊跟前,他战战兢兢地浑身发抖,也不敢抬头。   临渊抱着陈吟,冷然道:“是谁将那剑给你的?”   那人道:“他蒙着面,我也没看清那是谁。”   临渊道:“你为听命于他?”   那人道:“他将我病了十几年的妻子治好了,告诉我拿着那剑在此处等着,见到四个穿着不凡的人时,便拿着剑去刺那眉间有痣之人,若……若是刺死了,我的儿子便可重生。”   陈吟冷哼一声,道:“那这地墓是如何?”   那男子慌忙解释道:“这……这我真的不知了。”   临渊没有说话,等着陈吟发话说要如何处置此人。   陈吟抬头看着临渊,笑道:“放他走吧。”   临渊道:“可他伤了你。”   陈吟道:“棋子罢了,再者说,总不能让你一个神座杀人,放他走便是,日后我定会找出幕后之人,亲手了结他。” 第38章 清平欢(一)   这几日,临渊过几刻就会为陈吟疗伤,最后终是快要把他养好了。因为陈吟的伤势驾不了风,所以他们就停在了近处的一处市镇,名为义云庄。   这日陈吟觉得自己伤好得差不多了,便软磨硬泡地说服三人陪他出来溜溜。   陈吟扇着木扇与临渊并肩,走得好不自在潇洒,他看了看一旁闷闷不乐的某人,戏谑道:“让你出来走几步路有甚不好的。”   临渊道:“若走多了以致复发,还不是得抱回去。”   陈吟闻言“啪”地一声阖上木扇,抬眉问道:“你此话是不想我走路还是不想抱我?”   临渊浅淡瞥了陈吟一眼,不咸不淡道:“自己想。”   陈吟向临渊拱了拱手,惹不起惹不起,我闭嘴我闭嘴。   正值此时,陈吟被远处的一阵雀跃吸引,他抬头望去,近百人围在一处楼阁门前,争先恐后地熙攘着,还有人时不时地起哄吼两嗓子。   陈吟撑开木扇,扇了几扇,闲散道:“如此热闹,岂有不去之理。”说着也不顾临渊的脸色就迈步过去了。   待陈吟走近之后,看着阁上的红绡纱幔以及那位半掩容貌却一身霞帔的女子,就明白了——绣球招亲。   陈吟全然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混进人群中,问着身边人:“小哥,这是哪家招亲呐?”   那人指着身着嫁衣女子旁那位不惑之年的男人道:“这位可是蒋学士,咱们义云庄最有学问的人,历来礼贤下士,名声不是一般的好。蒋学士学术开放,不忍自家千金束于礼教,今日特意以此法招婿,顺从天意。”   陈吟扇着木扇,看着楼阁上的人,喃喃道:“这位千金倒真是个美人。”   “你喜欢?”一声熟悉的声音浅浅飘进沉吟的耳朵。   陈吟回头看着临渊,心觉好笑,不喜欢热闹还不是乖乖跟过来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再者,我夸她几句也不违什么礼节吧?”   临渊不语,只面色冰冷地看着楼上之人。   陈吟以扇掩面,凑到临渊耳边,戏谑道:“若是喜欢,我可助你将那绣球抢来。”   临渊眸色冷得愈深,似是要结出一层冰霜来,他道:“三番五次这样讲,你意欲何为?”   陈吟笑意逐渐消失,他也不是没见过这呆子不开心的模样,可是这次不同,与其说他不开心倒不如说是他恼了。   陈吟再没法开他玩笑,他愣道:“我……”   临渊极为认真道:“一路同行,你当真没有……”这时一阵喧嚣,原是那姑娘将绣球抛了出来,众人一阵欢呼。   因为周围太过喧哗,陈吟没有听清临渊后面的话,但是他总觉得临渊剩下的半句话是他非听不可的。   陈吟急急把住临渊的手腕,想让他把话再说一遍,也没有注意到方才落入临渊怀中绣球。   陈吟紧视临渊双眸道:“我刚刚没有听清,你再讲一次。”   这时在他们二人面前众人让出来一条路,蒋学士走来,打量着临渊,后满意地行礼道:“这位公子,有缘接到小女抛出的绣球,这便随老夫去堂内拜礼成亲罢?”   陈吟这才注意到临渊怀中之物,他看着那枚昭示吉祥美满的绣球,心中一阵烦乱。他上前拿出临渊怀中的绣球,不顾周围人的议论,稳稳地扔至二楼的搁台之上。   后又看着蒋学士礼笑道:“对不住,这位只是来瞧热闹的,对阁下之女并无婚娶之意,不如学士重新招位贤婿罢。”   顿时周围不满之意四起。   “那绣球接到了便是接到了,怎有返回之理!”   “若是无意婚娶,那为何还要接住,扔给他人便是。”   “就是,不想娶人家还来凑什么热闹啊?”   蒋学士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再继续说了,他冲着陈吟,十分有涵养地说道:“公子,老夫有些不解,接到小女绣球的明明是这位公子,若是无意娶小女为妻为何他不亲自说明,而是劳驾公子你来说呢?”   陈吟一下无一下的将木扇搭在手心,笑道:“方才是在下对这位公子说话,让他分了心这才无意接下了绣球,至于为何由在下来说嘛,是因为这位白公子他,不会说话。”说完他还深深看了临渊一眼,果然,他等到了临渊眼中的那一丝无可奈何和几分纵容。   站在身后的青司木华更是瞪大了眼睛,能这样跟神座胡闹的,整个上境恐怕也只有魔君有这个胆子了。   临渊只得配合陈吟,向众人拱手为自己的失礼道歉。   众人见这位白公子当真不会说话,便不再言语了。但是那位蒋学士倒是不肯作罢,道:“蒋某今日已将话放出,不管今日小女将绣球抛与何人,老夫均会将其请入堂内立即成婚。不管白公子能否说话,既然公子接到了这绣球,那老夫便是认定你这贤婿了。”   就在陈吟前思后想该如何推掉这门亲事时,一直站在身后的木华君开口了。   “这位学士,实在抱歉,我家公子原在家中已是有了婚约的,如今若是再与贵千金成亲,岂不有失君子之约?”   青司在一旁扯了扯木华衣角,声音极低,道:“你不要命啦?神座何时有的婚约?!这次我是救不了你了!”   木华也压低声音,回嘴道:“事到如今还能怎么说,神座若是娶了别人,魔君怎么办!”   听到木华所说的陈吟与临渊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陈吟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恼,这小仙君是不是对他和这个呆子有什么误会啊?   周围的空气凝结了一会,终是蒋学士打破了沉静,他道:“既然白公子有婚约在身,那蒋某便没有再留之理”,说着他拱手望向众人,提高声音,“今日大伙为蒋某做个见证,接住小女绣球的白公子已有婚约,无缘做蒋某的乘龙快婿,并非是蒋某故意违约。”   众人也回声应答,同意了蒋千金再次抛球招婿。当蒋小姐在二楼重新拿起绣球时,众人又重新开始吆喝起哄,将方才的插曲忘得干净。   而他们四人也得闲赶紧抽身走掉了。直至再听不见众人的喝彩的声音后,木华才跑到临渊身前行礼,深深低着头,嗫嚅道:“神座,木华甘愿领罚。”   临渊看了他一会,道:“你所为所言皆事出有因,无甚可罚。”   得到特赦的木华还站在原地出神,要知道,他自小从神座那里接受来的全是“言必行,诺必践”的修行,在上境的戒律中,首要罚的便是欺人妄言者。   青司伸手将木华拉回到身边用眼神提醒他小心行事,不要再胡作非为。   到了晚上,陈吟又非要拉着他们三人去饭馆吃饭,说是馋口了。其实他是仍然在意之前未听见的临渊那半句话,若是老实在屋里待着无事可做,他怕是会一直想着那事,想着临渊说那话时的眼神。   他们四人坐在大堂中央的一张方桌上,陈吟与临渊面对而坐,临渊正朝店口而坐,陈吟则相反背对于店口而坐。   许是因为心中纷杂,陈吟还点了一壶酒。   临渊道:“你是又忘记你醉酒后所做之事了”   陈吟笑着刚想回话,就听见从自己身后传来一阵女声:“看来白公子原是能说话的。”   陈吟回头看去,果然是那位蒋千金。她有些委屈又有些愠意,道:“白公子为何要欺瞒小女?”   陈吟看着这位蒋小姐心中的愁绪更是乱得一团糟,他将筷子掷于桌上,一脚踩在长凳上一手抵着后脑撑在桌上,回头看着那小姐,冷笑道:“蒋千金按理说此时应与良夫拜堂成亲了,如今又跟在我等四位男子之后说什么怕是有失体统吧?”   到底是蒋家家风开放些,那蒋千金身后跟着的婢女有些为自己主子抱不平,连忙说:“我家小姐心仪白公子,何有再嫁之理?更何况,如今看来还是白公子有愧于我家小姐的。”   陈吟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这两人,原是这蒋小姐相中了这呆子才将绣球抛来的,后来定是看蒋父放走了他们四人这千金心有不甘,便不肯再选了。   这时临渊倒是站了起来,对着蒋千金说:“姑娘,请随在下出去将此事说清。”   陈吟一脸的狐疑,目光一直追随着临渊,看着他起身,看着他与那蒋小姐同出,看着他与她交谈。   这下,陈吟心下更是烦得厉害,他拿起小二拿上的酒壶就是满满一杯饮下,皱着眉头,甚是不爽。   木华与青司看着如此情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能看着陈吟暗自生气。   须臾,陈吟放下酒杯,盯着临渊空出来的座位,气道:“有什么话是非要出去说不可的?”   木华看着陈吟的模样,暗自叹了口气,这魔君明明就是十分在意此事的,怎么自己就是不知道呢。   陈吟听见了木华的叹气声,回头看着他,冷眼道:“为何叹气?”   木华明显被惊了一下,后又一副无奈状,“公子,你可想过神座为何要同那位蒋小姐出去讲话?”   陈吟冷哼一声,面露不满,道:“自然是要讲一些旁人听不得的话。”   木华被这浓浓的酸意逗笑,又道:“可是公子,一路行来,神座有哪件事是你听不得的?”   陈吟语塞。   木华接着说道:“神座七千岁就登位了,这么多年以来爱慕倾心于神座的女神眷绝不在少数,可是神座均是一概回绝,更何况如今这位凡间女子呢。”   陈吟抬眸闲散道:“你同本君讲这些作甚,那呆子与谁好不与谁好,与本君何干?”   正值此时,临渊回来了。   陈吟回头望了望店外,看见那位蒋千金正有些震惊又有些绝望地看着他。   陈吟嗤笑一声回过头来看着临渊,拿起酒杯就饮了下去。   陈吟看着临渊的眼睛有些微红,“解决完了?”   临渊坐在位上,浅声道:“你醉了。”   陈吟笑了一声,拿起一个干净的空杯放到临渊面前,斟满酒,认真道:“喝。”   临渊没有推就,拿起酒杯就饮了下去,喝完后又直直地看着陈吟。   陈吟看着临渊直爽地把酒饮下,弯嘴笑着,拿着筷子在桌上轻轻戳着。片刻后,他抬起头,问道:“出去说了什么?”   临渊思考了一会,认真回答:“解决了就是。”   陈吟听此话之意分明就是他不想告诉自己,借着醉意,他心中那杂乱的情绪全然涌出。他扔掉筷子,站起身几步就走出了饭馆。   没出门几步,陈吟就被临渊钳住。   临渊道:“去何处?”   陈吟明明知道自己没有理由恼他,可就是不想好好说话,他别扭着甩开临渊的手,道:“你方才出去时也没告诉我你要去何处,现下我也自是不必告诉你。”   临渊重新握住陈吟的手腕,柔声道:“莫要胡闹,你伤还未好。”   陈吟心里越是别扭脸上越是笑得妖冶,“不巧,在下都在上境胡闹几万年了,改不过来了。”说罢也不管周围是否有人看见,腾着风就上去了。   陈吟悬在半空停住,胸前的伤还是会隐隐作痛。借着凉风,他的酒醒了几分,觉得自己这般简直是无理至极,可是主动回去又有些跌份,于是他就安分站在天上等着临渊来追他回去。   可是陈吟等了良久也未等到来人。他倾身向地面上看去,人影模糊也瞧不见临渊到底在何处。   他思忖道:回去便说自己有些醉了,闷在店内难受于是出来醒醒酒。   想好借口,陈吟就腾风落地了,可是当他再次回到饭馆看到眼前的情景时,他的酒算是彻底醒了…… 第39章 清平欢(二)   陈吟回到地面,饭馆前一片狼藉,看那样子明显就是经历了一番不小的打斗后的场景。   陈吟握着扇柄,走近细量,那店家的门已经被劈成了两半,纸糊窗上也被溅上了数道血滴。   有那呆子在,竟能应允这等事发生?   陈吟走到门前,看着里面的光景,呼吸突然□□起来,胸下滚血汩汩涌上心头,他甚至尝出了喉间的一丝甜腻之感。   他双脚如铅注,再迈不开一步,只能愣在原处看着那身已然被血红浸染的白袍,哑声问着跪守在临渊身边的青丝木华,木然道:“你们神座他……,怎么了?”   青司斜倪着陈吟所在,手中化出寒电,逼向陈吟,冷然:“大胆妖孽,且来受死!”   陈吟双瞳瞬然收紧,道:“青司君,此话何意?”   青司不想多言,手中的寒电瞬时就要刺入陈吟胸中。   陈吟迅速躲闪开来,木扇只化作红光将其庇护起来,而无反击之势。“青司君,你这是做甚!”   青司眸中有一丝血红,只杀红了眼,招招逼向陈吟命门。   此时脸上泪痕未消的木华倒是站了起来,语中有些少气,但却坚狠:“刺杀上境神座已是罪不可赦,死罪无疑,可你竟敢化作魔君的模样去欺神座!”说着,木华瞥过目光,看着早已失去意识的临渊,痛心喃道:“却偏以魔君之貌……”   陈吟如历惊雳,他忘记以灵力庇体,青司的寒电就直直刺入陈吟胸前,可他再觉不出痛感。他紧紧盯着地上之人,颤声道:“你是说,有人化作本君的模样,伤了白二?”   青司狐疑地停了手,会唤神座“白二”的只有魔君一人,且眼前之人面对他的紧逼,也自始至终并未还击。   木华也注意到了陈吟的反态,试探道:“魔君?”   陈吟未曾应声,他捂住伤口敛着寒意走到临渊身边,俯身探看临渊伤势。   陈吟将手搭在临渊脉上,那紊乱濡缓的脉息彻底扰乱了陈吟最后的一份平静。他握住临渊的手,急促道:“白二……,你,你可听得见我?”   许久,陈吟也没有听及临渊的回应。   陈吟眸底渐渐引起如雾如瘴的阴霾,声音沉冷,“谁伤了他?”   木华带着鼻音,道:“方才魔君急急出门,神座便也紧跟着出了门去,随后我二人听闻店外似是有拌嘴声,但是想来有神座在,总不会有什么事。”   “可是,可是过了好久,门外突地一阵打斗声,我们出去一看,只见到神座握着魔君你的手,另一手覆在鲜血淋淋的心口,气丝游离地说着‘灵儿,莫闹了’。”   陈吟怔怔地听着,心绪纷杂。   虽然那人并不是他,可是那呆子是醉酒后将他人认作了他。   所以……,所以因为是他,即使被伤成那般,也是无妨?   陈吟有些哽涩,艰难道:“之后呢?”   木华吸了吸鼻,道:“而后那位魔君就硬生生将剑重新刺入了神座原本的伤口上”,木华似是有些忍不住情绪,啼哭着,“魔君,方才神座的元神已经失了四位了,怕是……”   “住口!”陈吟急斥着,拿起木扇揽了一束红光护在临渊之上,阻住其他元神的升飞,这才平静道:“你们神座会没事的。”   陈吟站在临渊身边凝视了他许久,敛着周身的寒意,紧攥着扇柄,道:“好生护着你们神座,半步不得离开,等本君回来。”   陈吟再顾不得旧伤新伤,他腾风而上,脑中只回想着方才木华所讲的那句话。   “灵儿,莫闹了。”   当真,是个呆子。   直到寂兰殿前,陈吟的心绪才稍稍平稳了些,他才慢慢忆起他所行的目的。   寂兰殿门前的侍卫双戟交叉阻住了陈吟的去路,开口喝道:“来着何……”   话还未及说完,陈吟一计扇光就将两人掀翻在地,他冷眼俯视着地上之人,红着眼睛,咬牙道:“找死。”   殿内的学者听闻门外的打斗声,纷纷倾身出门来看。   陈吟的一身黛衣展展而起,他的双眸因薄怒而浸上鲜红。木扇闪烁着骇人的光艳,映得陈吟像是嗜血的魔兽。   有些德高望重的上了年纪的学者大着胆子指责陈吟,道:“孽障,何来三番五次胡闹于此!”   陈吟冷眼横视,一字一句道:“滚开!”   看着陈吟这般丝毫不知悔改的态度,某些道行谨苛的学士气道:“孽障,你也该念先祖几分情面,莫再非为了!”   陈吟哼笑一声,开口道:“你一口一个孽障倒是喊的起兴,若非是念伽南的情面,你以为你可活多久?”   那学士被陈吟说得有些羞赧,只红着脸指着陈吟,道着“你……!你……”,再说不出别的。   陈吟面露讽意,只瞥了众人一眼,就往殿内走去,边走边说着,“本君只来取样东西,拿完便走,只要尔等不刻意阻拦,本君保你们无忧。”   “魔君且慢!”   陈吟回头望去,便看见了一身金线衣的长白。   陈吟紧握着红光熠熠的木扇,置于身侧,面露正色道:“你自知本君所来是为何,本君念往年情分不伤你,你便也莫要做甚蠢事。毕竟,就算你要拦,也拦不住。”   长白一脸了然,只微笑道:“魔君,元神你是取不走的。”   陈吟眯缝着眼睛片刻,后又倏然笑得深意,“掌事果然要出手阻拦。”   长白摇了摇头,耐心说道:“长白自知拦不住魔君,自然不会螳臂当车。只是,魔君以为这寂兰殿如何?”   陈吟道:“何意?”   长白道:“魔君自是知道的,天命有常,人力难为。人该生该死,天数所定,你我皆是无奈。”   陈吟咬了咬牙,怒道:“他可是你们的神座!”   长白苦笑道:“当日先祖仙逝之时,我等都无能为力,白龙神座又待如何。”   陈吟分明是恼了,他倏地打开木扇,手托红光,妖笑着:“取不来,本君便毁了这寂兰殿。”   长白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寂兰殿没了,白龙神座的元神便是再无回体之望了。”   陈吟像是听到了什么重要的事,他以红光为索,锢住长白的喉颈,提高声音:“回体之望?本就有法可询,你却偏偏欺本君拿不回元神!”   , 长白呼吸急促,窒道:“寂兰殿自始便是如数收入元神,少一位多半位都是违背天数之举。如今魔君若是想要拿走白龙神座的四位元神,便要以另外的元神补替。更何况,舍命抵命之事,并不易。”   陈吟将长白所言如数听完,缓缓松开了钳住长白的脖颈,凝重地点了点头,浅缓喃道:“舍命抵命之事,他倒是做得比我多。”   半晌,陈吟一脸严色,对长白说道:“本君补你四位元神,你便将临渊的元神还回。”   长白整理好被陈吟扯皱的衣衫,道:“魔君想要如何补还?”   陈吟低头凝视手中的扇柄,“本君有一百一十二位元神,与你四位,并非难事。”   长白并未惊讶,缓缓道:“魔君该知道的,神座们的元神,并非一般。”   陈吟抬头,点了点头,展开手心,轻抚着悬在扇柄上的四颗红珊瑚珠。   长白脸上瞧不出喜怒悲忧,声音也是淡雅极致,“魔君想好了?”   陈吟像是说于自己听,“先时,他屡次舍命相保,如今我救他一次,当不得什么。”   过了许久,长白有些叹息,道:“魔君负伤而来,若失了四位命神,亏损则是极大的。”   陈吟道:“总好得过生死难言的他。你不必再说,尽管引本君前去便是。”   长白未再多言,只领着陈吟来到了寂兰殿偏殿的内室,陈吟进门便一眼就看见了临渊的木盒。   陈吟走上前去,打开木盒,瞬间临渊的记忆便映入了陈吟的眼帘。   画面中,是个穿白袍的少年。   看来是那呆子小时候。   小临渊正襟危坐在书案前读书,伽南在殿上讲解书中奥秘。   伽南赞笑着:“临儿果真是天赋秉异,我讲几句,临儿便会了。”   小临渊低着头,老实回道:“先祖指点精妙,不必多语,听者自是易懂。”   伽南满意地点着头,此时有侍童进殿内到伽南身边耳语了几句,伽南便交代了临渊几句就出门了。   伽南走后,临渊依旧乖巧的温习功课,整个殿内便静得只可听到临渊平稳的呼吸声。   突然,殿内响起好听的男声:“这破书有什么可看的?”   临渊抬头,他只觉得这声音离他近的很,却没有看见来人,“谁在说话?”   那人轻盈地笑着,声音如铃,“看你脚边。”   临渊低头,看见了地上的念珠。   陈吟随着临渊的记忆,看见了自己。他既是诧异又是怀疑,这又是何时的事,他怎得一点也记不得了?   临渊蹙眉:“你是何人?”   倏地,陈吟就看见自己化成了与临渊一般的装扮,一身白袍,束着高发冠,配着白玉簪。   只是前襟微微松散,发丝也并未全部揽起,有几缕散在胸前。说来陈吟此时初有意识,变换的模样虽不及现状,但已是貌美,如此看来倒也当真是诱魅。   陈吟一手撑着脑袋搭在书案上,侧头冲临渊笑着,“神座,在下白龙一族。”   临渊看了陈吟几眼,收回目光,浅道:“你不是。”   陈吟低头检查自己看的装束,疑惑道:“哪里不是。”   临渊又斜瞥了陈吟一眼,道:“本族生性多寡淡,你却不是。”   陈吟闻言,吟吟笑了几声,泛着浅粉的指尖敲在书案上,“你的意思是说我性情浪荡?”   临渊只低头看书,“我不曾言此。”   陈吟也不计较,反而正了正衣襟,更是凑近了临渊,浅问道:“我好看吗?”   临渊不曾抬头,点了点头,实然道:“好看。”   陈吟笑意欲深,“那你可喜欢?”   临渊依旧未曾抬头,“不喜欢。”   陈吟道:“好看却不喜欢?”   临渊道:“嗯。”   过了许久,临渊没再听到动静,抬头看去,没看见人,倒是脚边又有了那串念珠。他将念珠拿于掌中,静静凝视着,轻轻抚触着。   此时伽南返回,看见了临渊手中之物,问道:“临儿喜欢我这念珠?”   临渊惊道:“这是先祖之物?”   伽南笑道:“这念珠跟着我多年,现今倒也是有几分灵性的。”   临渊只细瞧着手中之物,没再说话。倒是伽南,见临渊此景,多问了一句:“临儿,可是有什么事?”   临渊闻言,摇了摇头,只将念珠交还到伽南手中,只问了书中的几个问题,只字未提方才之事。 第40章 清平欢(三)   讲实话,陈吟真的不记得自己曾经对临渊做过这些事。   那是他初有意识之时,也当是他胡闹罢。   只见画面变换,临渊似是年长了些。他端坐于案边,静静写着手抄。后而倏地笔尖一抖,他缓缓停笔,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开口道:“下来。”   陈吟真身缠在临渊的白玉冠上,撩散了临渊的头发。   陈吟懒散道:“不下。”   临渊又一字一顿道:“下来。”   陈吟只又缠紧了几圈,挑衅地笑着:“怎得你的头就这般金贵,容我歇歇又不会少你一块肉。”   临渊阖了阖双眼,微微叹了口气,伸手就要去将陈吟摘下来。   在临渊碰到陈吟的瞬间,陈吟顺势从临渊的发冠上溜了下来,又缠到了临渊的手腕上,紧紧贴覆着临渊秀丽的骨节。   陈吟舒展了一下身子,珠身便发出了几声清脆的响声,“没想到龙爪是这等舒坦,早知如此,方才就该缠到此处来。”   临渊低头看着手中之物,皱着眉,有些不知所措。   陈吟蜷了蜷,将珠首搭在临渊的虎口之上,浅眠。还时不时抬眼看一眼临渊,以此消遣。   自然,陈吟的真身不过一串念珠,临渊是瞧不出陈吟的首尾的,自然也瞧不出陈吟的表情。所以这真神就有些肆无忌惮地支配自己的视线。   陈吟十分惬意地盯看了临渊良久,才懒懒开口道:“想让我下来啊?”   临渊本已经在看书打算置之不理,任其胡闹,没想到陈吟会主动开口。他抬起头来,凝视手中的陈吟,未言一语。   陈吟见临渊不说话,笑道:“看来某人也挺喜欢被缠着的,那我且多待着。”   临渊无奈,只道:“如何才能不胡闹?”   陈吟得意地伸了伸珠身,道:“我这个人别的没什么不好,就是耳根软了些,尤其喜欢听好话,你且讲几句与我听,我高兴了,自然会下来。”   临渊本是在一本正经听陈吟说的,自是没料到陈吟又是在玩笑于他。临渊半掩眼帘,垂目道:“那你便待着吧。”   说罢,临渊将被陈吟缠住的右手置于一旁,不再理会,只用左手翻看着书页。   独自待着的陈吟觉得好生无趣,于是就抻开了临渊的右袖口,毫无犹豫地,钻了进去。   临渊的袖袍本就不是紧缚着的,反倒是松散,所以导致陈吟一下子就溜到了似是不该去的地方。   临渊觉得胸前一凉,就听见了袍中的浅笑声,“没聊想,神座年纪轻轻,身量这等好。”   先前学的什么三教五义,让临渊顿时觉得自己被轻薄了。他红着耳朵,羞怒道:“不知羞耻,速速出来!”   陈吟依旧风淡云轻道:“神座怕是耳力不好,先时讲过的,本人最是喜听夸赞之语。”   临渊双手搭在膝上,怕是引起怀中之物的乱动,纹丝不动半晌后,才红着脸,艰难道:“你……,很好。”   陈吟展了展身,不情不愿道:“好是什么?又是如何个好法儿?神座倒是细细讲讲。”   临渊不知该如何讲,他何时被人捉弄如此,况且他本也不是个口舌伶俐的,于是便呆在那处,被憋住了。   陈吟半晌没听得答言,便直着身子贴着临渊润凉的肌肤往上蹭去,一边蹭还一边胡言道:“神座不想讲也没关系,在下倒是觉得神座这袍子里舒服得紧。”   说完,陈吟又在里面扭了扭珠身,临渊不得坐得更挺直了些。   临渊见这念珠如此顽劣,想着多说也无益,好话讲与他听也是无用功。索性临渊就向衣袍内探手进去,准备将陈吟拈出来。   没料想,在临渊牵住陈吟的瞬间,眼前一阵红光,怀中就坐了一位美人。   那女子铃笑吟吟,眉目含情,肩上只披了一件轻薄的红绡纱,她眼神勾着临渊,将光滑的肩头露了出来,噙笑道:“难不成神座喜欢这般的?”   临渊见这番就将怀中人推了出去,像是被火星子舐到,连连退到数步以外。   然而此时临渊才注意到自己的前襟是被撩开的。他只觉自己浑身热腾腾的,将衣袍穿好,红脸看着陈吟,喝责道:“先祖知道,有你好受!”说完便拂袖而去。   再之后,临渊此位元神的记忆便停了。   陈吟看着临渊记忆中的自己,他竟这般戏弄过那呆子!他顿时有些余庆,这呆子再见到他时竟没将他挫骨扬灰也倒是脾性好的了。   接着,第二位元神。   陈吟看得出,那是伽南室内的摆设。   画中临渊端坐在伽南的书案边,将陈吟真身拿于掌中,轻叹道:“我五千岁开始跟在先祖身边修习,七千岁就登位为神座。”   “先祖时常与我讲,我年岁甚小,等着看我出错的人比比皆是,所以我得做一位好神座,做给上境看,做给族人看,也做给苍生看。”   “自此,我所剩的年岁中,就剩下两件事。首者,要为人冷断,如此,仇者不敢妄动。再者,要心怀苍生,如此,善者感念。”   “可是……,先祖竟没了。”   陈吟感慨,怪不得他会在净居天幻境内听见那呆子说这一通说辞,原是这呆子在这时同他讲的啊!   陈吟见自己的珠身就老老实实的停留在临渊的掌中,似是没有意识。   临渊又轻喃:“日后,你可有甚打算?”   陈吟依旧没有动静。   活了这么多些年,其实陈吟对当年伽南仙逝的事也只记得一星半点了。   临渊记忆中这些事,陈吟完全不记得,所以他也忘了临渊来找过他,来跟他说了这么一大番话。   见陈吟始终没有说话,临渊便将他置于案上,起身走了。只是,在出门前,临渊又过回头来,看着案上的念珠,淡淡说道:“日后你便跟着我吧。我会,对你好的。”   没有听得回复,临渊就走了出去。   陈吟心想,这个人,当真无药可救,若真想留住他,就应该讲他唤醒,至少,听听他的答复啊!   不久后,临渊就得到了陈吟自封魔君,修炼魔道的消息。   临渊将来报人的话听完,立即驾风去了陈吟所在。   陈吟没有见临渊,只紧紧闭着殿门,冷言道:“本君本就不屑你们所修,早早撇清关系,对谁都好。”   临渊站得笔直,只问了一句:“我来劝,你也不回吗?”   其实此处陈吟倒是有印象的,他记得有人来劝过他回上境。可惜他当时有些入魔,没有听出那人的声音。再言者,当时伽南没得突然,他烦的紧。   所以,陈吟当时回道:“凭你是谁,本君一概与之无关。”   良久之后,临渊才回应:“魔君珍重。”   临渊回到上境,吩咐众神,“自后,上境有位魔君。”   ……   待陈吟阅完临渊的四位元神,走出内室后,他看着在门外侯着的长白,笑得有些许凄惨。   “掌事可知道,于凡间,诸人都喜颂赞琴瑟之情、和鸣之意,原本我多嗤屑不置,而今倒也明了。”   长白笑了笑,没有回答陈吟,反是盯看着陈吟手中的木扇片刻,才缓缓道:“魔君现可将元神复与神座体内了。”   陈吟闻声抬头与长白对望,点了点头,提步走开。   在陈吟走出几步后,长白喊住他,“魔君可有想过,若是日后神座问起,该如何作答。”   陈吟低头看着木扇,苦笑一声,“无甚可答,毕竟,他也如此与我做过。”   陈吟触到地面之时有些不稳,踉跄几步后,他扶在客栈的门棂上,平复着心胸的汹涌。   可是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情绪在他看见榻上之人时,又全部纷涌而上,缠住他,撕裂他。   陈吟有些失力,他对青司木华摆了摆手道:“你们先出去,稍时再进。”   木华红着眼睛被青司拉了出去,他本想宽慰魔君几句的,因为他看出魔君似是有些微恙。   待二人出去带上门后,陈吟才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床榻。   他低头看着临渊腕处露出来的皮肤,有些发愣。这个人好似一直都是这样的,明明是个明谨之人,但是却在他的事上,有着不可名状的鲁莽。   陈吟握住临渊的手腕,虽说现已瞧不出任何伤痕,但陈吟如何都觉得,这道伤,却是清晰得很。   他摩挲着临渊腕内的皮肤,浅笑着:“叫你呆子,还当真是呆子,不晓得奋不顾身这样的傻事你做过几回,还会再做几回?”   说完,陈吟敛了笑,自顾自又说道,“总归是欠你……”   陈吟引起灵力,在红光之中将四位元神从手心中化出,又覆手将其送入了临渊体内。随后,又握住临渊掌心,将部分灵力渡化过去。   最后,木扇化为念珠伏在临渊胸膛之上,拢了一层屏光将临渊罩了起来。   陈吟站在榻边,静候着临渊的苏醒。   片刻后,屋内的木门被敲响,响声十分稳重,间隔却短。   想必是连青司君也难耐才来敲门的,陈吟便应声:“两位仙君进来吧。”   没聊想木华先敲门的青司一步,踏进门内,慌道:“魔君,方才我二人寻阵,得了些线索。”说完还不忘侧头看了眼榻上的临渊。   陈吟道:“什么线索?”   木华看了一眼青司,青司便上前一步,揖礼道:“虽说我二人修为尚浅,寻阵的结果或许略有偏差。可是方才我二人真真确确是感觉到有一股不小的灵力乍现于东方。”   陈吟问道:“具体于何处,可能测知?”   青司皱眉苦想,“约莫十里。”   陈吟点了点头,收复了念珠,将其化为木扇,看着临渊,吩咐道:“本君这便去查看查看,只有一事,此次定要看顾好你们的神座。若再有不知天高地厚者化为本君模样前来与尔行战,只管打便是,本君自不会那番行事。” 第41章 聚众合(一)   陈吟一路东行,终是在一处浅湾寻到了青司所说的灵力乍现之地。   陈吟在空中被一片葱绿挡住了视线,他不得已降至地面上时,才看清前方之景。   这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将树重置了位置,重重阻住了前路,倒是设成了上好的屏障。   陈吟在外围探测了一番前方的灵力,果真是强盛。若是这样,里面的人不管是谁,所行的都应当是不齿之事。   陈吟化出木扇,施灵力破出一条路,看见了静坐腾于湖面之上的人。   他双目闭合,面上全然没有一丝的不安,周身散着灵气,额间因灵力外泄而出现闪闪印记。如此看来,这便是琉璃阵的所在了。   只是单单看见那一身的玄色,便让陈吟愠怒:“炎商。”陈吟的手不禁紧紧攥起了木扇,双眼中的怒意不自染满了眶内。   “魔君来的比在下预料的微早了些许。”炎商慢慢睁开双眼,眼梢不觉带有一丝嘲意,双手的运行的灵力依旧缠在周身。   陈吟狠狠瞪着他,后而倏然轻笑,“要偷伽南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就凭尔蝼蚁之力,也敢妄想布行琉璃阵?”   炎商浅然一笑,终是站了起身,停了手中的灵力,将双手负在身后,低头看着站在湖边的陈吟,缓缓道:“想必是魔君年纪大了,记性不佳的事也倒是有的,这琉璃阵是在下师父上境元祖所创,在下凭真才实学将其学来,何处谈得‘偷’?”   陈吟嘲道:“你倒也还记得伽南是你师父,那你可知这琉璃阵是伽南于何所用的?你也胆敢用来加害凡间生灵。”   炎商本来谦礼的脸上突然骤变,“于何所用?于何所用?我自然知道是那全是为了一介凡人!不过是为了一个凡人!”   陈吟微微眯了眼睛,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原来,竟是这样的缘由。   炎商腾身站到陈吟眼前,狠狠道:“先祖他是神啊,他那么尊贵,却仅是为了一个凡人就创下琉璃阵庇护他的国土子民生生世世!他如何配?如何配?!”   他走过陈吟,站在陈吟身后,许久,才平复了情绪,有些哽涩道:“可终究是为了那么个凡人,先祖灰飞烟灭了,到头来,连个尸身也没有,就仅仅是在寂兰殿留了个牌位”,他瞬地回头,恼怒,“叫我等何甘!”   “既然先祖没了,那便让这该死的凡间去陪葬!就让他们葬身于这庇护了他们几万年的琉璃阵之中!”   炎商眼底全然是恶狠的红色,他苦涩却又讥讽地笑向陈吟:“魔君,你觉得这样可好?”   陈吟半阖着眼眸,“所以你偷来三件上古神物,借用它们之力来帮你将琉璃阵这样的福阵生生改为翼阵?”   炎商站直了身子,只盯看着陈吟,没有说话。   陈吟又接着说道:“当日你将在马蹄山上见过本君的人全部杀除,引临渊上山见本君,与本君相遇,一路上制造各种神兽失控祸端,便是引我二人循着线索找到瀛洲西山。”   “而后在西山之上,你将全部祸事引向荒天,又假借本君之力杀死荒天,让本君等认为此事已了,你好有时机占有三件神物,来布阵。”   炎商依旧与陈吟面对,似是在认真细听陈吟所讲。   陈吟握着扇柄,紧紧盯着炎商,道:“可是在你预料之外的,就是欲界九天。你没有想到本君会去查看荒天元神,所以,你不得已又在一路上制造各种障碍,阻挡我等寻到琉璃阵,你好有时间来布阵”,陈吟语顿,“本君想来,为什么宛珺去见常悟之事会被高世京知晓,为什么承祯为西阳王建的地墓中会出现活的地狼,还有墓前那个行迹诡异刺伤本君之人,这些是否都得于你?”   陈吟冷冷地斜睨炎商,“现下你肯费这等功夫与我交谈,想必是琉璃阵已成了。”   炎商终是仰天而笑,“魔君当真机敏过人,魔君所言一字不差。”   陈吟脸上渐露狠色,木扇开始闪烁红光,“既是如此,便也是你这个孽畜化作本君模样,伤了临渊?”   炎商双手运气,化盾挡在二人之间,顿时腾身而起,驾风于半空之中,讥讽道:“白龙连魔君的模样都认不得,枉费魔君一路上与他相惜,在下如此做不过也是替魔君教训他罢了。”   陈吟一计扇光拍碎了炎商的盾障,喝了一声“孽畜”便上天与其纠缠打斗。   按理说以陈吟的能力,击败炎商此流应是毫不费力的,奈何炎商昔日吸取三件神物的灵力,自身法力有所提升,加之陈吟方才在寂兰殿生生剖了自己的四位元神,所以在打斗中占了下风。   陈吟不得已不断用木扇加盾庇体,阻挡来自炎商的杀意。   不知何时,炎商已然打破了陈吟的护盾,他以枯草神灯化剑抵在了陈吟的木扇上。   炎商凑到陈吟面前,眼中满是嘲讽与讥诮:“想不到风光无限的魔君今日便要永远陨落了。”   陈吟自知若是炎商硬要出杀招,他自是抵挡不住半分,“赤狐,本君劝你早早收手,琉璃阵本为福阵,尔等如今如此为非作歹,定会自尝恶果。”   炎商的剑穿透了木扇,剑尖就在距离陈吟眼睛一寸之处停住了。   炎商望着陈吟身后,痴痴地默着:“先……祖!”   而后炎商一道剑光将陈吟抛了出去,自己便转身而逃。   陈吟早已没有灵力驾风,只得闭上眼睛准备忍受坠地之痛,没想到落入了一个怀抱,他只觉那味道清冷极了,却又暖人极了。   他听到有人轻唤他,“陈吟……”   陈吟睁开眼睛,看见入眼的白色,惊道:“你……你如何,你如何来了!”   说完他又看见有一抹浅蓝从他们二人身边而过,追向了炎商之处。   临渊抱着陈吟落地,拿过陈吟手中的木扇,细细抚摸着挂于扇柄上的念珠,果然,不见了那四颗红色珊瑚珠。   临渊紧紧握着念珠,眼中带有说不出的疼惜,“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陈吟站在临渊面前,目光直视,“自是清楚无比。”   临渊有些捉急,他紧紧抓住陈吟的手腕,“你即便是有一百一十二位元神,没了这四位,你又谈何魔君?”   陈吟微微一笑,拿回临渊手中的木扇,若无若有的敲在临渊的胸膛上,“那便不谈魔君”,陈吟弯着眉眼,其中有说不尽的情意,“谈你如何?”   说完此话,本想撩临渊一把的陈吟就那样不争气的倒在了临渊的怀里,他还趁着有一丝意识在,轻喃着:“呆子,幸好去换回了你的元神,否则,我怎知你的用情。”   他忘不了在临渊的第四位元神中看见的,临渊在净居天内的幻境中,自己让临渊在苍生和自己做选择,临渊那时的决绝与断然。   陈吟还记得,那呆子,那时说的,“苍生重要,此世间却没有任何能抵过你,我心上,惟有你。”   陈吟知道,幻境虽假,但是境主的情意与言语却全然为真。   陈吟醒来时,临渊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陈吟一时觉得好玩,也睁着眼看着临渊,半晌,见临渊不说话,他便再忍不住,有些埋怨,道:“我醒了。”   临渊应声:“嗯。”   陈吟搞不懂这呆子,又提醒道:“醒了好久了。”   临渊:“嗯。”   陈吟有些不高兴,腾地一下坐起来,“你难道不应该问候我一下,可还好吗,有无受伤,诸如此类的。”   临渊实道:“检查过,无碍。”   陈吟疑惑:“如何检查的?”   临渊:“先是脱掉衣服看了一番,又搭脉试看,只是灵力有损,便输给你了些。”   陈吟歪头笑着,有些勾人,“脱衣服的时候,可瞧见些什么?”   临渊双目如炬,看着陈吟,一字未语。   陈吟见临渊不说话,就撑起了身子,指尖戳了戳临渊的肩膀,“怎得,可是不想负责任?”   临渊依旧看着陈吟,似是做了什么决定般,伸手将陈吟落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拿下来,握在掌心,道:“日后,跟着我可好?”   陈吟望着临渊,脑里全然是一路上同行的种种,他想,眼前这个人当是他最好的归属了。   陈吟舌尖舐了嘴唇一下,调笑道:“我还想接着当我的魔君呢,跟着你,有甚好事?”   临渊有些无措,抓着陈吟的手又紧了几分,“这是,对你负责。”   陈吟爽声笑起来,果然世间事,最妙不过逗这呆子。   笑够了,陈吟才想来,“伽南回来了?”   临渊顿了片刻,想来是陈吟在晕倒前看见了伽南,便应着:“嗯。”   陈吟道:“想来自是解决了那孽障。”   临渊道:“先祖以自身功力尽失的代价,销毁了三件神物,破了琉璃阵。”   陈吟轻轻舔着下唇,思道:“既然初七回来了,琉璃阵确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可是若是只剩东篱的一件神物,你们上境的神兽靠什么来镇压?”   临渊思忖道:“先祖定当有自己的考量。”   陈吟似是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道:“你便同我讲讲伽南是如何回来,如何收治那孽障的罢,可好?”   临渊良久没有说话,就在陈吟打算继续问他的时候,临渊才道:“不好。”   陈吟笑意深长,“为何?”他指尖掻着临渊的下巴,又有些不怕死地点了几点临渊的嘴唇,“你倒是说说什么不好?”   临渊看着眼前那双媚眸,其中是流连辗转的浓意,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十几万年前,他与他初识,陈吟倾在他怀里,媚声问他可否喜他。   其实,一切早就不一样了。   临渊拉下陈吟的手,将他拉近,笨拙又深情,轻轻地亲在陈吟唇上。   临渊想,或许一开始,都是注定的。   反倒是陈吟,浅笑着勾上了临渊的脖颈,被临渊吻住的同时,他还不忘笑弄,“老铁树也算是开了一回。”   陈吟素来胜白的脸上如今多了几分绯色,甚是引人,临渊捏住陈吟的衣领,浓意道:“我想做一件十几万年就该对你做的事……”   情到深处,陈吟并不是傻子,就算那呆子平日在寡欲淡薄,然而现下二人早已坦诚心事,所以,他点了点头,“嗯。”   “神座,我听说魔君他……”   然后……   木华和青司就被自己家的神座一掌拍了出去,顺带着连门也一起被法力封上了。   “哈哈哈……,看来不止我,你这神座也不要当了,哈哈哈……”陈吟看着临渊又青又绿的脸实在捧腹。   临渊面无表情看着笑得瘫在床上的陈吟,道:“自你上次在九天上说莫将他们管教太严后,他们就实在放纵了些,看来以后定是要更为严苛才是。”   陈吟双手交叉枕在脑后,笑道:“你这是在怪我了?”   临渊坐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吟,道:“哼。”   陈吟觉得这呆子难免会有这么真性情的一面,心下便无比开心,凑到临渊耳边,声扣心弦,“日后还你便是。”   门外。   木华愣愣地站在门前,良久,才缓缓转过头去问青司,“方才,神座跟魔君的嘴好像,贴在一起,呢 。”   青司也同样有些难以置信地点了点头。   木华面露惧色,“啊?!那我们会不会被神座劈死啊?神座与魔君刚刚互露心意,我俩方才岂不是坏了人家美事?”   青司有些无奈,“神座要真想劈死你,你觉得你现在还能活着?”   木华自想了片刻,觉得也是,后又舒坦地笑着:“现下果真没有那位蒋小姐的事了。”   青司的脸已经是无奈中的无奈了,“你还是担心着神座会不会劈死你的事吧,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真是受不了你。”说完青司转身就走了。   木华紧跟上去,辩道:“哪就是有的没的了,若是那蒋小姐死心不改,仍纠缠神座不放,魔君又要闹别扭了。”   青司冷道:“看神座那样明显就是三千水只取一瓢饮,那一瓢,自然就是魔君嘛。所以不管什么小姐来,神座要的都会是魔君一个,笨!”   木华笑道:“想不到平日你看你拙于□□,观察的倒比我还仔细。”   青司摆着架子,“和你一样笨,早被神座劈死了!”   木华一边恼一边追着:“你你你!谁笨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木千山小可爱的等待和陪伴,爱你爱你~~ 第42章 聚众合(二)   有史君记:   “上境浩劫,元祖伽南重现,设阵天乩以平琉璃之乱,敕魁首赤狐轮入道之罚,以解苍穹之祸灾,然则太平。”   上境设宴,款待平定战乱者,尤为魔君。   陈吟躺在临渊寝殿之内的软榻上,衣衫还未待穿整,懒散地翻了个身,手肘撑起脑袋,歪看向坐在一旁运气的临渊,慵散道:“你们上境的那些老家伙,现今倒是好记性了,难为他们还记得我这个魔君。”   临渊缓缓睁开眼,平静道:“长辈的心意,去为好。”   陈吟满不在意的努了努嘴,从榻上起来,抬了抬手施法整好衣衫,走到临渊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道:“果真是女儿大了不由娘啊,都开始帮着外人说话了。”   临渊眉头微皱,这是,什么比喻?!   陈吟向临渊挑了挑眼皮,便大步走出了寝殿,站在门口,喊声:“木华!”   木华青司一同出现,行礼作揖。   陈吟一把揽过木华的肩膀,笑得灿然,“木华君,今日带本君看看你们上境可好?”   木华尴尬地回头看了一眼临渊,又笑着试探地问陈吟:“魔君怎么不约神座同行?”   陈吟回头看了一眼端坐于殿内一脸苦相的某人,眉间带笑,映得双眉间的红痣更为鲜丽,“他啊”,陈吟歪过头来看了一眼青司,笑着,“他哪有你识趣,便让青司君陪着罢。”   说罢,陈吟便腾风驾着木华走远了。   只是苦了殿内的临渊,一大早,又不知招惹了谁。   陈吟和木华是傍晚临近晚宴才回来的。   一落地,木华就瘫坐在了地上,苦求道:“魔君,日后可千万不敢再邀小仙去看什么上境了,这比神座的训教还要累。”   陈吟倒还是稳当,拿着木扇,敲着木华的头,笑道:“你这小童,惯是平日偷懒了,不过一天,就累成这副模样。”   说罢,陈吟把玩着木扇走进寝殿,临渊正迎上前来,关怀道:“可曾饮食?”   陈吟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全然饮下后才抬起头来,答:“不曾不曾,你们上境似是比我当初在时,更为大了些,一日看完已是勉强,哪来闲时用饭。”   临渊站在木桌的另一边,直直地看着陈吟饮下两杯茶,也未曾说一句话。   待陈吟饮完,看那呆子直愣愣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他下巴搭在掌心,撑着肘,笑道:“我说白二,这副模样又是哪个意思?”   临渊欲言又止,只道:“换身衣服,便去坐宴罢。”   晚宴设在欲界九天的碧霄宫,此处历来便是供上境各位神座及功臣仙将们进膳之地,如今寂元殿的各位老者请陈吟来席,便是几十万年来头一回表示对这位魔君的认可。   陈吟一改往日黛衣,换袭水蓝长袍上绣素色水纹,与临渊的白袍相配地恰到好处。   他手握念珠,一身不羁之态,走在临渊身边,出现在众仙面前。   而当临渊看到陈吟手中的念珠之时,眼中仍是出现了一丝疼惜之意,那四枚曾经光艳的红色珊瑚珠到底是没了。   陈吟察觉到临渊的失神,他用手肘抵了抵临渊,伏在临渊耳边,轻道:“今日是你有功之日,众仙君可都看着你呢,你总不该这副神情。”   临渊回过神,看着陈吟对他浅笑,便颔首以回之,遂向众仙将表达谢辞。   陈吟便坐了下来,他看了一圈桌上的人,发现他只认得有几面之缘的东篱,便向她微微点头问好。   东篱脸色明显有些憔悴,想来也是,上境的神座如今也只剩她和临渊两位了,而且上境的祸乱以来都是由她处置,加之她又是唯一一位女神座,如此重担,实属不易。   陈吟环视四周,发现了站在宴旁的青司木华两位仙君,陈吟笑着向他们两位眨了眨眼,由于临渊还没说完话,陈吟只得用口型向两位仙君说:“来坐呀!”   青司倒是一脸严肃状,暗暗看了几眼临渊,没做表态,倒是木华,悄悄用手向陈吟摆了摆,同样用口型回道:“不行啊,魔君。”   陈吟有些无奈地转过头去,看到东篱身旁也坐着一位女仙君,装束倒也与东篱相似,只是皆为简素了些。   陈吟暗自猜想那便是东篱座下的随从仙君了,又想到该是那呆子历来行为严谨,自是不允自座下的仙君随之坐宴的,这样想着,他便觉得如此来青司和木华也是同样可以上席的。   恰好此时,临渊语毕随后下宴坐到了陈吟身边。   陈吟看了一眼临渊,又看了一眼在座者,便开口道:“既然东篱神座座下的仙君可以与众位同席而坐,那么临渊座下的仙君自然也是可以的了?”   众人闻言,皆是疑意,临渊侧过头来,道:“东篱座下仙君未曾上席。”   陈吟也疑,“如何?坐在东篱旁的那位仙君竟不是么?”   陈吟难得见到临渊脸上有些难堪的意味,只听临渊低声道:“那是青鸟族现任族长,本该其任青鸟神座一位,因其不喜掌执,故将职务让与了东篱。”   陈吟听完着实觉得方才自己的话有些不妥,连忙起身向那位女仙君致歉,礼笑道:“是在下造次了,望神君莫要在意。”   那族长也是宽容大度之人,也笑道:“魔君初来上境,与我等不识,看错之事实属无意之举,不曾怪罪。”   陈吟点头回笑,才回到座位坐好,只是如此一来他便觉得拘谨了。   现在与原来不同,之前他只身一人,即便开罪于上境他也无甚可惧,只是如今有了那呆子,他行事举止若是有所欠妥,便是连累了那人。   思来想去,陈吟越发觉得自己甚有委屈,便多饮了几杯。   只是几杯饮尽,陈吟觉得那酒酿的味道实属不错,便问临渊,“此酿味道极美,可有名?”   临渊道:“名为仙人蜜。”   陈吟细品半晌,有些开怀,“我饮数杯也未觉醉意,此品与凡间清酒大不相同,甚得我心。”   临渊道:“此酿本不是酒,平日可做茶饮,只因其味道香醇,且来源珍贵,才做了酒宴之饮。”   陈吟连连点头,十分满意地“嗯”了一声,后又似是想起了什么来,将念珠化作木扇,在手心点了几点,瞬间在陈吟掌心出现了数百张小纸人儿。   陈吟连忙低头轻道:“此处不是自家,切不可胡闹喧哗!”   小纸人连忙一个个捂着嘴巴,“啊呀啊呀”地轻声答应着,那模样简直可爱至极。   临渊看着低着头轻言轻语的陈吟,又看着一个个翘首以盼地小人儿,也不知是为谁,他轻笑了一声。   如此一来,众个纸人儿连同陈吟一同看过来,大眼连着小眼一起看着他。   临渊有些心虚,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无事。”   陈吟只笑了笑,便拿来酒杯,轻言道:“此酿甜美,不会醉人,但也要少饮。”   说完陈吟便以灵力将酒杯端在他与临渊两人之间的宴桌下,让小纸人们饮酒。   纸人们纷涌而上,趴在酒杯沿上饮酒,饮完的还十分满足地抖抖身子,发出轻轻的“呀呀”的声音。   只是片刻后,纸人儿们没再接着饮酒,而是纷纷看向了也同样在注视他们的临渊。   他们一边看着还一边说话,轻言轻语的,也不晓其内容。   陈吟看着他们,有些威胁说道:“不喝完,下次本君可不带你们来了!”   可是纸人们似是没有听见陈吟的话,依旧都呆呆地盯着临渊看。   陈吟戳了戳其中几个,可是并没有人回应他们。   陈吟有些恼,便用手挡住纸人的视线,装作生气道:“不许看了!”   被阻的纸人还发出一声声不甘愿的声音,有的还试着从陈吟手掌睁着爬脱。   陈吟一个个地拉回来,就要将他们强行召回去。   临渊忙阻道:“难得宴会,让他们玩去也罢。”   陈吟闻言便罢,只悻悻道:“你倒是受欢迎了。”   解了禁锢的纸人欢脱了起来,更加肆无忌惮地跑向临渊。起初他们是站在临渊的前襟上,后来开始大胆地往上爬。   因为青司和木华站的位置恰好可以看见临渊和小纸人的互动,于是木华悄悄地对青司说:“你瞧,只要是魔君的东西,神座都会喜欢的。”   青司嫌弃地看过去,“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神座的耳力……”   果不其然,青司还没有说完,他们就看见他们的神座缓缓回过头来,给了他们一记眼光。   直至晚宴结束,陈吟才将纸人召回去。   他握着木扇,有些微醺,有些站不直,脸上还挂着笑,“这群小东西,真是越来越难管了。”   临渊扶着陈吟,微皱着眉头,“仙人蜜不醉人的,怎么还是醉了?”   陈吟半阖着眼,抬头笑着,手指在临渊下巴上搔刮着,“酒不醉人,便是他物当醉。”   临渊揽着陈吟的手紧了紧,道:“回去歇着吧。”   陈吟拉住临渊的手,顺带把自己的手握上去,与他十指相扣,道:“不急,随我去一处地方。”   虽说陈吟有些醉,但驾风倒是十分稳当,很快,他们便到了一处山谷。   临渊到了之时,才看清这是何处。   陈吟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着临渊,笑道:“可还记得此处?”   临渊咬了咬牙,缓道:“记得。”   陈吟依旧笑着,“当年你一路追我而来,让我莫去魔道随你回去,我绝情拒你,是在此处。净居天你的幻境之中,我拿着剑逼你自绝,是在此处。”陈吟的声音有些哽涩,却还是笑得灿然。   “若不是那日去寂元殿换你元神,我也不会记起也不会知晓你对我的所为”,陈吟走到临渊身前,轻轻握起他的手,“从十几万年前结束的地方再跟我重新开始好不好?”   临渊也同样紧握着陈吟的手,艰难道:“好。”   陈吟一展木扇,满山谷便随即点亮了红烛,漫天则全然是盈着暖红的灯笼。   陈吟握着临渊的手,站在他身侧,眸中熠熠闪着暖意,红唇弯着,“那红烛和灯笼可不是灵力所为,那可是我和木华二人亲手挂上的。”   临渊低头望着陈吟的眼眸,有些吃惊,“你和木华二人外出一天就是为了此事?”   陈吟笑着把头埋进临渊颈间,笑得身子也跟着微颤,“是啊,不然还去做什么,难不成当真出去耍一天啊?某人都酸了一天了,现下可能好了?”   临渊问道:“那为何不让青司一同跟着?”   陈吟笑道:“青司君历来严谨些,自然不敢对你扯谎,倒是木华君随性些,肯听我差遣。”   临渊紧抿着唇,指尖轻轻抚着陈吟眉间的红痣,轻道:“那我也要告知你一件事。   陈吟直视临渊,深情而情动,“你说。”   临渊的手心贴着陈吟的脸,脸上有些渐隐渐现的笑意,“想来是那四位元神的作用,近日来,我总能看见些东西。”   陈吟神疑,“什……么?”   临渊离得陈吟更加近了些,眼中的深情也更加浓郁,“在那条与初七同去的溪边,有人去找小白鱼,不慎落了水,然后……”   陈吟突然意识到临渊说的是哪件事,忙捂住临渊的嘴,“莫说了,莫说了,那都是幻象,当不得真的!”   临渊看着陈吟的脸有些暧昧的绯色。   临渊的掌心覆在陈吟的手背,轻轻将其拿下,攥在手心,道:“这次,我不会只脱你一人的衣服的。”   陈吟的眼瞳放大几分,因为那呆子已然将他抱了起来,向山谷深处走去。   陈吟有些慌乱,他拍着临渊的的肩膀,“白二!你不会就想在这、这、这,这种地方吧?万一有人来,怎么办?!”   临渊平静道:“不会有人来。”说罢在手中运气,向身后挥掌,又看向怀中人,“这可是先祖特地教授我的庇护之法,上境无人能破,现下可放心了?”   陈吟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道:“好啊,伽南教你的倒是都用到我这处了?”   临渊一边抱着陈吟往深处走去,一边应着:“嗯。”   临渊在把陈吟放到地上之前,还特地从手中化出一条毯子铺上。   陈吟坐在上面,又惊讶道:“这又是什么?”   临渊道:“软玉巾,配你正好。”   陈吟不可思议道:“你竟是随身带着的?”说罢,想来可疑,又问,“你莫不是想今日一事已久了吧?”   临渊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正是。”   说完,临渊便向陈吟压了上去,在解开陈吟腰带之时,陈吟突然开口道:“青司君和木华君,他们可回去了?”   临渊一把扯下陈吟腰带,淡道:“遣走了。”说着就要去掀陈吟里襟。   陈吟又道:“今日晚宴伽南如何没来?”   临渊动作停了停,倏而浅笑道:“吟儿,不论今晚你问多少个问题,我都要把十几万年以来的你要回来。”   陈吟看着临渊微然的笑意,有些沉醉。后又急道:“十几万年?你想让我死吗?”   临渊终是把二人的衣服化走,轻轻亲吻着陈吟眉间的红痣,深情而又缠绵,“不会让你死的,吟儿。”   ……   崇德二十年,初雪之夜。   有位男子赤足走在瀛洲城内的某条街道上。   他身着一身浅蓝缎袍,后摆极长,将地上的积雪轻轻拂开,一头的白发散着,因着他的步伐而轻扬。他走得无声,眼中似含万年的冰渊,然而在某一刻,他停驻下来,眼中的冰冷开始沸腾,只因他瞧见了一位瘦弱少年……   初七拎着泔水桶从店内出来,今年的初雪之日来得格外早,店内很早就无人了,所以拎完最后一桶他便可以早点休息了,想到此处,初七开心地笑着,眸中的琉璃眼珠熠熠闪着。在他倒完泔水准备关店门时,他听见不远处有人唤他,“景宸……”   初七闻声转过头去,他看着来人,那一身的浅蓝,一身的无咎之感,仿佛唤醒了他荒废的前生今世,他胸口有些苦楚有些酸疼,突然想唤出那个名字,那个沉寂许久却始终牵萦着他的名字,“南君……”   那男子闻言,眼睛突然氤氲了一层薄雾,缓缓向那少年张开了双臂,等他的原谅,等他的归来……   初七向那个怀抱跑去,像是等了一生一世那样长,像是那里有他曾经熟悉的暖意和温情,只是这次,他再也不会让他走了。   伽南紧紧抱着初七,他竟是这样瘦的,可是这都不要紧了,有他在,他便不会再受苦了……   伽南轻吻着初七的发顶,只是这次,你赶我走我也是不走了……   自此天下苍生,我不负你。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感谢默默读我文章的小可爱们的陪伴。   作者是个懒癌患者,早该结束的文这么晚才更完,再次感谢大家不弃之恩,笔芯笔芯~~